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神座》第七十四章 公爵之死（下）

    “真是遗憾！”嘉米还来不及仔细地感受搅合在一起的魂力特性，水蒸气弥漫的前方骤然响起一道诡异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隔着无数的金属碎片发出的一样，带着隐约的颤音和虚幻的味道，“你来迟了一步呢！”
    嘉米警惕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缓缓浮动的水蒸气里隐隐约约地显现出一个高瘦的人影轮廓来，依稀可以看清人影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身后的红色披风在水蒸气里轻微地浮动，笼罩住整个头部的铁质面罩中，有一抹冰冷凛冽的寒光闪过。§>
    随着嘉米视线的下移，他圆睁的双眼里，那双明亮的瞳孔渐渐地黯淡下去，仿佛瞬间失去了生气，因为死灰色的瞳孔深处倒映出的是被人影踩在脚底下的公爵大人——创·塞斯利亚，那个不再动弹的身躯上，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生命气息了。
    “你......公爵大人他......”嘉米的脑袋一瞬间变的空白，内心巨大的震撼和悲伤像是汹涌澎湃的海潮在他的胸腔内肆意地翻滚咆哮，他急促的心跳疯狂地躁动着，仿佛要破开他的胸腔，从他的胸口钻出，窒息般的感觉足足维持了数十秒才稍稍缓和，但是从他喉咙发出的声音里依旧带着剧烈的颤抖，“怎么了？”
    “你说他吗？”人影踢了踢脚下的身体，略带不屑地说道，“死了！”
    “为......为什么？”嘉米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嘶哑着他的脑袋，沉重的喘息里不间断地发出语无伦次的话语，似乎想要极力地否认眼前的事实，“不是，不可能，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这是真的，他已经死了。”冰凉虚幻的声音再度传来，毫无感情地确认嘉米极力想要否定的事实，“被我亲手杀死的！”
    “为什么！为什么——”嘶哑的咆哮声终于从嘉米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带着磅礴骇人的怒气。
    “复仇！”戴着黑铁面罩的人影依旧用诡异虚幻的声音说道，但是那种并不真切的声音里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隐藏的恨意，甚至有那么一刹那黑铁面罩下原本闪烁着寒光的眼睛位置变成了一片猩红，灼烧着狰狞而暴戾的火光。
    “啊！！！”
    同样被莫大的愤怒和悲伤侵蚀的还有嘉米，四周环绕的水蒸气在他响彻云霄的咆哮声中再次迅速地凝聚成四条凶猛的水龙，从各个方向龇牙咧嘴地包抄围剿前方的人影，然而当四条水龙可以轻易地吞噬掉对方时，水龙庞大的身躯却是硬生生地停了下来，渐渐化作惊涛骇浪般翻涌的水元素，剧烈震荡的水元素犹如围墙般地彼此缠绕，最后形成一个封锁了人影所有退路的囚笼。
    “你会付出代价的！”
    嘉米轻轻地拨开海浪般翻滚的水元素，静静地在站在人影的对面，他的脸色苍白而疲倦，深陷的眼窝里布满了可怖的血丝，但是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却是异常的强大可怕，凝视着对面人影的目光里是仇恨淬炼的锋芒，像是充满了怨气的恶鬼。
    “看起来你是想替他报仇？”戴着黑铁面罩的人影微微低头，看了眼那具俨然无法呼吸的躯体，藏在面罩后的脸上似乎在轻蔑地耻笑，“只是......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戴着黑铁面罩的人影缓缓地从腰带处抽出一柄做工精良的黑色短刃，刃面上雕琢着复杂繁琐的图纹，他灵活地反转手腕，黑色短刃化作一团模糊却锋利的寒光，在他的五指间来回旋转。
    “虽然可以感受到你极度地愤怒，一开始却没有直接向我进攻，而是采取了这种包围的作战策略，我想你大概是怕贸然地进攻会伤到这具尸体吧？”不断旋转的刀光威胁似地缓慢下移，渐渐靠近人影脚下的那具身体，带着某种挑衅地含义继续说道，“或者说你认为他还活着吧……那么我们就从这具尸体开始好了！”
    嘉米显然还在思索对方话中的意思，但是下一刻，在他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瞬间，刀光散去，那只覆盖着铠甲的手臂牢牢地握住了刀柄，反手持刀，猛地下刺，尖锐的刀尖撕裂沉闷的空气，刀锋所落之所正是公爵的心脏位置，刀刃破入血肉之躯的声音不禁令嘉米整个人微微一颤，紧接着刀刃拔出，鲜血喷涌，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猝不及防，丝毫没有留出能让嘉米阻止的漏洞。
    嘉米眼睁睁地目睹了令他绝望的一幕，他冷静下来的神经再次躁动起来……
    四周翻滚的水元素一瞬间失去控制，汹涌的海浪越过屏障，肆无忌惮地卷向那抹黑色的人影，反观人影倒是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冷静，锋利的刀光迅捷地迎向扑面而来的浪潮，咆哮的海啸声中一丝类似金属蜂鸣般尖锐的撕扯声乍然响起，翻滚的海浪竟被生生切开了一条口子，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但是却足够手持短刃的人影跃出海啸的攻击范围了。
    嘉米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重新操控着庞大的水元素调转方向，继续攻击刚刚落地的人影，只是那抹半跪在地的人影周围，一圈圈诡异的透明涟漪突然凭空出现，然后卷裹住那抹人影，似乎要将他活活吞噬掉一般，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扭曲而虚幻，当模糊的事物重新清晰起来的时候，嘉米愕然发现那抹人影已经凭空消失......
    “是你，是你！”嘉米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忽然咆哮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吉尔伽亚！”
    “你还是那么的感情用事，过去了七年，却丝毫没有改变，真是......”虚幻的声音渐行渐远，飘忽不定，像是幽灵的叹息，“愚蠢！”
    嘉米呆呆地看着人影消失的地方，疯狂的水浪席卷了那里，然而除了能捕捉到对方几缕来不及消散的魂力外，就什么也没有了。他最终无力地跪倒在公爵的尸体旁，神情木然地望着那张熟悉而冰冷的脸，那张早已失去了所有生气和血色的脸，周围高墙般的水浪徒然间失去了控制，轰然溃散，化为满天的碎雨，滑过脸庞的冰凉液体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不断地涌入这间废墟般的卧室，单从声音判断进入卧室的人就不下二十个，沉重而干净利落的脚步声里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声音，来人显然是全副武装的士兵——【天使】军团。
    嘉米依然眼神涣散，神情木然，仿佛丢失了灵魂的空壳，完全没有注意到士兵们的进入。身着统一银色铠甲的【天使】士兵们进入后映入眼帘的一幕不禁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巨大的震惊深深地烙印在他们的脸上，那个曾经无比骄傲，仿佛神邸般高高在上的公爵大人居然会如此狼狈地倒在血泊里，毫无皇族的气场，甚至连呼吸和心跳也已经感受不到，看样子已经是死透了；而旁边似乎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嘉米上校也一反常态，茫然地跪坐在地上，浑身湿透，看起来疲惫而虚弱，微微翕动的嘴巴里不知道在碎碎念着什么。
    “真是可怜呐……”塔修拉轻轻地拨开人群，步履蹒跚地向着狼狈不堪的嘉米走去，他的声音里透着苍老的无奈和失落。
    嘉米听到熟悉的声音机械似地抬起头，那双死灰色的瞳孔像是混沌的迷雾，空洞洞地对着逐渐走近的老者，凉冽的液体不断地涌出来，顺着轮廓俊朗的面颊流淌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在冰凉的公爵尸体上。
    “我知道，我都知道......”塔修拉颤抖地抬起干瘪的手臂，抚摸着嘉米湿漉漉的头发，“你现在很伤心，但是这座城市仍然需要你，公爵大人已经死了，他曾经无比信任的你，这个时候更要肩负起属于你的责任，你明白吗？”
    塔修拉的话像是触动了嘉米心底的某根心弦，他的瞳孔微微地颤抖起来，紧接着整个人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的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胸口，双手用力地撕扯着头发，痛苦的呻吟断断续续，嘶哑而无力，仿佛灵魂的深处仍在努力地排斥某个已经既定的事实......
    “就算你不愿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它也已经成为事实了，你无法扭转，也无法更改，你唯一可以做的是......”塔修拉缓缓地蹲下身子，无比耐心地轻抚嘉米的肩膀，试图让他重新安静下来，“将凶手绳之以法！”
    “......”嘉米终于停止了挣扎，缓缓抬起的浑浊眸子中似乎有一抹微光闪过，他的嘴唇轻轻地张开，含糊不清地对着塔修拉吐出三个字。
    “原来如此！”塔修拉再次重重地拍了拍嘉米的肩膀，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来，转身走向身后的那一群士兵，可是没有走出两步路，又重新回过身来，苍劲的面容里浮现出一股狠戾的杀气，“想为公爵大人报仇的话，就自己过来吧，我会在【屠戮者】下榻的驿站外等你！”
    刚才嘉米对着塔修拉含糊不清吐出的三个字正是......
    【屠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