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门的杂毛鸟有那么牛吗？有, 又没有。
班岚毕竟在天霜城呆过一阵, 对天霜城所处位置的空间波动尚算是熟悉；接到消息后觉得多少算个练手机会, 便把迤墨往小洞天里一塞，自己撕裂空间钻入混沌去摸索路线了。
从西部荒域到北域天霜城, 中间的空间跨度十分的大, 凭借班岚的灵力储备和感知力, 还真不好一下子找准精确的空间点, 一开始只能模模糊糊地找到方向, 不断朝靠近天霜城的空间点迁移穿梭。
说是找错点，其实也就是没找错方向罢了, 班岚在中途还是经过了五六次中转的。到了北域边上的节点后，班岚就能清晰地摸索到天霜城所在, 仔细辨别了一会儿, 便找到了白虎传送谷的位置；撕裂空间到了谷外, 班岚才把迤墨放了出来，让迤墨帮忙开启了传送谷。
简单地解释了几句，白月也算弄明白了这两人过来的过程，偏偏还是没人跟他解释为什么班岚一个元婴期的神鸟却能像化神修士一样穿梭空间。
白月欲言又止地看了两眼, 把疑问咽了回去。直觉告诉他，有些问题还是别问的好。问了可能会让他怀疑猫生。
交谈了一阵，白月后知后觉地把躲在林子里的那些个魔修叫了出来，同班岚和迤墨解释了一下他们的来历处境；不多一会儿, 那些不谙世事的魔修便与班岚和迤墨熟悉了起来。在他们眼里, 白月就代表着安全, 那么跟白月熟识的人，就明晃晃地挂着“好人”标签。
互相交换了信息，时间就已经到了入夜。
白月已经把手里的消息都跟班岚讲了一遍，迤墨也和萤萤等人打成了一片；白月看着那群天真得要命的魔修，揉了揉额角：“大致情况你也知道了。班岚，这事儿要怎么解决？”
“解决啊，”班岚摸了摸下巴，“我得去业鎏宗内部瞧瞧。究竟是谁指使的，还是小兵小卒自作主张。”前者的话灭门也可，后者的话解决那些小喽罗便够了。
班岚想好了主意，也省得人多麻烦，便把迤墨留在谷中和白月叙叙旧，自己出了谷，并指朝半空一划，便迈步进入了混沌。
当年他好歹是在篁石城建立的聆风阁家底，北域内还不至于找不到篁石城的节点。
班岚到达篁石城后，没有直接潜入业鎏宗，而是先去了趟篁石城的聆风阁。
聆风阁之间交流信息的时候为了提高效率，自然不会事无巨细，提供一个关键消息便好了；因此业鎏宗内部的情况白月可能一知半解，但篁石城的分阁里却是会有更加详尽的讯息。
阁主大人夜间来访，聆风阁面上不显，内部却跟煮沸了的水一样，就差没当夜开个欢庆会。班岚花了一炷香时间搞定了这群禽兽，便获得了他想要的消息。连探都不用再去探那业鎏宗了。
业鎏宗上下一共也就四十名不到的弟子，体内有魔气沉疴的不止一人，修为最高的三名金丹后期长老、一位掌门、两位副掌门，以及亲传弟子中资历最深的七人，竟都受了这毒疮。业鎏宗穷啊，上下管事仆从都没几个人，这下子算得上顶梁柱的十三人全部失去了行动力，剩下的二十多名都是新入门的弟子，本身对宗门也没太大的归属感，这般情况下趁乱散了十几个，剩下的七八个弟子就开始动活络心思了。
倒还真不是受什么人指使。问题却不在于这动机，而在于他们最终的决策。仙修体内遭受魔气入侵并不是罕见的伤；但问题就在于这种伤是压制不来的，压得越久越狠，反弹起来就越是要命。
丧失了行动力的长老和宗主，不忍心看着他们的弟子也遭受丧命的厄运，先是打探了消息，选择强行压下伤势，进入拍卖会去夺宝。
不是买东西，而是等谁买了那些魔修，去杀人越货。
结果半道上遇到了个搅混水的白月，计划泡汤。
业鎏宗也不是什么轻言放弃的，暗暗咽下了一口气，顺着蛛丝马迹去分析最大获利对象，却分析出来除了篁石城的炼器小生以外就是遥远的天霜门了。
可惜那炼器的小生身上根本查不出什么嫌疑，而天霜门那群脑子不拐弯的剑修也不会特地盯上北域中心的这些魔修——天霜城在北域边境，要多少魔修基本就是在佣兵公会挂个普通任务的级别，哪会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业鎏宗排除了两大嫌疑，心思却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曾经进入的白虎传送谷上。
略微一合计，六名金丹便从篁石城向天霜城赶去，决定闯一闯白虎传送谷。若是不成……他们暗地里准备了一些悬赏令，大不了往荒域走一遭，总有些孤家寡人的光脚汉会愿意跟他们一起搅了这局。
班岚知道了这些消息后，便确定了，这宗门不能留。
先是那些人的魔气沉疴，固然是被人设计的，但前情之中却没少了他们自身的问题；再有拍卖会，同样是了解一下都有谁买到了魔修，他们完全可以备上一份薄礼前去求救；他们却选择了杀人越货不出钱。就连剩下的几个新弟子，也根本就是赖在宗门里蹭吃蹭喝，平日里小偷小摸的事情没少干。
看着这些消息，班岚顿了顿，起身拍拍衣袍便道别了聆风阁里的那群禽兽，撕开空间便朝着天霜城赶去了。
班岚现在的情绪有点难以言说。算上来，他手上已经很久没沾血了——当然是指主动去追杀什么人的那种。
在神鸟域里的几十年，他除了修炼就是接了任务去捕杀指定对象，多半是为了赚资源，会选择比较大型的窝点，要说具体有什么愤怒啊、不容啊的情绪，却是没有的。
至于最近这两年多，他除了出手消灭了青石镇外的那些魔修以外，半道上追杀他的鹤算是一个，其他时候他都让迤墨自己练手去了，很少会动手帮护。
可现在，他有点生气，又有点想笑。
气的是这些不知好歹的人竟然盯上了他家主子的（并不是）传送谷，好笑的就是，不自量力。
换做两年多前，对上六名以上的金丹，班岚说不定还得考量考量，听到这些消息也多半会有更加重视的反应；可是现在……他觉得有点无聊，这小宗门龌龊的行为，让他觉得滑稽可笑。
是谁给他们的自信……能挑衅神兽的威严。
班岚嘴角不由得轻轻一勾，下一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天霜城的某间客栈里。
防护阵？禁制？在班岚这个铭文阵法内行人面前，不存在的。
“谁？”一道沙哑的嗓音警觉地响起，六道身影齐刷刷地围在了班岚周围。
班岚没有掩藏自己的意思，大大方方站着任瞧，闻言轻笑一声，反问道：“听说你们要闯白虎传送谷？”
“加我一个可好？”暗金色的瞳孔微敛，看不出情绪。
“你听谁说的？”六人一顿，渐渐紧绷起来，其中一人沉声问道。
班岚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便道：“聆风阁是我家的，你们说我是从哪儿听来的？”
六人犹疑起来。能悄无声息闯进这客栈的元婴修士，怎么看都是一大战力。
只不过人才难得，架不住容易狮子大开口。
“你要什么报酬？”副掌门忍不住问道。
“报酬？”班岚扫一眼周边这群人，心里越发觉得荒诞了起来，“哈哈哈……”
“真是。”班岚垂了垂眸，自言自语道，“我在跟你们磨蹭什么。”
下一瞬间，一道无形的锋锐在半空中划过漂亮的圆弧，空间裂隙猛然张开，悄无声息地就将那六名金丹吞入了混沌之中。
班岚没有立刻离开。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觉得荒诞可笑的东西是什么了。
一个人所能看到的格局是什么样的，他的发展空间就是什么样的。
班岚以前的格局，也不过是自己一个人，加上神鸟几个族群，再加上一间聆风阁；哪怕后来有了迤墨，他的“领土范围”也没扩张到哪里去，顶多就是把大猫算上了，也把白虎族圈进了自己的小圈儿。
就算是后来意识到了世界格局的变化，他也没太过在意。说真的，他行动成功了，那也不过是捉掉了世间的几只臭虫，他自己觉得能好好过日子便好；就算是失败了，他也能够保住自己和迤大猫的性命，大不了努力修炼早日飞升，管他劳什子的什么修真界。
肩上扛的那些个责任啊重担啊什么的，他随时可以抖抖肩膀卸下来。
没人逼他，天道也不能逼他。
天道留一线，就算他身上真有什么使命，他也能找到空子钻出去，总不至于受到什么桎梏。
……可是假如一直是这样，他的格局也就是这般了。
比这个苟延残喘的、崩坏了九成的修真界还小。
班岚有点茫然地握了握拳。站在原地，他觉得身上的时间似乎静止了。
辰启宗的那个幻境，似乎又在他眼前流淌了过去。
“当——”熟悉的钟声，整齐划一的执法队。
辰启宗山巅疯狂颤抖的警钟。
半空中血色闪灭的大字。
天佑辰启……
天佑不住辰启。
真正护住这世间生灵的，还是生灵自己。
班岚又想到了青石镇外头那些养蛊出来的邪修。
那些丑恶的嘴脸，最终都会被自己啃噬干净。
同样是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班岚闭了闭眼，辰启宗的幻境褪去。
他有些疲惫似的叹了口气，抬了抬腿，悄无声息地出了客栈。
没有直接往白虎传送谷走，班岚隐匿了身形，漫无目的地在天霜城里穿梭。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城主府、佣兵公会、拍卖场、药居、聆风阁……天霜门。
……啊，对了，天霜门。
当初，上古时期覆灭的时候，天霜门就是那些小有实力、义薄云天的小宗门之一。
班岚站在天霜门的上空，俯视着这片曾经被他看作是庞然大物的山脉。
好小。
班岚略微不解地偏了偏头，又飞得高了些。
真的好小。
上古时期的天霜门是个小势力，但是有这么小吗？
……太小了。
以前的天霜门，相对起上古时期真正庞大的宗门，虽然也是芝麻粒大的小东西，却也有两个天霜城这么大。
天霜门太小了，天霜城太小了，北域太小了，人界太小了……这整个世界都太小了。
班岚忽然觉得一阵窒闷。
这么个瘦骨伶仃的世界，庸庸碌碌的人修、灵兽、神兽都挤在里头。
眼界开阔些的，也就是把这方寸之地拢进去罢了；眼界小一点的，像那个什么业鎏宗，甚至还把目光放在什么十年一度的城内排名上。
十年算什么？在凡人江湖之中尚且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说；在与天争命的修士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哪怕休养生息数百年，沉下心来好好修习，还怕在一个小小城池之中冒不了头吗？
除了业鎏宗，还有多少人在为眼前的蝇头小利谋财害命；眼光拘在小小一隅，甚至于有生之年都不会踏出人界一步。
人界有多大？
跟荒域比起来，约莫也就是百分之一的地面罢了。那里头生活的，却是荒域几十上百倍的人修、灵兽。
班岚忽然很想把那五大域的保护罩掀开，别说什么适不适应、走不走出来了。他就是觉得，很不值。
那些用数千万枭雄的血肉神魂铸就的保护大阵，养出了一群肥头肥脑又不堪一击的蝼蚁。
这个世界应该要大一些，更大一些。
所有人……都应该看看，荒古时期的天空。
班岚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夜幕，心里有一个微弱又奇异的声音响起：没错，是的，我想要回来。
——我想要回来，我才是这个世界本来的模样。
——我叫荒古。
班岚心神一震。
一种灼热的温度沿着脊背攀上来，无数密密麻麻的图腾从血肉深处往外钻；班岚深吸了一口气，从之前短暂的茫然之中回过了神，忽然很想给自己一拳。
叫你问心！叫你问天！也不好好选个时机！你特么还记得自己修的是什么道吗！
问！心！道！啊！
班岚脑子都快烧迷糊了，突破来得太突然，他现在应该从哪儿找灵气源啊？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