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我想和自己谈谈》第305章

    2008年11月25日
    转眼之间，已经病了两年了。自从背负了这沉重的包袱，生活一直都过得似是而非，恍恍惚惚，像失了灵魂。灵魂是什么呢？虽然灵魂看不见摸不着，但总觉得灵魂的概念是正确的。那么，灵魂是不是就是意识呢？而我之所以恍惚，就是意识的恍惚，失去希望的恍惚，也是害怕的恍惚。我能不怕吗？谁不怕死？
    冬天到了，雪覆盖了整个山村，前天的雪下得够大的，碾场上的雪没有清扫，各家只把草垛周围铲了一米宽，用来走人。皑皑白雪刺人眼目，雪地上有掉落的鸟毛，我捡起来在雪上面写下了她的名字，写了“我爱你”。我望了一会，又涂抹掉了，我怕别人看见。我又写了:“为了梦想，坚决努力，为了未来，坚决奋斗。”我想起了岳飞在沙盘上练字，我现在是在雪上抒情！
    唉，不知不觉已经是生活中人了，不知不觉就到了二十岁。“双十年华啊！”我在雪地上写了出来。我知道所有人都看着我呢。我要不努力，走不出这个村子，我就成了没出息的人了，那时候人家该怎样笑我呢？我辍学后很多人都在笑，说我这辈子定了，就是种地捣牛屁股的料，怪不得妈妈气的三天没下炕。现在我确实体会到了活在人世间是多么不容易，我们活着并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为别人而活。我们活着，总有人要评论的。
    早上吃了饭，我就收拾准备进城。我去给小姑汇钱，学驾照借了小姑两千五百块钱，已经一年了，该还给人家了。
    公路上的积雪大部分融化了，只有拐弯的背阳面没有消融。我把摩托车放在尕舅家，然后坐班车进城。进城后，我找了一家农行在柜台上办理了手续，然后给小姑打了电话。小姑还说不着急还，我说快一年了，再不还就不好意思了。当望着红彤彤的钞票变成了别人的，我的心一阵空虚，同时我终于能理解狄更斯笔下的葛朗台老头了。谁不爱钱？钱可是好东西啊！贫穷从小就在我幼小的心灵上生根发芽，我痛恨贫穷啊，只是我摆脱不了贫穷，至少目前还不可能。
    我在市内转了一圈，脚疼得厉害，我望着天空，笼罩着灰蒙蒙一层寒气。心异常郁闷、烦躁，七上八下的，我买了一注双色球，买彩票的人很多，他们都很专注，神态严肃，我在心里也祈祷着满脸严肃。我想在这世界所有人都在做发财梦，然而谁能真正实现呢？我想着如果明天中了奖，有了很多钱，第一件事我会做什么呢？说实话我一下子还想不到。天很快黑了下来，夜色迷人。我失魂落魄地走进知源网吧，人很多，都是跟我年纪差不多的人。只有在网络的世界中，我可以无所顾忌，什么话都可以说。一个昵称叫擦肩而过的女人，她是一个寂寞并且欲望满满的女人，她很直接，问我是不是处男？我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然后加上了大笑，我不敢相信她会这样说话。聊着聊着，她哭了，有点莫名其妙，我感觉她像失恋了，精神有点恍惚。她再三追问我睡过女人吗？什么感受？我说我对自己是负责任的，从来没有放浪形骸过。她就笑我死板、固执，都啥年代了。我笑着说，不论年代怎么变，没有爱情的男女关系我无法接受。
    我们谈了好多，关于人体，关于性行为，反正她似乎什么都会给我说。她说她喜欢男人，专注于男人的，只是她很少有感情，她只在乎性能力。我在键盘上吃力地敲过去了一行字:你是欲望的工具。
    她说她已经麻木了，她说这世界上没有真爱。对我来说，爱情还是神秘的，至少我现在还相信爱情。
    ——夜已经很深了，我有点困，我不断揉着眼睛。忽然，屏幕上又一个qq的头像闪现，像是一只淘气的小鸟儿在探着脑袋，我查看了资料，是个女孩，她的昵称叫“”孤独”，这样一个昵称在深夜里平添了些许凄凉。谁人不孤独啊！我环顾四周，我所在的区域人不多了，零零星星的有那么两三个人。别的区域还有几个人在说笑，听声音应该在打游戏。我呆了呆，就与孤独聊了起来，我们都不相信竟在同一个网吧。她说她在十号桌，我说我在56号桌。我问她叫啥名字？她说叫梦蝶，这我想起了“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这句诗。我知道这不是真名，但我不去深究。她问我叫啥？我说叫林子。她发了个笑的表情。我让她发一张照片看看，她就发了一张，脸不算白，头发很长，眉眼却清晰，棱角分明，用我现时的审美心理来说，她无疑是美的，美到让人产生了难以克制的冲动。我问她见吗？她说你敢见吗？我说你敢我就敢。她就说我不敢。我只好说那我也不敢。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最终我们谁都不敢见谁。我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怎么想，反正我是真的不敢见她，我觉得自己太弱小太平凡了。再说了，现实总是残酷的，现实可以抹杀一切浪漫的幻想，现实让人变得复杂，也可以说人本来是复杂的，加上现实的复杂，人就更复杂了。
    天很快就要亮了，我累极了，就躺在椅子上睡了一会。网吧里有点冷，冰凉的空气在弥漫，窗户玻璃上蒙着一层冰花。
    七点钟的时候我走出网吧，我去对面的牛肉面馆吃了一碗牛肉面，暖和了不少，人也精神了不少。然后我沿着交通路向车站走去，我还要去趟巉口镇取药。
    我坐在城郊车上，白白的阳光透窗进来，我望望田野，望望太阳，车里很冷，人都穿着花花绿绿的棉衣。
    车到站了，街上没有多少人，有几家店铺开着，阳光从南面的山上照过来，闪闪烁烁的。我望了望三中学校，学校背后的那座山沉默着。我去了药店，老大夫笑盈盈地接待了我，他很客气，也好像很同情我，他问我吃药后有什么感觉？我说没多少感觉。他笑着说，毕竟是年轻人，抵抗力强。这次我取了六副，我打算吃完之后就不吃了，反正没啥感觉。
    我取了药后，就去了表哥的店铺。表哥依旧不在，二姑在守店，二姑说表哥在躲债，他给别人担保了一笔贷款，别人跑了，他也只好躲起来。我们聊了一阵，期间去了对面卫生院上了一趟厕所，然后我决定坐车回定西，然后再坐车回家。
    两个小时之后，我来到了尕舅家，我推开门，舅妈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她抬起那张肥胖的脸望着我笑。舅妈为人热情，我很喜欢她。她洗了很多衣物，衣架上都晾满了，耀眼的水滴从衣物上掉下来，有的已经冻成了细细的冰柱。她把我迎进了厨房，给我倒了水端了馍馍，她也是打工刚回家，她说打工的事，还跟我谈了她的手机，她很喜欢玩手机。她的手机跟我一个牌子，只是配置低了些。没一会儿尕舅也来了，他去给别人修电视去了，他说修好了。尕舅很亲切，喜欢说话，并且话题很切合时代，在长辈面前，尕舅是我唯一可以敞开心扉说话的。我们聊了很久，院子里的阳光渐渐退去了，空气又凝结了起来，特别冷。我看天色不早，我说我要走了。尕舅和舅妈极力挽留我，说让我浪上两天。
    我离开了，离开的时候我望着这个村子，我想着跟她初次相遇的那天。我多么想她啊！我真的很难过。可是我却见不到她。我骑上摩托车，没有几分钟就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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