《补梦师》59.第 59 章

    半年后。
    蒋宛舒因抑郁自杀的事给陈渊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还好知子莫若父, 陈渊前脚刚刚萌生放弃补梦手艺的想法,后脚就被陈阳六年前梦到陈家爷爷的梦境给打消了。
    这半年里,陈渊还是穿着长衫大褂,染着花白的头发,那副鹤发童颜又仙风道骨的模样像是一点也没变过, 只有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靳童知道, 他不一样了。
    原先陈渊只是把梦境当做电影, 把补梦这门既不能为善又不能作恶的手艺当做捞钱的行当, 然而现在, 陈渊像是做理解的学生一样,会在那些或荒诞或贴近真实的梦境中发现亮点,从而知晓造梦者前来补梦的原因。并且,陈渊不再是把做好的线香交给造梦者就坐等收钱, 有时候遇到像钱呈那样,梦到过往的人事物, 陈渊会建议他们心动不如心动, 有时候遇到蒋宛舒那样,梦境看似暗藏玄机的,陈渊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听他们身心是否健康, 当然, 每一次都是客户被问烦了, 结清补梦的费用就拉黑取关, 老死不相往来……
    日子就在梦境和现实中, 一天一天地切换着。
    这一天,陈渊从睡梦中醒来,确切地说,他是笑醒的。
    一个美梦,完全可以撑起一整天的好心情,陈渊挂着浓得化不开的笑意,飞速地起床洗漱,把自己收拾干净以后,便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汽车传出引擎发动的声音,白色SUV径直地朝着最近的商圈驶去。
    ……
    珠宝店里,陈渊趴在柜台上,仔细地看着柜台里,灯光照耀下璀璨夺目的钻戒。
    眼尖的服务员走了过来,“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陈渊点点头,指着柜台里的一枚戒指道:“这个麻烦拿给我看看。”
    服务员在柜台上铺了一块黑色绒布,才把陈渊选中的戒指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绒布上。
    在灯光和黑色绒布的衬托下,经典六爪戒指托上镶嵌着的钻石熠熠生辉,晃得陈渊一阵眼花,“就它了。”
    “???”
    服务员一脸黑人问号地愣在了当场,即便是在服务行业干了有些年头,见识过形形色色的顾客,也没见过像陈渊这种买钻戒像买游戏道具一样干脆得过头的人。
    没等服务员反应,陈渊看了看表,一脸急切地催促道:“找个小巧的,能藏在身上看不出来的盒子包起来,哪里付款?”
    “那个……先生……”
    服务员还想挣扎着说一些什么,然而却被陈渊不耐烦地瞪了一眼。
    “……好的。”服务员放弃治疗地开了单子,指着不远处的收银台道:“麻烦您到那边付款。”
    付了款,拿了包好的钻戒,陈渊还特意把戒指盒放到外套内兜里,又对着镜子看了看凸起得不太明显,这才满意地出了珠宝店,驱车赶回家。
    密室里,陈渊伸手在“砚台”里蘸取了梦根,继而在宣纸上印下掌印,写上当天的日期。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陈渊才摸出了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了靳童,拨了过去。
    “你在哪儿?”陈渊故作着急道:“早上来了个客户,他说梦里有句特别重要的话,要我帮忙找一找,看样子挺急的,我已经到家了,你能过来一趟吗?我怕我看漏了。”
    陈渊笑意加深,“好的,我等你。”
    ……
    不消多时,就响起了门铃声,陈渊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去开门,刚见到靳童,他便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几圈,末了,陈渊又在靳童的头顶轻轻地吻了一下。
    靳童被他逗乐了,“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天大的好事!”
    “我猜猜啊!”靳童想都没想就道:“难不成是今早这客户给出了天价的补梦费?”
    回想起刚才买戒指刷卡时的金额,陈渊没有反驳,“嗯,一会儿要看的梦确实挺贵的。”
    话不多说,二人进了密室,陈渊就点燃了宣纸,放到火盆里,然而临入门前,陈渊又朝着靳童交代道:“一会儿看到什么都不要说话,好吗?”
    靳童想到刚才电话里陈渊说这个客户的要求是在梦里找一句特别重要的话,便不疑有他地点了点头,“好。”
    入门,梦境转瞬形成,他们在一个房间里。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日光,房间里一片昏暗,只能根据大概是床和衣柜的模样,依稀分辨出这是一间卧室。
    “嘭”的一声,房门被人由外打开,不太明亮的光线透了进来,同时传来了一阵自带梦境专属低音效果的男声,[几点了还在睡!]
    靳童疑惑地看着门口逆光站立,看不清脸的高大身影,这个声音……听起来很是耳熟。
    来人大步流星地走进卧室,一把扯开窗帘,蒙蒙亮的天色,刚好够照亮房间里的一切。
    “文少?”靳童看着刚才拉开窗帘此时正要走到床边的男人,“怎么会是他?!”
    陈渊故意板起脸,那冷酷的神情像极了陈阳,“你还记得入梦前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靳童张了张嘴,结果只是朝着陈渊吐了吐舌头。
    罢了,文明观影,安静看戏。
    [兄弟,再不起床要来不及了!]文少压根儿就没打算给床上的人反应的机会,抬手一把拉开了床单。
    “嘶!”
    靳童倒抽一口冷气,躺在床上只穿了条裤衩的男人,不是陈渊还能是谁???
    没等靳童提出质疑,梦境里被文少强行提起来的陈渊就不耐烦地吼道[这才几点?你闹什么闹?]
    文少把手腕上的表递到陈渊并没有睁开的眼睛底下,[七点了好吗?一堆人一堆事在等着你,再睡就凉了!]
    陈渊勉强睁开眼,狐獴一样地觑着文少,[什么和什么啊?谁在等我?]
    [服了!哥,你才是我哥!]文少朝着陈渊递去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便不再和他废话,文少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崭新得一丝皱褶都没有的,绣着金龙的中式大红喜服,解了长衫的扣子就往陈渊身上套。
    然而缩手缩脚的陈渊并不配合,[唉唉?你干什么?]
    文少气急败坏地把长衫甩在陈渊身上,恶狠狠地指着表道[十分钟以后,麻烦你人模狗样地出现在我眼前!]
    连否则都懒得讲,文少撂完了话就出了门。
    看着鲜少动气的文少,陈渊只懵逼了几秒,就乖乖地拿起长衫往身上套……
    待他洗洗涮涮穿戴整齐就出了卧室,然而刚跨出房门,陈渊瞧着眼前的楼梯茫然道[这不是我家啊!]
    确实,陈渊家是跃层,然而他面前一圈一圈的楼梯足足有三层,这里看起来,更像是陈阳和王莹在国内时的陈家,也就是现在的文少家。
    陈渊莫名其妙地下了楼,走到一楼时,眼前的景象已经不能用懵逼来形容了。
    全都是人,并且还都是熟脸!
    [哎哟儿子!你怎么那么慢呐!]王莹火急火燎地走了过来,瞧见陈渊的空荡荡地腰间,王莹又大声吼道[玉佩呢?谁看到小渊的玉佩了?]
    陈渊的眼睛瞪得老大,[妈?你怎么回来了?]
    人群中传来一声年轻的男音,[我去他卧室找找!]
    陈渊的目光追逐着正在爬楼梯的男人,[小胖?!]
    [唉唉唉?化妆的那小姑娘呢?赶紧给他做发型啊!]
    [车队到了吗?都几点了!赶紧打电话催一催!]
    乱作一团的众人像是在忙着什么紧要的大事,然而就陈渊一个人在状况外。
    [够了!!!]陈渊忍无可忍地吼道[干嘛呢一个个的!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嘈杂的客厅瞬时安静如鸡,众人皆是一愣,然而几秒钟以后,人们又像是没事发生一样的各忙各的。
    [找到了找到了!]小胖像挖到宝一样的从楼上冲了下来,把玉佩递给了王莹。
    [红包!谁管红包?快数数个数,不够再多包几个!]
    [车队来了,走了走了!快快快!]
    [喂!妈……爸……唉唉?]陈渊被王莹和文少架着,随着人群出了门,[到底是要干嘛去啊???]
    兀的,陈阳一巴掌拍在了陈渊的后脑勺上,陈渊刚刚做好的发型上多了五个指头印。
    陈阳把一束捧花塞到陈渊的手里,[说你脑子不好使你还不承认,你的大喜日子,你说干嘛去?]
    陈渊傻兮兮看着停靠在路边,一流儿地贴着鲜花的黑色婚车,[我的……大喜日……]
    话还没说完,陈渊就被塞进了主婚车里。
    漫漫路程,梦境里的陈渊也像是在做梦一样浑浑噩噩,直到车队驶入熟悉的小区大门,陈渊才像是被激活了一样,惊讶地看着窗外。
    御园的大门,别墅区的门禁,以及那一栋眼熟的独栋别墅,以及院门里或笑或叫,一看就不好惹的姐妹团……
    [给钱就开门!]姐妹团七嘴八舌地叫嚣着。
    一门之隔的兄弟团,平时五大三粗的爷们儿,此时一个比一个怂,管红包的小哥哥直接抓了一大把红包塞进铁门里,[给给给!]
    姐妹团不依不饶,[新郎呢?过来把保证书签了!]
    陈渊被众人推搡到门前,都没看清姐妹团递过来的纸张上写着什么,拇指就被拽了过去,抹上口红,签字画押。
    [行了行了,里面还有两道门呢,姐姐们行行好,开开门吧!]文少柔声细语地祈求着,又顺手塞了一把红包,院门终于开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里冲的同时,噼里啪啦的炮仗声也适时响了起来。
    随后的两道门,陈渊和兄弟团们也被折腾得不轻,等到位于三楼的卧室门开启的时候,满头大汗的陈渊,发型乱了,喜服也皱了,然而嘴角,确实不自觉地上扬着。
    陈渊一跨进卧室门,就看到端坐在大红喜床上的少女,她一身做工精细,绣着凤凰的红色秀禾服,乌黑的长发被绾成繁复的发髻,金红相间的发誓衬得她端庄又别致。
    她慢慢地抬起了头,嫣红的唇瓣扬起了好看的弧度,朝着陈渊笑得眉眼弯弯。
    “靳童。”
    “嗯?”靳童回过神,然而却不见陈渊,再仔细一看,他竟是单膝跪在了地上。
    陈渊从衣兜里拿出戒指盒,打开并递到靳童身前,“你还记得半年前,在我爸的梦境里,我爷爷说过,睡着的时候做梦,醒来了就要去追求梦想,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的梦想,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和我一起完成这个梦想?”
    靳童连连点头,眼里的泪也大颗大颗地滑了出来,“我愿意……我愿意!”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是陈渊还是舒了好大的一口气,他连忙站起来,拉起靳童的左手,拿出钻戒就套进了她的无名指。
    陈渊:“???”
    靳童错愕地看着那套在指间松松垮垮的钻戒,“你……买的时候就没考虑过尺寸大小的问题吗?”
    “……”
    他不过就是做了个梦,醒了就想买个戒指赶紧带她入梦求婚,他哪里还记得戒指这玩意儿和鞋子一样,需要码子尺寸合适啊?
    怪不得珠宝店的服务员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怕是一直都想提醒陈渊这个问题吧?
    瞧着靳童把钻戒套进她的拇指都还大了一圈,陈渊的脸立马烧了起来,“那个……一会儿我带你去重新再买一个好了。”
    “不用。”靳童抢过戒指盒,把戴不稳的钻戒放了回去,“圈围可以改的。”
    “这还可以改?喂!你刚才答应嫁给我的事可不能改啊!”
    “知道啦!”
    “还有……”陈渊又在衣兜里摸出一把梳子,“这个也送你。”
    将近一年的时间,小叶紫檀的木梳已经被陈渊盘玩的油光水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陈家代代相传的传家宝。
    “这把梳子,每一道工序都是我亲手做的,本来表白的时候就该送你了,可是那天你剪了头发……”陈渊将靳童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喃喃道:“我是在你留着长发穿着茶服的时候爱上你的,你说过你喜欢那样打扮自己,你看,在我的梦里,那样的你多美啊!所以,今后的日子里,你不用顾忌别人看我们的眼光,做回那个你爱的,并且也是……我爱的你。”
    梦境还在继续,然而陈渊,已经求到了他的梦想。
    当人们睡着时,有勇气去做梦。
    当人们苏醒时,便有了追梦的权利,然而有些人苏醒以后,却忘记了做梦时的勇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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