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与卿》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
    >
    半月之后,引众人注目的会试便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考试共三天,举子分在不同考场进行答题,共分为三科,考生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答题。
    而举子们考试地这段时间,翰林院和礼部的官员都被抽调去考场监考,并参与最终的阅卷。而不参与的人,这段日子可就落的清闲。
    温别原作为六部之首,这事是必参加的,可萧进又怎会让他插手恩科考试之事,早早就安排了礼部尚书去同翰林院院士一同总负责。
    温别乐得清闲,在考完的那日,应邀去了同僚会。
    酒楼的三楼被包了场,来来往往的小二在各桌间传菜侍候,酒席间间或传来陶瓷酒杯叮铃的碰撞声,好不热闹。
    温别安静地吃着面前的鲈鱼,那鱼是马匹加急从江南运来的,正是好时候,肥美的很,温别这个贪嘴,吃得好不认真,以至于被同僚叫了两三声才回过神来。
    “大人这是吃入了神么?如此专注都没听见我们叫您,想必刚刚我们说得大人也没听吧。”那人是工部的侍郎,官场上的老油条,也没什么野心,跟在温别身后每天混日子,回家搂着老婆逗逗孩子,日子过得很惬意。
    所以他同温别说话也很是随意,不像别人那般惶恐。见温别吃得如此无视周遭,便开口打趣。
    好在,温别也不是那种会摆官威的人,被逗趣了也没拉下脸来。只是也不像别人那般嬉笑地玩笑回去。
    他常年行事冷淡,此时也不例外。温别拿起放在手边的白帕,动作优雅地擦拭嘴唇,随后轻声应道:“嗯,鱼的味道不错。”
    温别如此冷场的话,也就那工部侍郎接的下去。
    “哈哈哈哈,是么,那我待会要打包一份给我娘子,大人推荐的一定不会差!”他附和了温别一句,便将刚刚的话头又捡了起来。
    “刚刚我们和言大人讨论那神秘杀人案呢,言大人可是查了好几个月了都没有头绪,如今朱大人又去调查这个案子。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此话一出,桌上的人的表情很是微妙。
    今日的聚会,说是同僚会,其实就是温党的“自家人”吃饭,自从言悯归顺温别之后,他便被六部的人接纳,这次吃饭,也是将言悯叫上来,酒桌上不乏有人向他敬酒搭话。
    而与之对应的,朱烨却是十分尴尬地坐在主桌。虽然大家官场上的老人了,不至于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但是言语间却或多或少有所疏远。因为萧进点名命他协同大理寺调查命案之事,众人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而温别眼光在这些人面前扫过,一眼就看出他们什么意思。左右是想探听温别的口气,若是温别对朱烨言语维护,那便不需多加提防,若是温别神色冷淡,那么这个朱烨是否仍是同盟便有待考究了。
    毕竟谁也不想和一个疑似不同阵营的人一处。
    温别明知这个道理,却只是笑笑,说了一句陛下自有定论将话题揭过,并未有任何表示。
    席间的人脸色不由得也变了,酒席最后,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喝酒聊天,作为众人不太熟的言悯,周围则是围了好些人,同桌上一人喝酒的朱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朱烨脸色难堪,举着酒杯食不知味,神色间颇为焦躁,频频看向温别,似有话要说。
    直到酒席结束,温别都没有帮他说一句话。朱烨阴沉着脸色,甩袖上了马车离开。
    温别喝了些酒,上了马车之后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命车夫出城跑了一圈,待酒气散了,才慢慢悠悠赶回府去。
    他回府时已近黄昏,街道上的烛光渐渐亮起,小巷里很是昏暗。
    车轮轱辘,径直驶向温府后门。门口站着一人,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容,身影在夕阳下拉成一个长条。待马车停下,他略一行礼,直接掀开车帘上了车。
    “公子,果然不出您所料,朱烨酒席散后便去了凝碧宣茶馆。待了一个时辰后离开。”
    管晋一把掀开帽子,露出那张风流的脸。
    “看来,此事确实不是朱烨背叛,而是另有人向萧进提的离间计。”
    今日之事,乃温别设下的局。那日从状元楼离开,他便直觉不妙。那萧睿眠竟然不知不觉将收摸向了当今的状元大热人选宋千虞。
    那三王爷一直是个心眼比真小,心却比天高,满脑袋浆糊的草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看在他母妃的份上,温别是不会同他多话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能拉拢到宋千虞。
    经过几次相处,温别很清楚宋千虞可不是什么蠢笨之人,他岂会被区区皇权迷了眼而看不清萧睿眠的真面目?
    除非,萧睿眠找到了新的靠山。
    皇帝那边突然对朱烨示好,而萧睿眠这里又出了叉子,那日还有一个不知道底细的文谌玉。温别便感觉上京有些什么人和事在脱离控制,一股不知名的势力在浮出水面。
    他不想被四面围攻,便使计加剧朱烨的恐惧心,迫使他找上无影门,拉无影门入这趟浑水。如此一来,他不仅能不费力气稳住朱烨,更能拉无影门到自己的局里。
    管晋挑了挑眉,疑惑地问道:“只是不知萧进背后献计的人是谁了。那些老臣各自为营,朝中尚没有如此果敢有才智的人,看来这次皇帝背后是找到了个好棋手。”
    温别眯了眯眼,车厢内光线暗沉,使得他的目光露出几分危险。
    “无论是谁,想要下这盘棋,也得交够出场费不是么。”他语气不善,隐隐带着怒气。
    “行了,今日之事算是了了,派人盯着朱烨便可。你趁着街上人少视线不清,小心离开吧。”
    管晋见温别不留他入府,脸上露出犹豫,他支支吾吾没有立刻离去,最后实在没忍住开口问道:“阿骁近几日可好?春天了,他总是胃口不佳,我也没能来看他。”
    温别眼神一凛,直直逼视过来,看得管晋慌张错开目光。是他逾据了,他和阿骁如何发展,也不能耽误了主子的事儿。如今上京暗中盯着温府的人不知多少,他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儿女情长,甚至在温别面前去问阿骁的情况。
    他和温别不是朋友,他们是主仆,他当年承蒙温别相救才能有今天,而他也曾发誓做温别手下最锋利的刀。这么多年从不曾忘记自己的身份。可如今,他竟然忍不住说出这样的话。
    若仅仅是关心阿骁,温别是不会多心或是动怒的。可他却说自己多日不曾见阿骁,这不是抱怨主子又是什么。
    如今主子让他走,他却不听命令多嘴问阿骁的情况,也难怪温别要生气。
    “主子,属下失言。”
    温别最终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没有说一句训斥的话,只是说:“罢了,不早了,早些离开吧。”他顿了顿,在他临下车之时又补充道:“我府上的厨子比之御厨有过之而不及,不必担心阿骁。”
    管晋下车的动作一停,说了句多谢主子告知,便下了车。
    车帘放下不久,温别正要起身回府,却听到巷内响起一人洪亮的嗓音,声音颇为耳熟。
    “不曾想在此处遇见管公子,管公子来温府是有什么事么?”
    温别呼吸一滞,紧张地绷紧身子。
    是薛与!糟糕,竟然被薛与撞见他同管晋见面!
    这薛与是怎么会这么巧到府上来?还走到了温府的后门,这是怎么回事?
    温别死死皱起眉头,暗觉此事不妙,立刻掀开车帘下车去。
    “原来是薛将军,草民拜见薛将军,草民……”
    “薛将军怎会在此?”
    温别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交谈,缓步走到薛与面前,神色自若地同他问好。
    可薛与却神色莫名,一双凤眼里情绪翻涌,晦暗不明,总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看得温别不由得心惊。
    薛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回答道:“科举结束,军队春招将至。上次同大人说好一同旁观,今日特来邀请大人。”
    他语速极缓,像是费了好大的心力才说出这样一番场面话,而其中被压抑下去的东西,让温别直觉不妙。
    他看了眼一旁的管晋,赶紧想办法将他先支走。
    “多谢管公子今日送来的垂丝海棠,温某心念已久,劳公子记在心上了,我让车夫送公子回府吧?”
    其实这话漏洞百出,若是温别真想感谢管晋,为何刚刚是让管晋下车,没有直接送他?这话有被薛与撞见之后才说出来补救之嫌。
    不过好在,薛与今日貌似心不在焉,没有多追问,知道马车载着管晋驶出小巷,薛与都没有质问一句。
    温别松了口气,心里正想着怎么将面前这座瘟神送走,就见薛与大步走近,一下和温别的距离只余一拳,那裹挟过来的暖风和他身上的热气扑了温别满面,让他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彦卿,不请我进府坐坐?也快到饭点了。”
    薛与低低地开口,那脸上是温别从未见过的平静和柔和,甚至还有一丝小心翼翼。
    薛与这是怎么了?
    “额,嗯。是温某思虑不周了,让将军站在此说话,请将军随我来。”
    他带着薛与从后门进府,一路领着他朝正厅走过去,路上吩咐了小厮去通知厨房备膳。
    春风席席,暮霭低沉,那风经过温别,流转于薛与的鼻尖,好闻的檀香气在风中渲染得更加清雅,却也更惹人心热。
    薛与看着走在前面的人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的挂起一丝笑来,那笑容满含欣慰和喜悦,好似丢失了珍宝的人突然发现原来他的东西自始自终都没有丢过,而他也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将爱意宣泄,在波折之后更加凝实。
    他嗅动鼻子,心下一片悸动。
    真是奇怪,人们都说檀香气味清远宜人,静心养神,但是那味道对他而言却如同烈酒,如同朗日,热烈,恣意,一触碰便能被点燃。
    薛与跟在他身后走在重重叠叠的花草山石间,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那人,最终没有忍住,嘴唇微动,沙哑地嗓音念出了那个心心念念地表字。
    “彦卿……”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