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一枝花[穿书]》62.姨甥铆劲

    我是来打酱油的，4时后正主登场。 她踌躇半天, 看他与万萍讲话, 又看他一人落寞地看电影, 终是鼓起勇气过来，只一句庆杰哥，便再也说不出旁的话来。
    乔庆杰很是诧异地打量万霞一番，只觉得眼熟, 却想不起来是谁。在乔庆杰的脑袋里，十里八村的女孩子就只有一个万萍, 其他人在他这只不过是甲乙丙丁戊。
    即使万霞给他送过东西，也不过是混了个脸熟。
    于是乔庆杰说了句差点让万霞一头撞死的话，“你是谁？我们很熟吗？”而后转身便走, 连给对方接话的时间都没留。
    万霞怔在当场, 咬着唇, 眼泪珠子一般滚了下来，恰巧传来一声尖利刺耳的笑声，那笑声如同对她的讽刺。万霞透过泪雾，看到屏幕上虞姬挥剑自刎, 唇边绽开一丝冷笑。
    …………
    万国梁的工钱只讨来一半，对方言明, 今年继续跟着他干, 到年底全部结清。有那不想跟着他干的, 为了钱也只得强忍着, 暗骂包工头阴险。
    万国梁的性子憨厚, 觉得人家又没有说不给钱，只是晚一年，并不碍事，再说了，去哪里不是干，这家给的钱并不比别家少。也就不再日日去人家家里讨，揣上一包烟，拿上几块零钱，凑到了麻将窝里。
    你别以为性子憨厚的人就不去打麻将了，这跟性子没任何关系，赌博它是一种比吸食毒.粉更让人上瘾的玩意儿，总在你赢钱后，挥着小手叫，“客官再来啊，继续赢丫的，”在你熟了后，又挥着小手叫：“客官再来啊，把输的赢回来。”
    万国梁就是受了蛊惑，直到晚上八点，还在牌桌上奋战。
    杜家燕也不去叫他，把大门一锁，盖上被子睡大觉，你不是不回来吗，那一晚上都别回来了。
    万国梁也想战个通宵，一同打牌的人熬不住了，哈欠连连，索性离了牌桌，各自回家睡觉。
    人家的老婆给留了门，自家的婆娘却连里面的门都锁了。
    万国梁翻墙进去后，小声敲着杜家燕的窗户，知道自己理亏，先矮了三分。
    杜家燕却听到也不理，年轻的时候就经常为了打麻将生气，两人也没少干仗，日子长了，也想开了，犯不着生气，你玩你的，我睡我的。
    万国梁知道杜家燕的脾气，甭想让她起来开门，悄悄走到女儿屋子外，敲了敲，“大妮给爸开门。”
    万萍应了声，穿衣服下炕。其实她早就醒了，只是不好意思介入夫妻间的小矛盾里，闭着眼睛装睡。她快速跑到外屋，拉开门闩，再快速跑回屋，脱衣服钻被窝，一气呵成。天太冷，在外面多待一分钟都受罪。
    万萍抖抖索索的，把被子裹得紧紧的，听到万国梁进来，闩上门，接着便听到杜家燕不悦的声音。轻轻叹口气，何苦来哉。
    …………
    许是万国梁的夜归惹恼了杜家燕，许是生理期快到了心情烦躁，早上起来出了一趟门回来，就板着脸，质问万萍是不是最近又和乔家堡那小子走得近了。
    万萍并不否认，初二滑冰，初八看电影巧遇，大家都看到了。再说了，他俩并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杜家燕当下沉了脸，两根寡淡的眉毛也挑了起来，“我说过多少次了，离他远点，没得掉了身价，你怎么不听话！你去听听，村子里的人是怎么说你的，那些话我听了都觉得丢人！”
    万萍当然没听过那些议论人非的话，她嫌污了耳朵，“我们正常交往，没碍着谁。”
    “你交往个屁！”杜家燕气呼呼走到院中，扯出一根扫帚条，气势汹汹地走回来，朝着万萍身上就抽了下去，“我让你不听话！”
    万萍没躲，硬生生受着，她咬着牙，满脸的倔强。
    杜家燕一看她的表情，心里的火气蹿的更高，眼看着又要抽下去。
    万国梁一把夺了过去，“大妮都这么大了，你还打她做什么，她已经很懂事了。”他跟万萍使眼色，让她赶紧躲。
    万萍也是个性子执拗的，偏偏杵在那里，动也不动，她一个半大老太太还受你的扫帚条子，她的脸没地搁。
    杜家燕发脾气的时候，万静和万敏还在被窝里，万静一看情况不对，忙蒙了头装睡，万敏却是迅速起来，接收到老爹的信号，硬是把万萍给拉进了屋。
    杜家燕见老的大的小的都不站在自己一边，也不知道是气还是委屈，直掉眼泪，“你们就合起火来欺负我好了！大妮，我跟你说，你给我老实在家呆着，到十五前都不准出门，要是让我知道你又偷着去见那个混小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万国梁把扫帚条子扔到屋子外头，也不劝杜家燕，只默默地接过做早饭的活，边打哈气，边听她絮叨。
    万敏仰着脖子看万萍，眼睛里有促狭的笑意，“大姐好久不挨扫帚条子了吧，疼吗？”
    万萍白她一眼，没有说话。
    万敏嘿嘿笑了两声，凑到她耳朵边，“妈说的混小子是看电影那天的那个傻子吗？”连小孩子的话都信，可不是傻子吗。
    万萍又白她一眼，还是没说话。
    万敏又嘿嘿笑，“不说就是默认了，我知道他叫什么，乔家堡的村霸，啧啧，大姐你的眼光真独特，还不如老二呢，人家最起码看上个教书的，有学历有文化。村霸，他有什么呀！”
    万萍乜斜着万敏，脸色不善，小丫头片子不好好学习，整天瞎琢磨什么呢，什么叫她的眼光独特，她是看了原著知道乔庆杰对原主一往情深，怜悯他而已，怜悯懂不懂！这样想的时候心里怪怪的，既然没有看上他，跟杜家燕顶什么呢。
    她有些迷惑，一下子琢磨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万静突然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老三，你嘴巴怎么没有把门的，怎么能拿顾老师跟乔庆杰比呢，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恶狠狠瞪万萍一眼，“你最好嫁给乔庆杰，别惦记我的顾老师。”
    还你的顾老师，这么大的丫头说话也不嫌害臊。
    万萍再次郑重警告，“你最好离顾万里远点。”
    “你才该离乔庆杰远点呢，一个臭名昭著的村霸，小心一辈子搭进去！”万静迅速穿好衣服，下了炕，“老大我也奉劝你，眼睛擦亮点，别被人骗了。”
    万萍突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怪异感觉，她总觉得自己看过原著，知道书里人物的命运。以为对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他们好，可却忘记，她现在已经是他们中的一员，在她认为别人的行为不可取的同时，别人何尝不是认为她的行为不可取。
    换位思考下，若她是杜家燕，她也会拼命拦着自己的孩子离村霸远一点。
    万萍摸摸尚且火辣辣疼的屁股，不禁苦笑，怎么年纪越大，越执拗起来了，一顿打想通了其中关节，也算不白挨。紧绷的心情就此放松下来，脱掉鞋子上炕，叠好被子，又拿扫帚扫了扫炕，抻平炕单，眼角余光瞥见万敏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禁一乐，“你怎么了？”
    “大……大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万萍下炕，趿拉上鞋子，“我去洗脸刷牙。”
    “哦。”万敏怔怔的。不对啊，刚才大姐还扮演宁死不屈誓要斗争到底的革命烈士，怎么眨眼间就神色平和，干起活来了呢，莫非是气糊涂了？还是跟万筱筱似得要和那个傻子私奔？不行，她才不要叫傻子姐夫，即使给她一大车的巧克力也不行。
    万敏转身就往外跑，她得时时刻刻跟着大姐，大姐长得那么漂亮，跟了傻子，就是鲜花配牛粪，嫦娥嫁给了猪八戒。
    于是万萍的屁股后面长出条小尾巴，她走到哪儿小尾巴便跟到哪儿，万萍扶额，“三妮，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万敏龇牙一笑，“我想跟大姐一起玩。”
    “我在禁足，不能出去玩。”
    “我知道啊，反正我也不想出去玩。”万敏对手指，悄咪咪瞥万萍，看她正狐疑地打量自己，赶紧嘿嘿傻笑。
    万萍无奈，罢了，你要跟便跟着吧。
    万筱筱的父亲是万顺，万家村的书记，人人敬畏三分，即使是读书的时候，老师也不敢对她说上一句重话。导致这丫头眼高于顶，寻常不将人放在眼里。
    偏偏她看上了乔友涛，在一起厮混两年，整日做贼一样，见个面跟地下组织接头似得。各种暗号都想了出来，打个眼色就知道几点在哪个地方见。
    因下着大雪，又是晚上，琢磨着出来的人少，连乔庆杰都能跟万萍私底下约好了见面，更别说他俩资深的“地下工作者”了。两人头靠头身子挨着身子坐在低洼处，靠着隆起的地头做掩饰，欣赏着漫天大雪，窃窃私语。
    也是赶巧了，万顺晚饭吃的太饱出来遛弯，整个世界银装素裹，将那些腌臜污浊都掩盖了去，不觉心情舒畅，走得远了些，就那么给撞上了。
    可想而知，万顺书记有多么生气，脱下鞋就要揍乔友涛的屁股，混小子竟然欺负到他头上了。乔友涛撒丫子就跑，跟只兔子似得，很快就没影了。
    万顺书记憋着气，撒不出来，呼哧呼哧直喘，扭着自家丫头往家里拽，扬言，要是不跟乔友涛断干净，就把她锁在屋里，一辈子甭想出来。
    万筱筱可不是吓大的，那是从小就拉帮结派，欺负弱小，痛扁恶势力的小太妹。
    再说大丈夫尚且能屈能伸，何况她一个小女子呢。
    在万顺书记铁青着脸唾沫星子横飞的时候，万筱筱立刻臣服在书记爹的“淫威”下，痛心疾首的表示一定痛改前非，与乔友涛划清界限。
    万顺书记老怀大慰，我女就是懂大义明事理，若是在古代那就是挂帅的穆桂英上阵的花木兰。
    可万顺书记万万想不到，万筱筱扭头就去找万萍商量逃跑大计。
    为什么找万萍呢？还不是乔友涛在万筱筱面前瞎摆乎，说什么杰子和万萍爱的死去活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誓要冲破两个村五十几年来不曾通婚的桎梏，哪怕身陷囹吾，披荆斩棘也要在一起。
    万筱筱以万萍为准则，大胆追求爱情，抱着被发现就私奔的想法，义无反顾地往前冲。
    万萍瞠目结舌，从未想过自己在万筱筱的心里是如此高大如此光辉的形象，而这形象的塑造者竟是从未说过一句话的乔庆杰的发小乔友涛同学。
    但是你塑造归塑造，不要胡乱编排，她什么时候和乔庆杰爱得死去活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那都是乔庆杰单方面的想法，与她无关！
    万萍本着好心好意为对方着想的想法，劝万筱筱，“你可要想好，私奔这条路一走，就没办法回头了。”
    万筱筱抬头挺胸态度坚决，双眼里透射出耀眼的光芒，“我想好了，我要为爱情献身，我要守护我们爱的结晶！”
    爱的……结晶？
    万萍狐疑地看向她的肚子，万筱筱穿着厚重的棉袄，加上身段本就苗条，什么都看不出来。
    万筱筱捂住小腹，“快三个月了，我这当妈的糊涂，若不是看电视上演怀孕不来身上，我还真不知道怀上宝宝了。”初为人母的骄傲并不因父亲的反对而少上分毫，“我若是在家里，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我爸眼里容不得沙子，肯定不会让我留的，就算为了宝宝，我也要跑！”
    万萍叹息，总觉得未婚先孕私奔逃跑反抗封建思想家长这种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离自己十万八千里，无论怎样都不会沾染上，事实证明，现实与电视剧根本就是相辅相成。
    比之后世，如今的人看待私奔，如同民国时期看待革命，遥望、期待，一旦轮到自己，便是义无反顾。
    “你要我怎么帮你？”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两件事明明白白摆在她面前，并且能一并做了积上阴德，她也就歇了继续劝万筱筱的心思，只能默默地跟万顺书记道一声对不起了。
    万筱筱笑颜逐开，“你帮我准备些衣服和吃的，带到市一医院，时间我再通知你。”
    “就这些？”
    “嗯，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
    选定的日子正好是星期天，周六晚上，万萍跟杜家燕说周日想带万敏去市里转转，顺便给她买过年的衣服。
    杜家燕最疼万敏，今年的玉米又卖了好价钱，一早就说给姐妹三人添置过年的衣裳，很是爽快的答应了，给了二十五块钱，□□票。
    其实93年已经取消了粮票，但是他们这种北方的小地方还在使用，多年养成的习惯总是难以一下子适应，总觉得粮票在手，心里才踏实。
    此时又要说万静了，你们姐妹俩去市里买衣服，把我撂在一边，看我是捡来的，不亲是吧。
    为了堵住万静的嘴，杜家燕给了她八块钱，“你也去买，别老说我偏心。”
    母亲大人如此大方，真当高兴坏了姐妹仨，睡梦里都是笑声。
    万萍并不是真的去逛街，她是有任务的。
    万筱筱收拾了一大包东西给她，全是隔三差五，捂在怀里偷着运到万萍家的。也幸亏冬□□服穿的厚，看不大出来。
    可是愁坏了万萍，她怎么背走啊。转眼瞧见万敏的书包，跟万敏商量，把书拿出来，背着包去市里，买了东西也好有个地方装。
    那个时候的书包可不像现在，双肩的，斜挂的，单肩的，或两用或三用的。万敏的书包是杜家燕用缝纫机踩成的，每块布都被细心的裁成三角形，先拼接在一块，然后再拼成大块，最后做成个口袋似的书包，缝上两根带子。
    说起来家里的棉门帘也是这么做的，从远处看花花绿绿的，带有这个时代的特色。
    万萍趁着万敏不注意，把事先打包好的衣服吃食塞进书包，抢着背在肩上。
    万敏还是孩子心性，只顾着去市里玩，兴奋的早就跑开了，哪里会留意书包是大是小。
    公共汽车上依然有很多人，两人仗着身子灵活挤进去，才扶着栏杆站好，便看到万筱筱上车了，她朝万萍使了个眼色，嚷嚷一句，“这么多人啊。”立刻有会来事的万家村村民站起来让座。
    万筱筱也不推辞，坐了下去。
    万萍啧一声，不愧是官二代啊，到哪儿都有献殷勤的。不过她身子重，要是没有座，站到市里，出了事就麻烦了，这样一想也就不觉得她的行为多么可憎了。
    汽车晃晃悠悠地开起来，地面上的积雪还没化干净，马路也是坑坑洼洼的，车子颠簸的特别厉害。万萍透过缝隙看万筱筱，她几次捂着嘴想吐，想必很不舒服。
    不禁叹息，何苦来哉。
    那乔友涛不知道人在哪里，可曾知道万筱筱为了他承受这颠簸之苦。
    这些自是轮不到万萍操心，酸甜苦辣咸自有当事人品尝，她这外人就不做那着急的太监了。
    晃到汽车站，纷纷下车。
    万筱筱佯装才看到万萍，打起招呼，“你们也来市里啦？”
    万萍嘴角抽了下，硬着头皮演戏，“嗯，我带万敏买件衣服，顺便逛逛，快期终考试了，放松一下。你呢，你来干嘛？”
    “我胃里不大舒服，老是想吐，去医院看看。”万筱筱故意说的很大声，有万家村的村民还没走远，大概是说给他们听的。
    万萍强忍住笑，怀孕了当然想吐，可真会找理由，“没人陪你来？”
    “呶，我妈。”
    万筱筱的母亲，书记夫人正站在不远处等着。
    万萍一惊，竟没看到她。
    万筱筱压低声音，“不放心，非要跟着。”她灿然一笑，“我先走了，回见。”
    “回见。”
    看她和书记夫人走远，万萍摸摸书包，拉着万敏往市一的方向走，远远能看到她们俩的背影。
    万敏很少来市里，对这里不熟悉，万萍怎么走，她就怎么跟。
    到了市一医院门口，万萍忽然捂着肚子说不舒服，把万敏拽到医院，让她在大厅里等，自己去上厕所，嘱咐万敏不能乱跑，不要跟陌生人说话，要是有人拉她走就大声叫。
    万敏翻白眼，“大姐，你有被害妄想症啊，我都这么大了，谁还拉我走啊。”
    啧啧，书看多了，连被害妄想症都知道了。
    “小心一些总没有错，你好生带着，我去去就回。”
    “哎！书包给我背……真是的，跑得真快，背个书包也不嫌麻烦。”
    万萍跑的快，是因为看到万筱筱给她使眼色，先一步进了卫生间。
    万萍紧随其后，一进卫生间，就从书包里往外掏，一个圆鼓鼓的黑色包袱用布条捆的死紧，“里面有些馒头和饼，不多，应该能吃上几顿，你一切小心，要是不成，赶紧回来。”
    万筱筱把东西塞到事先准备好的袋子里，靠着万萍的遮挡，塞到窗户间的夹缝里，“我知道了，多谢你了。”
    “他呢？”
    这个他指的是乔友涛。
    “昨天就到了，等着我呢。”万筱筱突然凝视万萍，神情郑重，“要是你也走到我这一步，我一定和涛子回来帮你。”
    万萍哭笑不得，她早已过了头脑发热的年纪，活了大把岁数什么没见过，就算是为了爱情抛头颅洒热血，她也是面对面的战斗，绝不做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