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不再做女王》第六十四章：往生人的灵魂小屋

    没等佩西把长长的尖叫声拉完，亚伯拉罕虎着脸，翻起他那沉重的眼皮，直愣愣地瞪着我们：“你是谁呀，把谁送来了？”
    “她那个——”我拍拍自己的肚子，示意他看看佩西的孕肚。
    “进来吧。”
    “多谢。”
    小洋楼的二层，这里是亚伯拉罕住的地方，平时也在这里招待客人。
    会客厅在一楼。回到会客厅的亚伯拉罕一屁.股坐在八仙桌边上的藤椅上，由于惯性力量，藤椅在摇晃着。
    这里是招待客人的地方，门窗上的紫檀木套上雕龙飞凤，一套仿明镂雕黄花梨木家具黑中发亮，八仙桌上放着一套茶具，餐盘里的点心已经空了。
    这个藤椅手工极好，是一个不知名字的义士免费送的，每年她都会为老疙瘩编上一个质量上乘的藤椅。别人家是八仙桌子配杌子，他这里是八仙桌子配藤椅。
    十年间，他们带着黛西一直住在这里。
    在会客厅正北方是家族里十七个往生的人住的地方，另外还有两个不知名的外姓人。
    每当黛西受了委屈问他要爸爸妈妈的时候，他都会用佛教用语称黛西的爸爸妈妈已经往生了，就住在放着一些小牌牌的北屋里。
    “往生”这个说法很好，既表达了爸爸妈妈已经故去的意思，又不用直接说“死了”这两个字，黛西太小，不能直接说死亡，不能知道小北屋里供奉着十七个，不不，加上军官夫妇就是十九个亡魂。不能叫她知道这是一个血腥的故事。
    “桑德拉，桑德拉——”亚伯拉罕拧着脖子招呼着，一时没有得到回应，脸上的青筋都凸凸出来了，紧跟着一个仆人模样的老太太出来，他吩咐道：“给这两个人找个地方躲一躲。”
    桑德拉答应着，领着佩西下去了。我要跟上去，却被她阻止了：“那是女人待的地儿，你一个男人去干什么？”。
    “她是我的……”我没有办法说佩西是我的什么人，于是吞吐着。
    亚伯拉罕大为光火，他瞪着眼，虎着脸，随手抓了一个茶杯朝我砸了过来：“她是你媳妇是吗？现在黑军正在抓她，你不叫她躲起来，想毁了她？”
    这是人吗？这明明是畜生。两句话不到头就打人，我招你惹你了？
    “小兔崽子，你媳妇这样了你不叫她躲起来，还带着她到处跑，你是人吗？”这次，他没有把滚烫的茶水泼过来，但是那张脸胀的通红，我感觉到他在隐忍，他在克制。
    “我的朋友哪？”
    “不知道。”
    我的心又开始砰砰跳了，这一下我又不知道把旅长夫人弄哪儿去了？今天撤退之路走的过于惊险，简直是一步一坑。
    看来，老天非得把我给吓死！
    亚伯拉罕带着我在小北屋里给祖先上了一炷香，乞求他的祖上保佑佩西平安无事。然后开始讲述这个装满灵魂的小屋是怎样来的。
    这里面装着的灵魂，活着的时候，他们都是他的小辈人，死亡时都二十来岁，有的甚至只有十三岁。
    “黛西，黛西。”他的声音柔和多了。
    黛西跑了进来。
    让黛西给爸爸妈妈磕个头，自己也拿起挂在墙上的一根草绳子束在腰间，来到蒲团前，弹弹长袍上的灰尘，然后双膝跪下，给枉死的小辈们一个跪拜礼。
    出于对亚伯拉罕的谢意，我也跪下磕了个头：“谢谢亚伯拉罕家族的列祖列宗救命之恩。”
    “都是贫苦人，不用谢。”我正想说这还算是一句人话，但是话未出口就看见亚伯拉罕的脸比平时更加难看，沟沟坎坎里都是悲愤，沙哑低沉的嗓子也说不出话，“孩子们，这两个人也是穷苦人，你们就保佑保佑这两个孩子吧。”
    我也跪下给这些往生的人磕了头，要不是我的哥哥们争权夺利，我的国家不会成这个样子，亚伯拉罕的家人也不会惨死在黑军的手下。
    他叫列祖列宗是孩子，难道这些年轻人都是他的孩子？
    我想问黛西，可是黛西已经退出去，她对爸爸妈妈没什么概念，也不似叔叔伯伯们那样一脸庄重地进去，满腔悲愤地出来。
    爷爷在里边说了什么话她从来不去听，就算磕头也是敷衍了事，刚刚退出来，黛西就听见爷爷又在和这些亡魂说话了。
    “当兵的，你们夫妻俩看见了，孩子给你们磕头了。孩子们，咱们的仇一定会报的，等着吧，就算咱们家只剩下一个铜板那也得用在报仇上，就算是亚伯拉罕家族只剩下一个男人那也得死在报仇上。司令员艾伯特和师长亨得利说了，这个仇不是咱们一家的，是全天下人的。”
    艾伯特和亨得利在他心中竟然像天神一样伟大，殊不知在他面前的我更加叫他敬仰，我一个亡国公主，化身一个小战士，深入敌后，卫国争光！
    没跟着进小北屋的人也是一脸庄严肃穆，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黛西没理会几个悲情四射的老女人，滴溜一下出去了。早晚上香是爷爷多年来的老习惯，没什么可奇怪的，一会又该慷慨陈词了。
    我在担心这佩西的安慰，现在她离开我的视线，在别人家里我不好问，也不好到处找。
    就在我像热窝上的蚂蚁一样着急的时候，在厨房上锅子的桑德拉跑过来了：“叔，那个女人还藏在……”
    亚伯拉罕挥挥手，桑德拉从围裙擦着手，跑出去了。
    他们要把佩西给藏起来，好，这下我就放心了。
    这间装满灵魂的小北屋很神秘，它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地方。看着所有人都这么庄重，觉得黛西的小脑袋太简单了，从来就不去想想放着那么多牌位的小北屋里有什么故事。
    亚伯拉罕心里又沉甸甸的，说话的语气也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这次凤凰山庄里又死了多少人，威尔斯说死亡还在继续。苍天呐，你睁开眼看看，看看黑军做的恶。十七年前十七年后的凤凰山庄，乃至全G城被鬼子害死的人有多少？
    主呀，为什么不见你去惩罚他们，为什么没有天理！小子们，你们在上面给我听着，我们不指望苍天来消灭鬼子，这个仇我们自己报。Lao二、老四，前几天，青年军传来消息，你六弟也牺牲了。这沉甸甸的英魂就让他装在我心里吧，告诉你们，只要黑军不被消灭，你爷爷我就不会老去——只要西部山的地面上还有一个黑军大兵，我将用一腔热血淹死他！你们好好看看被鬼子破坏的家园，我好好看看你们，孩子们，下辈子，爷爷叫你们活到一百岁。”
    佩西，佩西，你在哪里？
    在这里我得不到佩西的消息，这个胆小的小猫咪没有我在面前，她会不会吓得尿kù子？
    在我欺负她的时候她会躲在爱丽斯的身后，现在我和爱丽斯都不在身边，害怕了的时候，她躲在那儿？
    她会不会哭泣，哭泣之后会不会站起来反击？
    你个该死的亚伯拉罕，干嘛要把我们俩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