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陈柚玩到晚上十一点才回, 她看着代驾停好车, 摊手接过车钥匙, 付钱回家。
一层的灯大大开着，宿潮赤着上身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陈柚看见他, 目光滞住，“你怎么在这儿？”
宿潮看着脸蛋潮红的陈柚, 嚼嚼口香糖, 吹出泡泡，口齿不清：“来睡觉。”
“所以你为什么在我家？”
“因为今天该我轮休，宿舍一群人讨论案情，我睡不着, 得找个安静的地方才行。”
陈柚瞥眼糖罐, 她晃了晃, 里面的钥匙果然不见踪影。
陈柚没再说什么, 揉着额头往楼上走。
宿潮直接投降, 不管刷屏骂他的队友, 手揣兜里，慢条斯理的晃荡的跟上陈柚。
陈柚站在卧室门边, 挡住宿潮的路, 扬了扬下颌, “你睡客房。”
“... ...”
“我晚上还要工作，不喜欢有人闹我。”
“哦。”宿潮把尾音拖长, 接着, 在陈柚没有注意的时候, 窜进卧室里。
他吊儿郎当的倒着往屋里走，“我不闹你，但是我得跟你一起睡，否则我睡不着。”
“... ...”
宿潮眼眸很潮，有着熬夜后的红血丝，痞帅里掩不住的困意和疲惫。
他能够撑着精神等到陈柚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陈柚瞧了他一眼，把手里的文件和包放下，问他：“洗过澡了？”
“嗯。”
“那你先睡。”
宿潮亲了亲她侧脸，“乖，小爷睡了，改天再服侍你。”
陈柚抿着唇瞧他一眼，拿着换洗内衣裤和睡衣进了浴室，洗完出来的时候，宿潮已经躺在被窝里睡觉，床头柜边留着一盏昏黄的灯。
陈柚把房屋购买合同放进衣柜的抽屉里，一边揉着潮湿的头发边想明天要干什么。
她习惯了高强度的工作和有目标性的前进，突然这样的时间空缺让她十分不习惯。
“嗡。”
手机突然响了，是邓鹏发来的微信。
他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他顶着一头打满摩丝的头发，穿着骚包的红色衬衫，身边美女环绕。
他朝着摄像头的方向做了一个中指，显然觉得陈柚太小看他，你瞧，他一天之内就找到了温柔乡。
陈柚坐在窗台边，背脊靠着墙，指间夹着烟，一支接着一支，盯着屏幕上笑得嚣张的邓鹏，神色莫名。
十分钟后，她登了邓雯常用的q.q小号，把邓鹏的照片发上去，配上富二代一样的口吻炫耀。
做完这一切，她放下手机，抬眼看着窗外像宝蓝色玉石一样的天空出神。
“不睡？”
陈柚回头看宿潮，“怎么醒了？”
“没有温柔乡，被惊醒了呗。”宿潮双手压在脑后，盯着她看。
他眼睛很漂亮，像是表面光滑的黑色琉璃珠，看着你的时候，好像你就是他眼睛里全世界。
陈柚心绪懒懒的，朝他下压了眼睑，示意他过来。
宿潮掀开被子走到她身边。
他提溜陈柚把她抱在怀里，一起坐在窗台边。
宿潮轻啜着她的侧脖，一边低哑着声音跟她撒娇：“好困啊。”
陈柚穿着酒红色的睡裙，她胳膊支在，咬着烟回头看他：“工作量很大？”
“稍微有点。”
他胡茬有些轻微扎人，莫名有些亲昵的撩人，开口说：“陆甜有计划的犯罪，红灯区那边又乱，好多监控都是中看不中用，查起来相当麻烦，还有邓雯的案子也没破，前几天还出了幼童强/奸案也在跟进...”
“那你还不睡？”
“你坐在窗边上，我睁眼一看见你就想跟你做/爱。”
陈柚窝在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这几年没谈过女朋友？”
“没有，案子就是我爹妈。”
“身体受得住？”
宿潮色/情的轻舔了舔她的唇瓣，“看着你照片用手啊，每次都能爽.射。”
陈柚脸上不见羞怯，她眸光流转，媚意天成。
“宿潮，你说你一个警察，怎么总像王八犊子一样？”
“大概是第一份工作是马仔。”
陈柚背脊骨微僵，这是宿潮第一次提起那些年。
宿潮下颌搭在她的颈窝，双眼紧闭，“卧底不是选择，而是命令，陈柚，如果再来一次，我也会将陈三暴露。”
在很多人看来，做卧底是又帅又刺激的事情，但是身处其中，太过于融入角色，你会发现卧底的路太难，它意味着前一秒称兄道弟，下一秒就对着同伴心窝开枪。
割舍友情。
背叛同伴。
是卧底最正确的诠释。
陈柚身体小幅度轻颤，她眼底潮湿又嘲讽，“宿潮，如果人生再来一次，我也依旧会用刀架上你的脖子。”
“嗯，我知道。”
陈柚意兴阑珊的起身，“睡觉吧，太晚了。”
宿潮躺在床上，想起警校毕业那年的意气风发，觉得恍如隔世。
他没有什么强烈的警察荣誉感，上面的领导下达任务，他就负责完成。
当年，虽然不知道领导看上了他什么，但是当他接到卧底任务的第一个想法是有趣，第二个想法还是有趣，比起重复日复一日的巡逻工作，比起站岗守门有趣多了。
他没怎么想就接了任务。
组织给了他假身份和假的家庭背景，他就挥着社会人渣的旗帜走上了社会。
宿潮有很强的适应能力，他混了两三个月就跟在社会鬼混了十几年的人差不多，大概唯一有点区别的是，他是一个相当帅的人渣。
凭着皮囊，他进入陈柚的视野，陈柚也引起他的兴趣。
他当然一次又一次的警告过自己，他正在任务中，不要随便沾上男女关系，监视他的人也多次提过这个问题。
但是，大概是英雄都难过美人关，他完全被陈柚迷了心智，失了魂魄。
按照宿潮的话说。
“领导，没有点男女关系的人都很值得怀疑，既然要当一个社会底层的人渣，那就要玩真实点。”
在三个月的潜伏期后，组织下达了第一个接近目标，彪哥。
前一段时间被集体送完医院的十几个吸/毒者都是在他那里拿的货，一种新型的冰/毒，纯度不高，价格低廉，深受很多人的喜欢。
彪哥这个人虽然有警惕心，但是宿潮看上去就跟社会上混的人没什么区别，好几笔单子，他猫着腰，蹑手蹑脚就给他办成了。
宿潮从来不问做的什么买卖，他就负责拿辛苦钱，然后好聚好散。
彪哥赚了两笔大的，对宿潮越发信任起来。
陈三负责走货，他一直想要占块地方自己单干，徐晓军这个人就是这样进入他视野的。
徐晓军，父母双亡，初中辍学，目前在酒吧当服务员，被一个女的包养，彪哥的左膀右臂，打架怎么阴怎么来，为人仗义，做事狠辣又有条理，不多问，只干自己该干的。
认钱当爹妈的人是他最缺的。
干他们这行，人人都有股往上爬的欲/望，但是这人没有，嘴严事儿少好打发。
陈三故意约了马驰搞事达成跟宿潮初次接触，而后他发现徐晓军这人跟他相当合拍，不过即使是合拍，他也一次都没有放下过警惕心。
虽然他也听说了徐晓军马子很漂亮，不过鉴于跟他姐是一个学校，陈三一次也没见过，怕遇到他姐。
宿潮帮跑过几次奶粉走私，不过毒/品一次也没接触过，又这么一起胡喝海吃了两个月。
宿潮觉得恍然，他好像已经不是警察，而是这群漂泊无依的人渣中的一员。
除了看见漂亮妹子，宿潮不吹口哨以外，其他方面，宿潮深得人渣精髓。
他想笑就笑，想闹就闹，高兴就人模狗样的揣着99朵玫瑰跨越城市去找陈柚，给学校那群愣头青一股高不可攀的富二代感，等找陈柚腻歪完，他又回到那个废旧汽车回收站，做他的人渣。
“靠！徐晓军，你今天是不是又背着我们收保护费了？”
“哥要养家，跟你们这样的老光棍不一样。”
陈三坐在废铁山的高处，“靠，军子，什么时候把你马子带来看看啊。”
“不行，我马子还以为我在干大事业，带来这种地方多损面子。”
陈三想到什么，面色微凝，语气依旧调侃欠扁，“改天真让你跟哥干几笔大的。”
“那感情好，不过这顺序得拧好了，我比你大一个月。”
夜深了，陈三推了推床上的宿潮，“起来，陪我喝一杯。”
“现在？”
“嗯，出来。”
宿潮不情愿的拍拍头发，穿着人字拖、大裤衩，打着哈欠跟出去。
陈三往废铁山上爬，朝他挥手。
宿潮活动了活动脖颈，三两步扒着铁皮盒坐到陈三身边。
陈三递给他一罐啤酒。
宿潮带着被吵醒的不高兴，抠了啤酒拉环，碰了碰他的酒罐，“凌晨三点起来喝酒，还是大老爷们头一回。”
“嘿，我跟你讲，这里是联合国的会议桌，让你来是给你面子。”
“哟，可以啊，陈总理。”
陈三哈哈一笑，“上道啊，徐总理。”
陈三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拿着啤酒坐在废铁山的高处跟他吹牛逼。
宿潮睁眼，目光落在黑暗的虚空里，想起废铁山上那个大大的笑容————
璀璨到充满希望。
“军子，哥跟你讲，我可是一个有梦想的人。”
“人渣也讲梦想？”
“讲啊，我想给我姐买别墅，特别特别大那种，有游泳池，有花园，有游乐场。”
“那可不便宜，得一千万吧。”
“一千万？不，我不买在沛城，要买在北临市，买个好地段的，三四千万起吧，还得好好装修，怎么也得花个五千万。”
宿潮仰头喝了一小半啤酒，弯唇笑，懒洋洋的：“当人渣能赚几千万，这人人都来做人渣了。”
“那可不一样了，我想做顶级人渣。”
陈三笑意落了落，目光犀利，神色冷峻，“想让你跟我一起干？做不做？”
他应该兴奋的，当了卧底半年，终于到摸出上线，成功收网的时候了，但是他却觉得有石头压在胸口，喘不上气。
卧底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有时候心灵上的折磨远远大于肉体的折磨。
宿潮摇头拒了，“我不干，犯法的事儿万一被警察抓到了怎么办？”
“现在做的哪件事不犯法？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人渣也是这个理。”
宿潮沉默不说话。
陈三看见他抵触的神色，最后一点警惕也放下，他手肘推推宿潮，“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就算出事儿也查不到我们头上，保证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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