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水手》第三十四章 血仇可忍 惟恨情毒(下)

    司马尚游缓缓摸爬上来,山腰处除了那郁郁棕榈,山茶树,便只剩下到处翻过的山土了。百度搜7书网7司马尚游听声辩形,没有听出山上有任何响声,知道山上无人,便即
    放下了心中石头,招呼众人聚到一起,道:“看来这山上没有人迹,可是这些这些翻动过的山土排列有序,一看就是行家特设的阵形工事,看来此处曾驻扎过不少人员。”
    赵盛郅脸上神情冷酷依旧,问道:“你是从何得知”
    司马尚游料得他会有此一问,指了指这些耸动的山土,和山腰间细长的山道,说道:“此处是整个岛屿最险要之处,而且这些山土颜色深黑,一看就是填平的,依在下猜想,这些山土下面便是壕沟之类的隧道。而山道之上木屑颇多,必然是修筑栅栏之类的防御工事,被人及时拆卸所留的屑末。”
    众人听他如此分析,皆觉得很是有道理,看来这帅船上的绝代双骄果然不同凡响。
    赵盛郅冷冷说道:“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再说既然敌人要将这壕沟填平,为何会留下如此明显的印记他们若是直接填好,倒上水固定,完全可以做得让人看不出来,此刻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一番话语下来,直说得上官琦心中佩服不已,他不由得向这位同船兄弟投去了赞赏目光。
    众人心中皆是一样的疑问,纷纷抬头注视着司马尚游,瞧他如何应答。
    司马尚游不紧不慢道:“这些山土之所以松懈,是因为敌人并不想完全填死这些壕沟,因为他们还想着再次利用。依在下推测,敌人似乎早已知道咱们会寻上此岛,因此匆忙间将这些设施全部拆除填平,目的就是为了掩饰他们曾在此岛居住的事实。而他们不想放弃这些千辛万苦挖成的壕沟,只能将表面稍微填平。如此一来,他们走而复返的时候便能轻易地掘起山土,重新构筑工事。”
    众人听到如此解释,亦觉合情合理,便好像他就是敌人头目一般。其实司马尚游有如此推测,完全是将自己设想成了敌人,如果他是敌人,也一定会这么做,这叫换位思考。
    赵盛郅仍是不服气道:“刚才也说了,这只是你的推测。没有实际证据。”
    司马尚游微微一笑道:“在下推测的是不是事实,掀开这些松土一瞧底下便知究竟。”
    说罢,他当先折了一株山茶树上的枝干,以此为撬,挖向那些松土。众人瞧着他以一株软绵无力的茶树枝,便将数尺厚的松土尽皆翻出,这份内力,当真是非同小可,连一向不服气的赵盛郅此刻内心中也是稍有钦佩。
    众人见他仅用半刻时分便将面上的松土全部掘出。当真是神速之极。而后,松土下边果然出现了一个大洞,这洞口有六七尺之宽,足可以藏人。
    司马尚游放下了树枝。道:“如若所料不错,旁边的这些松土下边肯定也是和这洞口一模一样,连起来就是一条足可以藏匿上百人的壕沟。”
    众人这才相信司马尚游所言不错,纷纷向他投去了钦佩的眼神。
    邓孝明笑道:“还是司马兄观察细微。考虑周全。如此说来,这岛上便真有敌人藏匿了”
    司马尚游微微点了点头,道:“虽不敢确认这一定是敌人的大本营。但敌人大队曾经在此驻扎定是不假。大伙儿可以瞧瞧这些松土,延伸过去直有百来丈距离,也就是说这条壕沟至少深长百多丈,若不是大队驻此,哪有如此人力能挖得动如此长的壕沟”众人这时再无怀疑,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邓孝明又道:“那既然敌人藏身于此,咱们便去其他岛屿搜寻,说不定还能搜到他们。”
    司马尚游苦笑道:“孝明兄,如果你是敌人头目,那对咱们船队而言可真是大喜之事啊”
    邓孝明不明所以,奇道:“什么意思”
    一旁的郭承昂大笑道:“意思就是说你笨得如此,若是让你当敌人头目,那咱们剿敌都可以不用脑子了呵呵”
    “哈哈哈哈”众人一阵调笑,邓孝明这才听懂原来司马尚游是在笑他脑子笨。
    他不禁大怒,道:“我如何笨了既然知道敌人在此,我提议前去剿敌,有何不妥”
    郭承昂续笑道:“敌人填壕沟,撤工事,摆明是已经撤了,你上哪剿去说你笨你还不同意,依我看,你不但笨,简直是笨得离谱哈哈哈”
    “哈哈哈哈”众人见郭承昂如此取笑邓孝明,皆是放声大笑,适才戒备的紧张心理已是一扫而空。
    邓孝明听到郭承昂如此损自己,不由得大怒道:“就你小子聪明,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脑子里装了几斤几两,敢来笑我”说罢双手已起,朝着郭承昂打去。
    郭承昂大叫一声,“啊呀”转身便跑。二人一个追一个跑,在那山腰间闹个不停。
    司马尚游瞧他二人斗嘴赌气,真是又想笑,又不知如何笑。便阻断道:“孝明兄,不要胡闹了,咱们上岛目的既已达到,该回去了,否则船队的人见咱们长时间未回,会担心的。”
    邓孝明停止了追击,口中却还不饶道:“回去了瞧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又转身问向司马尚游,道:“咱们这就回去么不去赤尾屿了”
    “哈哈哈哈”
    “去你个头啊还去”
    “我看他不是笨的离谱,是笨得无药可救”
    “哈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调笑。
    邓孝明气呼不已,叫道:“大伙儿别笑了,是不是怕死吓破了胆子不敢去啊你们不去,我一个人去”说罢便要起身。
    司马尚游拉住了他手,道:“兄弟们跟你开玩笑呢,别较真。此刻敌人既已撤离,赤尾屿黄尾屿自是不会再有敌踪,再去已无意义。重要的是我们探明此处曾是敌人巢穴所在,这就够了,我相信接下来使君大人他们必定会有所安排,咱们这就回去吧。”
    邓孝明听得他如此言语,自己亦有台阶可下,便即作罢。只是他仍不罢休的冲着郭承昂做了一个鬼脸,大有回去之后秋后算账之意。
    郭承昂吐了吐舌头,一副死猪不拍开水烫的模样,直气得邓孝明有劲无处发。众人又各自检查了一下,确定岛上再无敌踪后。便即乘船回队。
    到得帅船后,秦航见他们平安归来,心中高兴万分,他捶了司马尚游的胸膛一拳,叫道:“好你个小子,此次让你露脸了”言罢似是还在为适才输给他而耿耿于怀。
    司马尚游自是知道他内心其实已经担忧的不成样子,此刻却仍装作恶狠狠的模样。他心中感动,便道:“下次让你吧。”
    秦航一脸不屑道:“谁要你相让我秦航一向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吃饭,光明正大的争取。还用的着让么”
    司马尚游听到这句“光明正大”时,忍住了差点没吐,暗自摇头,道:这家伙不要脸的程度已达到了此等境界。真是罕见。
    数声嬉闹过后,他便向费信报告了岛上的情况以及自己的那些猜测。费信听得他报告的情况,不敢耽搁,急匆匆地跑到指挥阁。向王景弘做了报告。王景弘听闻岛上情况和司马尚游的猜测后,便陷入了沉思。
    他很是认可司马尚游的猜测,敌人既然已经提前做好了撤退的准备。那么此时再搜余下的岛屿自是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结果,他微微思量了一会儿,便即走上船楼,向郑和汇报。接下来如何行事,毕竟还是得听郑和的意思。
    郑和想到敌人如此处心积虑,必定不是普通海盗,显然是有针对性和早有预谋的。敌人显然不是在仓促间撤离的,那么敌人又是如何算准己方船队回航的时间而过早的做好这些布置难道是船上有人通风报信
    上次马欢征剿九曲坞之时,便曾向他提到有刺探混上了船队,如今瞧这形势看来不假,整个船队数万余人,各色各样的人都有,有人通风报信自是不足为奇。他理了理思绪,深知自己是船队的核心人物,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船队接下来的动向。眼下敌人已撤离钓鱼屿,只能再向琉球方向前去搜寻。
    他正欲下令转向,忽听得属下来报,朝廷有飞鸽传书过来。他接过了军士递过的书信,信是成祖皇帝亲自写的,郑和一看笔迹便知。他当下便仔细阅览,成祖在信中指示郑和船队放下所有一切行动,立即回京。心中措辞比较急切,似是京中发生了大事。
    郑和当即收起书信,打消向琉球行进的念头,下令各船,准备回航。
    众人听到使君大人下令回航,尽皆不解。之前瞧这阵势,此次一定要剿完敌后才会回航,没想到命令说变就变。但是军令如山,必须执行。
    秦航等人本想为死去的兄弟们报此大仇,可是命令一下,便意味着此次是没希望了。他心中极是不甘,可身为船队水手,执行主官命令是第一天职,纵是此刻发现了敌踪,也只能依照命令回航,这是铁打的规矩,任何人都必须无条件服从。
    他恨恨地望了一眼钓鱼屿,心中热情未退,却是无可奈何,只得在心中默默地发誓:兄弟们,对不起,此次没能为你们报得此仇,但我相信使君大人必定不会忘记诸位的壮烈,将来一定会为各位讨回一个公道
    费信见他在船头望着钓鱼屿出神,知道他心中想法,便走了过来,安慰道:“我知道你复仇心切,可是使君大人接到了圣上亲令,这也是没有办法,你放心,他们不会白死的”
    秦航怅叹一声,一拳狠狠地砸向了一旁的桅杆,砰地声响,那桅杆如此结实竟被他一拳震得晃动了数下,他心中怨气之重可想而知。
    秦航终是服从了命令,下舱指挥着众水手踏上了回航的旅途。
    自从司马尚游回船后,他便一直注意着惠儿的动向。前日里的那番大战,可以说与她逃不了干系。从苏门答腊王城破庙之后,他再也没有单独见过她。此刻既已知道她是当年刺杀郑和的刺客。就不能不防止她再次犯险。虽然当日他从那陈祖德口中听得他们和师父是一条路上的,但他内心深处实是不想见到她刺杀郑和事再次发生。郑和的生死牵动着整个船队的兴衰,甚至决定日后下西洋的必要性。
    于公于私,他无论如何也都要阻止惠儿。
    甚至于他内心深处倒是担心惠儿多一点,她一个失手便是香消玉殒,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画面。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奇怪,既已发现了惠儿的秘密,竟然还对她牵挂不已,难道这个女子,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竟有如此之重么
    想到此处。他又觉得万分对不起茯蕶。茯蕶对己情深意重,一心一意,没有丝毫要求,可自己竟然老是放不下惠儿,这其实对茯蕶来说并不公平。
    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次见到茯蕶,都有一种心虚的感觉。茯蕶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没有直言说出,只是以最近船务繁忙为借口推脱。茯蕶还道他真的累了。便特意向副使王景弘请了假期来照应他,可是只有司马尚游他自己才深知病因在何处,在修养了一日过后,便即自承无碍。让茯蕶重回岗位。此刻船队开始回航,司马尚游估摸着这应该是惠儿最后的机会,是以他密切留心她的一切。他心中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与其等她行动。还不如自己提前劝阻她打消念头,如此一来,也能避免惨事发生。心中打好这个念头过后。他便在晚间寻到了惠儿房外。
    惠儿自从在苏门答腊被司马尚游发现秘密之后,心中亦是十分难过,一边是自己的父亲,自己的使命,一边是情郎的阻止,她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在她心目中问了无数遍,可仍然是没有答案。
    前些日子,陈祖德传来音讯,告知她最近会有行动,请她见机行事,以刺杀行动相配合。她心中辗转反侧,不知道该不该行动。等到陈祖德前日率队围攻船队时,她仍是没能下定决心。她一生中从来没有如此纠结过,可是如今,为了这个男子,她竟然失去了自我,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这是福气,还是苦命
    她不敢想,她此刻在房内如坐针毡,她自然听到了船队回航的消息,依照眼下这个速度,船队两日之内便能回归中原,到时候再对郑和进行刺杀更是难上加难。
    该不该下手该不该继续还是就此放弃
    她陷入了两难。人家都说,情是世上最毒的毒药。而现在,她已经身中剧毒,她已经被毒到分不清对错,分不清善恶。
    她多么希望,这个世上能有解情毒的解药,这样她就不会如此痛苦,如此难以自拔。
    可是有么
    有,那在哪里
    哪里可以寻到
    没有,那该怎么办一世受尽荼毒么
    天啊,为何你总是要让世间的女子为情而恼为何你总是要让有情人受尽煎熬
    惠儿此刻已是痛苦不已,她正想出门透透气,却听到了敲门声音。她回过神来,问了一句:“谁”
    “是我。”
    简短的两个字,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却已让她身心大震,门外的回答声是那么的熟悉,又仿佛那么的遥不可及在这个本就烦恼的时刻,他又出现了。
    她缓缓走去,打开了房门。无论如何,总是要见的。门外的他依然是那么冷酷,依然是那么难舍,她却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有事么”声音是那么的无奈,那么凄凉。
    司马尚游也不待她同意,当先走了进去。惠儿不知为何,竟也没有阻拦。
    她缓缓地带上了房门,轻道:“有事就说吧。”
    忽然,那个男子走向了自己,而自己的背后缓缓传来了一丝温暖,那是他的胸膛啊在那个瞬间,她整个身心大震,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这个男子是抱住了自己么
    如果不是,背后是谁的胸膛
    如果是,他为何如此
    自己朝思暮想的一刻终于到来,她却是这般反应
    她的身躯不住地颤抖,似乎被那温暖的胸膛尽皆融化。她快不能自已,她快不能呼吸
    这一切,都是真的么
    自己期盼已久的拥抱,此刻竟是以这种悄无声息的方式到来,该不该感动
    还是已经感动
    她已无力去想,此刻的她,瞬间丢失了所有防备,所有顾虑,所有念头,她此刻只想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柔。哪怕只是片刻,便已足够。她将整个身子依偎在那个男子的胸怀,感受着他那独有的男子气息,感受着那独有的温暖。
    沉默,无言,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是温柔过后,便是现实,只有短短的一刻时辰,那个男子便发出了声响,有四个字从身后不经意的传来,像是浇醒了沉睡多年的少女,像是夺走了她短暂的梦,在那个瞬间,几乎是将她带离了幻想。
    那四个字轻轻地回响在自己耳旁,如幽,如兰,让她再次陷入了抉择。
    “你,放下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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