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飞升指南》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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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奇怪的，在踏上台阶之前，乔双鲤内心有纠结，有犹豫，有尴尬，但真的踏上了上山的台阶，脚步却非常轻快，心情也很轻松，还忍不住哼起了歌。
    其实跟九真前辈待在一起，真的特别放松，也许是因为境界相差太远，对方又深知她的来历，所以反而无需隐藏，更加随意吧。
    而且对方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都是她的长辈，比起吞金兽妈妈，九真前辈更像是她可以求助的家长。
    这九百九十九阶石阶对修行者来说，也就是不到十分钟的事，乔双鲤很快就走完了，上了山顶，乔双鲤犹豫一下，没有去殿宇，绕到殿后的古树石桌处。
    结果并没有看见期待的人，而布满落叶灰尘的石桌上，还有一个日晒风吹，已经变得破旧的储物袋，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光顾过这里了。
    乔双鲤有些恍惚，拿起那个储物袋，神识往内一探，发现确实是她当初留下的那个储物袋，里面的农场作物因为放的太久，已经失去了灵气，成了一堆干瘪的枯黑果干。
    取出一颗，发黑的干果在她手中如同沙砾，直接崩散，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乔双鲤默然。
    这个储物袋里的农场水果，虽然有一些是她金丹以后慢慢积攒的，但更多的，是出发去至虚小世界之前，熬夜修仙了几个晚上肝出来的，为此还吃掉了好多灵石，可她那么努力肝出来的东西，就这么被九真放在这里，十年不曾打开过。
    因为对他来说，吃与不吃，亦无差别？
    乔双鲤心里生出一股委屈，有一种真心被丢在地上践踏的心痛，她突然很想就这么一走了之，这破地方，她真的再也不来了。
    但这么走了，她又有点不甘心，至于为什么不甘心，此刻她没有多想。
    所以她开始找理由，其实她送于九真前辈的东西，收不收，收下后用不用，用在哪里，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送礼的人，还得强逼着对方按头喝水吧？
    但理解归理解，心里还是一抽抽的疼，又酸又涩。
    乔双鲤看了一眼手里的果篮，最后把它收进了储物戒指，反正九真前辈无所谓，不如带回去跟金妈妈和白小狸一起吃。
    在古树下站了一会，安抚了一下受伤的小心灵，乔双鲤这才回到殿宇正门，清了清嗓子喊道：“弟子乔双鲤，历练归来，特来拜访九真前辈。”
    她静静等了一会，殿内无人回应。
    虽然九真前辈兴许真的是那种很淡薄的修士，但他并不是故作高冷的人，当初他能理会一个练气小修士的电话骚扰，如今自然也不可能会避而不见，所以乔双鲤又叫了一声：“九真前辈？”
    难不成在闭关？
    乔双鲤心生退意，白玉砌成的砖墙在朝阳的照射下如梦似幻，最终，乔双鲤还是推开了厚重的白玉大门，殿内洁白的玉石地面一层不染。
    乔双鲤抬眸看去，发现比起外面的金碧辉煌，殿内其实空荡荡，没有一点装饰，只有一些白玉梁柱支撑着殿宇，而在殿内最深处，有着一张巨大的白玉床，兴许是开门的时候带起了微风，此刻床幔微微晃动，上面的灵珠发出悦耳的声音。
    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许久不散，透着几分空洞寂寥。
    这与乔双鲤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一点也不像大能修士的寝宫，倒像是一座死寂的墓地。
    “九真前辈？”乔双鲤又轻轻唤了一声。
    然而依然没有回应。
    这殿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如果九真前辈真的在这里，那就只能在那张白玉床上。
    门都开了，现在说走那不是白忙乎了，所以乔双鲤踩着光可鉴人的白玉地面，往殿内白玉床走去。
    随着走近，乔双鲤也渐渐看清了，床上确实有人。
    只见九真前辈双手交叠在腹部，躺在上面一动不动，无声无息。
    依然像是第一次相见的容颜，每一次见到他，都像是初见，明明这样的人，这样的容貌，不应该是见之即忘，然而每次一转身就会忘记他的长相。
    再次见到他，乔双鲤生出了一种感慨，原来他是长成这样，与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不过，显然是本人比想象的更好。
    他安静的睡在那里，好像对周身发生的事，一点感应也没有。
    乔双鲤又叫了他一声：“九真前辈？”
    意料之中的，没有应答。
    乔双鲤静静的看了九真前辈一会，随后盘膝坐下，双手搭在床沿，捧着自己的脸颊，就这么看着九真前辈的睡颜，发起了呆。
    然后乔双鲤发现，九真前辈似乎并没有呼吸。
    当然，这也并不少见，很多的精怪都是不用呼吸的，比如石头成精，金属成精，哪怕化作人形，呼吸对他们来说，也是并不需要的事情。
    不过一个人没有呼吸，就总会觉得对方并没有活着，所以精怪也多数会假装在呼吸，如今九真前辈躺在这里，看上去毫无生机，乔双鲤伸出右手，屈指往他脸颊戳去，想看看触感是不是温的。
    也正是在这时候，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乔双鲤若无其事地把手收回来，心道可惜，嘴里却在恭敬地打招呼：“九真前辈。”
    九真侧头看向床边的女孩，大概是睡了太久，目光有些无法聚焦，显得有些迷离，他轻轻应了一声：“嗯，你回来了。”
    语调有些软，透着几分沙哑，不如平时的明晰，却有着熟睡醒来后的独特慵懒韵味，让乔双鲤想起第一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好听的让人头皮发麻。
    乔双鲤心想，真要命，这声音要是能录下来当铃声就好了，天天听，绝对不会腻。
    不过她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据说化神以上的修士，对天地的感应会加强，就算是有人背地里提他几句，都可能会被感应到，然后顺藤摸瓜找上门来，要是她真的把九真前辈的声音录下来，说不定每听一次，对方就能感应一次。
    不可直呼圣人名，指的就是化神以上的修士。
    压下心里的杂念，乔双鲤乖乖说道：“前日我便从至虚小世界历练回来了，前两日杂事多，所以今日特意早早来拜访前辈，好让前辈知晓，弟子此行一切顺利，平安回来。”
    “嗯。”九真又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直直望着她，默默无言。
    他躺在床上，乔双鲤坐在地上，这实在有些不雅观，虽然九真前辈并不拘泥这些，他兴许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看着对方略微敞开的领口，乔双鲤还是生出了几分尴尬，所以想了想，说道：“九真前辈，一别多年，弟子对您很是思念，不如弟子为您泡壶热茶，讲讲小世界历练心得？”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乔双鲤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脚步飞快地离开了大殿，回到古树下，把布满落叶和灰尘的石桌擦洗干净，然后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套新茶具。
    等她把灵茶泡好，九真前辈也终于出来了，还是坐在那个熟悉的位置，乔双鲤为他奉上热茶。
    也亏的九真是修士，不然正常人哪有睡醒以后就立刻喝茶的。
    九真接过茶杯以后，低头慢慢饮茶，他依然喝的很慢，小口饮酌，姿态优雅。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初见时的流云法衣，雪白如云，两袖宽广，乔双鲤注意到，他的发型还是十年前离别时，她亲手为他束的，那根白色的发带，也是她亲手绑上去的，哪怕过了十年，也不见丝毫褪色。
    这十年的时光，并没有给他带去一丝一毫的改变。
    不过这也不奇怪，十年在他漫长的人生中，仅仅就是睡一觉的时间。
    如今乔双鲤金丹寿元也有三百年，加上她本体的寿元，估计应该也不短，虽然现在她对一切都还保持着活力和好奇心，但也许活了数百数千年后，也会如同九真前辈这般，人间诸事，无悲无喜。
    之前心里生出委屈和恼怒，突然也就淡了几分。
    何必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
    乔双鲤若有所悟，她笑着说道：“一别十年，九真前辈风采依旧，弟子此次历练，心中生出许多疑惑，不知前辈可否为弟子解答一二？”
    九真放下茶杯，侧头看她，当初青涩大胆的小女孩，如今言笑晏晏，一举一动透着成熟女子的优雅从容，也多了几分虚假与陌生，所以他说道：“你心境确实不如从前通透了。”
    乔双鲤一愣，脸上客套的笑容也跟着收敛了，沉思片刻，她说道：“在至虚小世界，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心境有瑕，我原本以为我已经看破，没想到这些影响并没有消失，还是给我的心境留下了瑕疵。”
    “并非心境有瑕。”九真这么说着，移开了目光，又端起了茶杯小口轻抿，显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乔双鲤只当他不点破，是为了让她多些磨砺，所以也没有多想，说起了自己在至虚小世界的经历，先说殷冯两家的遭遇，再说圣教恶行，完了，说了自己的感想：“因为灵气枯竭，至虚小世界的修士为了修行，甚至食人尸骨，做出的种种恶行，让我生出了疑惑，九真前辈，九洲大世界，以及诸天小世界灵气枯竭，到底是因为什么，真的是因为饕餮咬断天梯？”
    九真指尖轻点着杯沿，轻声细语：“饕餮并未咬断天梯。”
    乔双鲤疑惑了：“那为什么会有这种记载？”
    “饕餮虽未咬断天梯，但九洲灵气灭绝，确实因饕餮而起，然而因在饕餮，罪却不在饕餮。”
    这是认识九真以来，对方第一次说的这么含糊其辞，乔双鲤听的有些迷糊，把心中疑惑问了出来：“罪不在饕餮，那在谁身上？”
    九真睫毛轻眨，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乔双鲤皱了皱眉，也没有追根问底，又给九真添了一杯茶，说道：“前辈，我和我的同乡们，之于九洲的意义是什么，灵气复苏真与我们有关？”
    这个问题倒是能够回答，九真并未让她等待，很快便回答了：“如今的九洲，就如同一个绝灵阵法，隔绝了外界灵气，而你们这些异乡客，便是入侵者，你们每渡一次雷劫，绝灵阵法就会出现了一处破绽，复苏的灵气，便是因此而来。”
    “原来如此。”九真说的足够浅显，乔双鲤一听就懂了，接口道：“所以天道才会对我们这么仁慈，连雷劫都轻轻揭过，只因为我们关乎着九洲灵气是否能够彻底复苏。”
    九真闻言笑了笑，他的笑一向又浅又淡，看着非常柔和，这次的笑，乔双鲤却从中品出了几分嘲讽冷意。
    嘲讽？
    当然，肯定不是针对自己，乔双鲤这个还是能够确定的。
    乔双鲤觉得有些稀奇，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九真前辈身上感觉到明确的情绪，有点锋芒，有点阴郁，与他平时万事看淡的性格有些不符。
    带着这样有些冷意的笑，九真轻轻说了句：“你与你的同乡，并不一样。”
    “为何？”
    “天道对你并不仁慈。”
    乔双鲤默然，大概这就是身穿和胎穿的区别吧？
    这个谜题大致得到了解答，乔双鲤又问起了第二个疑点：“九真前辈，送我们来九洲大世界的，是什么人？”
    九真张口，正要回答，乔双鲤已经抢先说道：“九真前辈还是别告诉我了，现在我就算知道了，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那种层次的大人物，还是不要知道名字的好，免得引来注视，接下来便沉下心，安静地给九真前辈奉茶。
    突然，她又想起了一个事：“前辈，您知道镇龙钉吗？”
    九真点头：“知道。”
    “之前在至虚小世界时，弟子的一位师兄接的历练任务，便是收回镇龙钉，可是镇龙钉收回以后，被镇压的恶龙神魂身上并没有妖气，而且它一离开，我便感觉到至虚小世界的灵气浓郁了几分。”说到这里，乔双鲤脸色有些奇怪：“九真前辈，镇龙钉真的是镇压恶龙的吗？”
    九真并不看她：“你心中不是已有结果。”
    乔双鲤沉默。
    九真前辈这么说，那说明，她之前的猜想是对的。
    根据秘典记载，上古神兽大战以后，九洲已经没有真龙了，只有一些血脉稀薄的混血妖龙，所以那里镇压的，极有可能并不是龙。
    而不是龙，又有龙形，能称之为龙魂的，那就只有大地龙脉，龙脉也称之为灵脉，是灵气的滋生之地。
    如今九真前辈肯定了她的猜想，那么，万物宗为什么要镇压至虚小世界的灵脉？
    若说至虚小世界修士的种种疯狂，是因为灵气枯竭，而万物宗镇压灵脉，这罪恶因果，是否也跟万物宗有关？
    在小世界时，这些问题时常困扰着她。
    隐隐的，乔双鲤觉得这背后的真相，并不是现在的自己该去探究的，但不闻不问，又过不去心里这关。
    所以最后她还是开口了：“九真前辈，师门镇压至虚小世界灵脉，可是因为想要窃取小世界的灵脉？”
    “是也不是。”在回答她的问题之前，九真先问了她一个问题：“在你看来，灵气是什么？”
    灵气是什么？
    乔双鲤不确定地说着：“是一种特殊的能量？”
    九真又笑了，不过这次并非嘲讽，只是被她脸上的懵懂所逗笑，他语带笑意说道：“你刚修行之时，应该听过一句话，万物有灵。”
    乔双鲤眨眼：“所以？”
    “所以灵气之于世间万物，本就是生存之本。”
    乔双鲤悟了，灵气就如同氧气，是生命体存活的必需品，她举一反三：“师门镇压至虚小世界的灵脉，确实是怕小世界的灵气消耗太快，甚至也有窃取的想法，但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不让小世界万物灭绝？”
    九真面前的少女，目中带笑，只是这笑并不达眼底。
    他虽然没说什么，但也算默认，乔双鲤觉得自己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所以说，九洲灵气灭绝，也意味着没有灵气以后，九洲的生灵也将灭绝，这才是天道对老乡们这么仁慈的原因？
    天道并非不公，只是比起老乡们身上的恶，他们身上的功德恐怕要更多。
    那么问题来了，她还要跟裁决斗法吗？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希望，好像她确实不应该继续和老乡们针锋相对，可是……
    打还是要打的，最多不打死，当然，更大的可能还是她被裁决打死。
    所以现在想这个也没有什么用。
    不过知道了镇龙钉的真相，乔双鲤心中对于宗门的质疑，对天道的迷茫，暂时没有那么介怀了，只觉得身心舒畅，当即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之前塞进去的果篮，狗腿地对九真说道：“九真前辈，快尝尝我从至虚小世界带回来的果子，别有一番风味。”
    “九真前辈，刚才看你发带松了，不如我给您重新梳理吧？”
    “九真前辈，尝尝嘛，这果子真的很好吃的！”
    峰顶，少女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似乎被念的烦了，男人终于被她说动，拿起一颗果子，品尝起来。
    看到这一幕，少女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至于之前心里种种负面情绪，不知不觉已经忘怀。
    她跟九真前辈生什么气呢，又有什么立场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