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一笑的脸上带着笑, 自信，从容，一步接着一步走上前。
曹爱军看着她，害怕，恐慌, 一步跟着一步往后退。
“你别过来。”
“放心, 二婶，我对你，绝对不会像对大姑父那般的粗暴，会温柔一些的。”两人一进一退的动作看起来似乎是一样的, 没有快慢之分，一个悠闲，一个慌张。
只是, 悠闲的云一笑却轻松地来到曹爱军的面前。
话落，云一笑起手，从对方的肚子由下往上滑过，并没有碰到她，到心口的位置, 停了下来。
“好了。”
云一笑开口说道。
曹爱军和一直盯着的云家人一个个有些傻眼，这就好了？确实是挺温柔的, 只是，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都感觉你好像什么都没做一样。
“大姐。”
云二凤一副“你别逗我”的表情。
“急什么, 你很快就会明白。”
云一笑很淡定地回答, 随后来到云卫华身边，看着他怀里依旧在小声哭泣的新妹妹，真的很小，很瘦，脆弱得她都不敢伸手去抱她，要知道小十二和小十三，她敢抱着他们往上扔，然后再接住，他们还能玩得很开心。
可这个小妹妹，她觉得一指头戳过去，估计就得玩完。
“二叔，她是饿了吗？”放柔声音问道。
“嗯。”
云卫华点头。
“那给她吃啊。”
哪怕是第一次见面，听着小孙女猫儿一样的哭声，赵银花也是会心疼的。
所有人都看向曹爱军，只是，虽然事情是她最开始挑起来的，可现在她还沉浸在恐慌中，没回神过来。
“娘，她没奶。”
说着，一手抱着娃，一手利索地从包里拿出奶粉，“二凤，给你妹妹兑些奶粉。”
接着是一大串的注意事项，云二凤认真地听后，点头，抱着奶粉去厨房了。
云家人都围着新的小婴儿转，小声地询问云卫华这些日子的情况，特别是赵银花，看似不经意，实际上却问得十分仔细，目光带着严厉，用意也十分明显，只要他做错事，她才不会管这个儿子是不是才刚回来，绝对会给他一顿猛抽。
等到满意后，赵银花才接过孩子，“你去洗漱一下，吃了饭，就去休息。”
“那孩子。”
云卫华对于七七不是男孩，最初也是失望的。
只是，从七七出生后，曹爱军撒手不管，基本上都是他在带的，累是累了点，可到底是亲生骨肉，慢慢地就越来越喜欢小七七，再加上曹爱军的忽视，他就更多了一分心疼。
在部队里，每天训练完，是一刻都不敢耽搁地赶回去，几个小时没见，心里就挂念得很。
“我们这么多人，哪个不比你会带孩子啊。”
赵银花瞪了他一眼。
“娘，你辛苦了。”
带过孩子以后，云卫华才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当年他娘有多辛苦，他们兄妹七个，有六个都是娘一个人带大的，这其中的辛苦，还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赵银花楞了一下，看着儿子眼眶有些发红，低声骂道：“你现在才知道啊。”
“嗯。”
云卫华看着娘满是皱纹的脸，都有些想哭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曹爱军看着桌上的几个荤菜，夹了一块瘦肉，放在嘴里，嚼了几下，还没吞，一股恶心感就直冲口鼻而来，转过头就开始干呕了起来。
“二嫂，你别告诉我，你又怀孕了。”
刘玉兰没好气地说道。
当然，对方这动作，是完全影响不到她的食欲，说完以后，接着吃，医生都说了，她上次生孩子亏了身体，得好好补补。
这反应，曹爱军一愣，还真的是跟怀孕一模一样。
“不可能。”
云卫华看她一脸沉思的样子，黑着脸，直接开口说道。
听到这三个字，曹爱军才反应过来，自从生了七七以后，她和卫华就没有再同房过，怎么会怀孕？
“是你，对不对？”
吃饭的云一笑点头，并没有否认。
曹爱军开口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二婶，不着急，你慢慢体会，等你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我才会考虑放过你的。”
云家人虽然也好奇，不过，既然笑笑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就等着。
好吧，在场至少百分之八十的人是希望给曹爱军一些教训的，只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笑笑出手会这么狠。
半夜的时候，曹爱军被一阵剧烈的疼痛惊醒，越来越疼不说，她没一会就感觉到，这样的疼痛，熟悉得很，完全就是跟生孩子的时候一模一样。
云一笑，她知道，肯定是云一笑做的，只是，这个时候，她连骂她的经历都没有，因为实在是太疼了。
想大声地叫喊，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十分艰难地坐起身，这才想起来，因为要照顾七七，卫华并没有像去年那样，跟自己一个房间，单单是下床，就费了她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
看着不远处的房门，曹爱军第一次觉得，这个房间实在是太大了，大得她走到门口，都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力气。
云家人很勤快，哪怕是大冬天没什么事情干，到起床的点时，除了三个奶娃娃，其他人都没有赖床的，直接起床，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今天轮到刘小月早起，给家里人准备热水洗漱，再做早饭。
穿好衣服，打着哈欠走出来，就看见院子里，一个模糊的影子在艰难地移动，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曹爱军，你干什么？”
“大嫂，求求你，放过我吧。”
看见刘小月，曹爱军直接跪了下来，哭着说道，天知道她从半夜到现在经历了什么，这是要折磨死吗？实在是太痛苦了。
她的声音很小，如果不仔细听的话，还听不见。
刘小月吓了一跳，上前把她扶了起来，“你好好说话，我可受不起你这样，还有，别哭了，这过几天玉华就出嫁了，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很不好。”
至于曹爱军现在这个样子，她也猜到了是笑笑做的，自家女儿，怎么着也得护着，再有，想到七七那可怜的小模样，她就觉得曹爱军完全是活该，自找的。
“大嫂。”
曹爱军是想大喊大叫的，只是，她发现，无论她费多大的力气，能发出最高的声音，也就是现在这样了，“求你了，你让笑笑放过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事我做不了主。”
不是她不厚道，想看着曹爱军遭罪，实际上也是真的，这事还真不是她说了算的，“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会，我去烧水做饭了啊。”
话落，利索地绕过曹爱军，走进了厨房。
云一笑起来的时候，曹爱军像是看到救星一般，不停地说着她知道错了，求她放过她。
“你做了什么？”
云玉华开口问道。
云家的其他人直接竖起了耳朵，曹爱军现在的模样，看起来真的是无比凄惨。
“二婶不是希望生儿子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一半时间怀孕，一半时间生产，每天都生，说不准就能生出个儿子来。”云一笑说得风轻云淡，可听的人却一个个都是惊恐地看着她，毛骨悚然。
天天生孩子，呵呵，谁能受得了。
至于她最后面的那一句话，听听就行了，千万别当真，那样要是能生出儿子，还要男人干什么。
而此时，包括云二凤在内的云家人，总算明白，李大柱为什么突然就改得那么好了，昨天笑笑可是说了，她对曹爱军还温柔一些，可见当初，李大柱是糟了多大的罪。
活该！
好吧，没有见过那场面，有些遗憾的云家人，一个个心里都冒出这么两个字。
只有曹爱军，在听到这话后，看着云一笑，充满了恐惧，仿佛她是头上长着两只角，浑身散发着浓烈黑气的恶魔一般，这才是第一天，她就受不了了，要是以后都这样，还不如撞死。
“笑笑，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
声音一小，哪怕曹爱军的脸因为疼痛而完全扭曲了，看起来都比昨天的她要温柔许多，云家人揉了揉眼睛，再看，好像不是错觉。
云一笑开口问道：“二婶，你觉得可能吗？这才第一天。”
效果哪里有那么快，这就知道错了，反正她是不信的。
“我。”
曹爱军看着云一笑。
“二婶，别说寻死的话，你现在根本就没有寻死的力气。”说完，想到另外一件事情，“二凤，二婶现在怀孕生产，你身为女儿，要好好地伺候她，知道吗？”
总归是亲妈，看着她那个样子，二凤的心还是会疼得，只是，在听到云一笑的话时，硬下心来点头，“大姐，你放心。”
曹爱军看着四周的云家人，绝望得无以复加。
云家的其他人是该做什么，还是接着去做，不过，所有人都想着，以后绝对不能惹笑笑，这样的罪，他们可承受不来的。
至于曹爱军，他们本来就没有奢望她会帮忙，只要不出人命，那就受着吧。
“白杨，听说了吗？这次回城的名额好像有六个那么多。”
知青住所，除了白杨和柳云之外，其他的知青都一脸期望地看着他，就连卫嵘也不例外，六个，虽然比前两年都多，可他们这里，男女知青加起来，一共十五个，这就说明，肯定有九个人要被留下来的。
他们谁也不想成为被留下来的那一部分。
“我不知道。”
白杨楞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说道。
他这么回答，其他知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怎么想的，也就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于是，接下来，白杨只要落单，必然有知青找上门，套关系的，拉人情的，发誓承诺的，卖可怜诉苦的。
总之，每个人的说法还都不一样，但意思都是一个，你和云一笑的关系那么好，帮忙说活，以云一笑在村子里的地位，事情一定能成的。
男知青还好，更离谱的是那些女知青，言语和动作里都明显地透露出一个意思，就是他要是答应，她们可以任由他处置。
白杨听后，脸都黑了，直接躲到了云家去。
“呵呵。”
听到他的抱怨，云一笑瞥了他一眼，“没出息，这样的事情都应付不了。”
“烦。”
白杨吐出一个字。
“你猜猜，他们会不会直接来找我？”云一笑问。
想到那些人眼里的热切，白杨点头，“会。”
“那你好好看着。”
事情果然不出他们的意料。
下午，云一笑带着白杨出去的时候，五分钟不到，就碰见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男知青，看见他们，带着一脸的犹豫地走了过来，他说出来的苦衷很正常，爷爷奶奶病得很严重，每天念着他这个大孙子，就想见他最后一面，求她成全。
“真的？”
云一笑反问，见男知青要点头，补充道：“想好了再回答，要知道，这些事情不难查的，一个电话的事，要是说谎的话，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这次回城的名额就绝对不会有你。”
男知青一愣，脑袋终究没有点下去。
“你爷爷奶奶？”云一笑问。
“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
这一次，男知青很是老实地回答了。
“你还算有良心，没有诅咒活着的长辈。”云一笑看着他，想了想开口说道：“不过，以后还是不要拿死了的人当借口，那样很不好。”
“我。”男知青的脸有些发红，想说，我非常想回去。
“行了，回去告诉跟你们住在一起的知青，这么些年，云峰村的人如何，想必你们心里也清楚，即使说不上对你们有多好，但也绝对没有亏待你们，若真有名额，村长肯定有他的一套选人准则，别做多余的事情。”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要知道就算是有名额，村长一句话，一个都走不了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别把你们城里人的那一套，用在云峰村，不合适。”
说完，云一笑绕过男知青，直接离开，走了两步，才感叹了一句：“你说说，在村子里待了这么久，他们怎么就一点也没有学到村民们身上的纯朴呢？”
“师父，我就很纯朴啊。”
白杨开口说道。
“滚！”
白杨的心眼绝对不少，云一笑会相信他才有鬼。
男知青听着这样的对话，羞愧不已。
知青住所，“就这样？”
其他知青有些失望，目光带着怀疑，觉得他肯定有所隐瞒。
“反正我是不会再去了，话也告诉你们了，你们自己决定吧。”对上一起住了好些年的同伴知青怀疑的目光，男知青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师父，这就是你所说的法子。”
白杨觉得没用。
“所以，我现在去找村长，让他尽快把名额定下来，该走的早些走了，真以为我们村子多稀罕他们啊，干活不行，臭毛病一大堆。”云一笑说着这话，脚步却一点也没有停。
云前进听说了这事以后，是有些生气的，但并不奇怪。
“这事，哎！我们村子还算好的，别的村子里，那真是，我都说不出口，太糟心了，不说了。”
这话，白杨深有体会，龌龊啊。
云一笑开口说道：“那村长大伯，你的名额定了没有？定了就告诉他们，省得再折腾出其他的事情来，影响到我们村的民风。”
“我也是这么想的。”云前进点头，“今年的名额是比往年多，所以，我想着，直接按照年龄来定，从大到小，大的先回去，小的就再等下一年。”
云峰村的返城名额在第二天就下来，村长直接送了过去，留下的知青一脸失落，得到名额的则是惊喜不已。
有控制不住地，只是哭了起来，只是，这眼泪也有伤心和高兴的区别。
看着他们这样，云前进叹气，也有是很同情这些娃，在他心里，是希望这些孩子都能回到父母身边的，只是，这样的事情，哪里是他一个小小的村长能决定的。
只是，他和云一笑都低估了这些知青们想要回城的决心。
“他们都坏。”
温龙龙坐在云一笑身边，开口说道。
“这叫什么事啊！”温爷爷叹气，因为回城名额的事情，整个村子都闹开了，几乎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不断地在刷新人性的底线。
“龙龙，这事跟我们没有关系。”
云一笑开口说道，她心里也是同情那些知青的，可大方向如此，哪怕她有些本事，也绝对不会逆天而行，当然，这个天，不是脑袋上的蓝天，而是京城的伟人。
上一辈子她之所以能成为战神，也跟她只一心打仗，并不插手朝政有关。
至于对错，那就更加复杂，各方的博弈，哪里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更加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改变的。
“我们只要好好地过好我们的日子就行。”
“嗯。”
温龙龙说完，脑袋靠在云一笑的腿上，晒着太阳。
云玉华出嫁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这一天，一大早，云家就热闹了起来，从早上一直忙到了半夜，笑得脸都有些僵了，只是，高兴过后，想到从今天起，他们家就少了一个人，一时间心里就有些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走吧，我送你回去。”
云一笑对着温瑜说道。
“嗯。”温瑜把温龙龙背在背上，看着儿子因为他的动作而睁开眼睛，拍了拍，“没事，接着睡，我们回家了。”
“哦。”
温龙龙应了一声，蹭了蹭温瑜的肩膀，就闭上了眼睛，接着刚才没做完的美梦。
从云峰村到温家坪的路，两人不知道走了多少次，熟悉得很，只是，正在跟温瑜说话的云一笑突然停下脚步，“瑜瑜，你听。”
温瑜竖起耳朵，结果什么也没听见，茫然地看着她。
云一笑此时的脸色绝对说不上好，“我听见了孩子的哭声，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温瑜一愣，连忙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也好。”
把瑜瑜和龙龙丢在这里，她也不放心，说完，抬脚就转进了右边的山林里，“小心点。”
“嗯。”
冬天里的月光，阴暗得很，再加上山林里的枯枝败叶，他们的速度就快不起来。
慢慢地走了大约五分钟，温瑜刚想问她是不是听错了，他就听见了微弱的孩子哭声，听声音，孩子估计才几个月大。
终于，两人循着声音，在已经算是山林深处的一颗大树下，找到一个孩子，然后，两人都吸了一口气，这孩子，哪里有几个月，明明是才生下来好不好？红彤彤的，皱巴巴的，身上还有血迹没擦干。
这么大冷的天，小孩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麻布包裹着，这个时候，小孩的哭声已经非常微弱了，皮肤都被冻得有些青紫了。
“笑笑，快，抱起来。”
温瑜可以对惹到了他的人下狠手甚至是死手，可对于孩子，却有着他独特的温柔，就像是对温龙龙那样，认下以后，对他可以说是掏心掏肺，比好些亲生父亲做得都还要好。
“哦。”
云一笑点头，蹲下身体，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起来，整个过程，她的神经都是紧绷的，身体也同样僵硬得很。
“慢点，轻点。”
温瑜在一边小声地说道。
“现在怎么办？”
现在，云一笑承认，这孩子比自家的小七七都还要脆弱，两手拖着他，云一笑抬头看着温瑜，问他。
温瑜冷脸看着云一笑，若不是场景不对，他都有些想笑，好吧，他承认，白杨说得没错，这女流氓估计是真的将性别弄反了，做饭，抱孩子这些事情，对于普通姑娘来说，并不难，但对于她来说，好像比在京城对付暴徒时，都还要紧张。
“我来吧。”
算了，人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他认了。
“龙龙。”侧头，就看见自家儿子，目光阴晴不定地看着笑笑手上的孩子，“别怕，没事的。”
“爸爸，为什么？既然不要孩子，为什么要生下来？”温龙龙开口问道，“我想不明白，既然生下来了，为什么不好好对待他们？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想扔就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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