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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殿,明珠在宫女的照料下悠悠醒转。
她伤得不算重,是惊吓过度才晕厥过去的,但少有的几块伤处却都是在衣裳遮不住的地方。
白嫩的皮肤映着红肿蜕皮的烧伤,愈发显得有几分可怖,那宫女不敢看她,只垂着头道。
“姑娘总算是醒了,陛下和娘娘还等着问您的话呢。”
明珠满心的惊惧和委屈,只想赶快扑进明夫人和明岱怀里哭上一场,却兜头得到了这么个消息,一时间呆住了。
“皇上要问我的话?”
那宫女依旧垂着头,低声道:“正是。”
后背爬上一阵冷意,明珠越发地惊慌起来。她此时无比后悔听了那道士的话,穿那件滴了指尖血的鸳衾百合裙去赴宴。
尽管她笃定衣裳着火的事肯定和那道士脱不开干系,可这些事情她哪敢说出来呢?
就算她敢说出来,又有人会信吗?
明珠手脚冰凉,心中涌起一阵绝望。她下意识去寻找周围可以依靠的人,却只对上宫女躲闪的眼神,不由得怒从心起,“啪”地抽过去一个巴掌。
“大胆奴婢,我是尚书府明家嫡女,你怎么敢如此怠慢?其他伺候的人呢?”
宫女没来由遭了一掌,脚下没能稳住,一个趔趄滑倒在地,撞倒了周围的水盆和花瓶。
洗漱用的清水洒了满地,明珠却顾不得其他,低头看着水面上映出的脸孔,忍不住失声尖叫起来。
“我的脸!怎么会这样!”
刚才情绪尚且不稳,她这时候才觉出脸颊刺痛难忍,伸手一摸,右颊上竟然添了一大片刺眼的灼伤。
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姑娘家,先前还在遴选中出尽了风头,可转眼间就跌入谷底,不仅清白尽失,连她一向引以为豪的容貌也没了。
明珠如何能经受得起这样大的打击,一句话没说,竟是再度昏厥了过去。
听闻后殿的巨响匆忙赶来的众人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明夫人颤抖着嘴唇扑了过去,心也跟着直往下坠。
……完了,完了。全完了。
皇后的目光落在乱糟糟的宫殿中,蹙眉凝重道:“明二小姐心神不稳,料想今日也说不出什么来,不如先送回府中将养着吧。”
皇上见状,也只得厌烦地扭过头。
“就按皇后说的去办吧。来人,送明二小姐回府!”
……
一场本该热热闹闹的重阳大典,就在这样的风波中被搅了局。
这时候,梨花台上的才艺遴选已经进行到男子的环节。
不同于女子组的琴、棋、书、画、舞,男子组的遴选项目皆与自身的仕途相关联,因此竞争也要较女子组激烈得多。尤其是保和殿中的群臣,皆是目不转睛地关注着比赛。
与此相比,女眷们所在的飞霜殿气氛就要放松得多。
贵女们凑在一块小声议论着场上英姿勃发的儿郎,夫人们互相恭维着对方的儿子,自家有女儿的还在顺便为女儿相看着亲事。
只有明璎所在的这一角,显得有些安静。
明璎刚在台上奏完琴,又找回了许多从前被尘封的记忆,只觉得神清气爽,忍不住独自一人多喝了几杯。
玫瑰果酒虽然清甜,可后劲却足,没过多久她就觉得脑袋有些晕晕的。
武安侯夫人见状,关切地问,“殿下可是觉得不舒服?”
明璎蹙眉摇了摇头,示意她自己无事,不用担心。眼见无人注意到这边,她悄悄拉着婵娟嘱咐了几句,便想偷溜出去散散心。
大多数宫人都在忙着宴席那头,外头一片冷清,四下无人。
大概是因为喝了些酒的缘故,明璎浑身轻飘飘的,步子好像踩在棉花上。不知怎的,就一路来到了龙乾池。
龙乾池是宫中匠人造出来的湖水景观,传说有着兴旺风水的龙霸之气,这才得名“龙乾”二字。
虽然已是深秋时节,可池边的银杏树竟还未掉光叶子,一片片似小扇般纷纷旋落,铺了满地的金黄。
明璎慢悠悠地逛到树下,已然有些昏昏欲睡了。
刚巧树荫底下有一条藤编的吊床,不知是谁修在这里,上头落满了银杏的叶子,像一条厚厚软软的毛毯。她实在撑不开眼皮,便索性撩开裙摆侧身躺了上去,缓缓阖上眼睛。
玫瑰甜酒的后劲在此时全部涌了上来,这一阖眼,明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银杏树粗大的枝干上,一个身穿玄色锦衣的少年闻声疑惑地垂下头,却险些没能移开眼睛。
只见少女红衣白裙,沉静的睡颜因微醺而添上一抹玫瑰粉,纤长而卷翘的睫毛静静垂着,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甚至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
谢霄不自觉地盯着她愣了好一会,待反应过来后迅速地扭过头,低低骂了一声,耳根通红一片。
她睡着的样子……好乖。
纤弱单薄的身子极没有安全感似的蜷缩成一团,没有了平日里的精明和镇定,倒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姑娘。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打破氛围的高喊。
“霄哥!”
明璎的睫毛颤了颤,眉头不舒服地微微蹙起,似乎马上就要苏醒过来。谢霄赶紧冲树下的沈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沈策兴冲冲跑过来,看见明璎也是懵然地挠挠脑袋,“啊?小表妹怎么会睡在这里?”
谢霄皱眉摇头。
他二人一个是皇子,一个是世子,都不屑于跟一群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官员子弟争什么长短。所以男子组的遴选刚一开始,谢霄就借故溜了出来,沈策自然也紧随其后。
沈珩和沈临要帮着皇上操持大典,皇后又忙着女眷那边,无人顾及到他,他无聊得很。
龙乾池是他们兄弟几个从小就在一块碰头玩闹的“老地方”,那棵古银杏树打沈策没出生就长在那里,藤编吊床也是谢霄亲手做的。
现下不仅有谢霄在这里,还有个特别讨人喜欢的小表妹,沈策乐得不行,连珠炮似的不停发问。
“霄哥,你来了多会儿了?小表妹呢?你们两个是商量好一起来的?你什么时候把咱们这地方告诉她的啊?你……”
前面谢霄还忍得住不作声,听到后面终于忍不住了,下意识高声反驳道:“谁要跟她一起来?!分明是她自己摸过来的,你别胡说!”
“……”藤床上的明璎被声音吵醒,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
“谢霄?三皇兄?”
少女睡得鬓发散乱,精致的衣衫也被揉得微微褶皱,一双眼中蕴含着水光,柔软樱唇撅起,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看着两人,“你们两个,好吵。”
谢霄顿时哑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好像一张嘴就要从喉咙口处跳出来似的。
他只好假装冷酷地转过头,不说话也不去看她。
沈策自知吵醒了明璎,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住啊,你别介意。我从小和霄哥一起长大,时常来这里玩,这只藤床还是霄哥亲手编的呢。”
明璎虽然醉得迷迷糊糊,却也知道自己是误闯了别人的地盘,抿着唇矜持一笑,“三皇兄,多谢你留我在这里休息。”
被明璎甜甜喊上一声三皇兄,沈策心里虽然舒坦,却也瞧出明璎的不对。他眉头一皱,隐约嗅出些酒味,“小表妹,你喝酒了?喝了多少?”
明璎歪着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不多,我喝了一小壶玫瑰酒而已。”
沈策微微愕然,主要是没想到那果汁似的甜酒能把人喝成这样。
倒是谢霄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听着明璎一口一个三皇兄,有些不爽地侧过身,遮住沈策的视线。
“你也别干看着了,还不赶快去飞霜殿喊人来?”
“飞霜殿?我不去。”沈策一想到殿里那群花枝招展的贵女和夫人就觉得头疼,赶紧摇摇头。想了半天,自作聪明地提议。
“霄哥,瞧小表妹这样子也不能一个人走,不如你送她回殿里吧?”
不知为何,谢霄闻言便心中一喜。但他不能表露出来,浓黑的长眉皱成一团,假装为难地犹豫了一会,这才十分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倒也行。”
见谢霄答应,沈策自我感觉好极了,笑嘻嘻地冲明璎摆了摆手,生怕谢霄反悔似的一溜烟往宫门的方向去了。
小表妹虽然长得好看,但已经有霄哥照顾了,那肯定不会出岔子。他还赶着去集市里看耍刀,可不能迟了。
去迟了可就抢不到前排了!
……
却说飞霜殿里,婵娟迟迟等不到自家小姐,急得不行。
她又不敢贸然跟皇后禀告,怕误了明璎的事,只好转去求助刚刚和明璎聊得热络的武安侯夫人。
武安侯夫人一听,便猜测明璎肯定是喝醉了酒,说不定是在宫里某个地方睡了过去。
虽说宫里处处都有侍卫,可今日是重阳大典,人多眼杂。眼下又将近黄昏,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是得尽快找到她。
武安侯夫人凝神静思了片刻,先安抚了婵娟,准备带着几个丫鬟在周边寻上一圈。
她刚踏出殿门,便看见不远处两道身影。
深秋夕阳倾泻而下,身穿锦衣的俊美少年脸色微红,他背后趴着一个熟睡的俏丽少女,略有些歪斜的发髻上还别着两片金黄的银杏叶子。
武安侯夫人松了口气,瞧着两人的身影,摇摇头轻笑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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