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情轶事》第十一章 虚幻与现实的交界

    雪白，苍白，惨白
    宋成贺很不喜欢这一抹白。
    我是醒着的吗
    如果我是醒着的，
    为什么却又发不出一点声音
    可如果我没醒，
    这一抹白是怎么回事
    我的眼睛睁开了吗
    如果是睁开的，
    为什么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人
    可如果我没有，
    这一抹白是怎么回事
    咦，有声音，哭声，是谁
    哦妈吗
    “医生，医生，ui成贺到底怎么样”韩敏熙的声音急切中伴着期盼与担忧。仿佛溺水的人，口中的医生成为她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她能做的，唯有拼命抓住。
    “您别着急，目前病人基本脱离危险期。他背后的刀伤，虽然都很深但并没有伤及脊椎和神经，只是皮肉伤，是完全可以痊愈的。至于他的手”老朽的主治大夫，有些犹豫。
    “成贺的手怎么了难道”
    “不不不，您误会了。”韩敏熙绝望的语气，令主治大夫赶忙停止了她的想象：“病人的手臂只是一般的骨折，而且及时用钢管固定住，接续起来并没有困难。不过，他的手掌是粉碎性骨折，虽然通过我们的积极治疗，未来不会影响正常生活，可一些需要手指灵巧的事情，做起来就会困难一些。”
    “那”
    声音渐渐远去，宋成贺试图追寻而去，却只是徒劳。
    剩下的，依旧是那一抹白。
    宋成贺开始讨厌这一抹白。
    我还活着吗
    如果我还活着，
    为什么我却感觉不到躯干和四肢
    如果我死了，
    那这一抹白是怎么回事
    我在天堂吗
    如果我在天堂，
    为什么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如果我不在，
    那这一抹白是怎么回事
    咦，这次是脚步声，好熟悉，是谁呢
    阿爸吗
    “吴医生，这已经是第十天了，我儿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阿尼，或者说，他还有没有醒的可能”宋相佑沉稳的声音，始终如一。他也不得不沉稳，从宋成贺被救出来，宋浩哲就一直卧床不起，而韩敏熙也几近崩溃的边缘。就剩下他一个人，所以，他必须要沉稳下去，作为人子，作为人夫，作为人父。
    吴医生很清楚，能够来他们医院的，都是非富即贵。宋成贺一家已经算是好的，甚至说是绝无仅有。若是换了别人，可能早就派人教训他。所以，他对宋成贺的病情也格外关注。
    几乎没有停顿，吴医生接道：“病人目前的状况其实已经好转很多，之所以到现在还醒不过来。究其缘由，都是之前失血过多造成的大脑缺氧所致。眼下，他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正在用休眠的方式修复他受损伤的部分。所以，病人依然有极大的可能苏醒过来。当然，凡事都有可能，如果这种修复不能够完成”
    “阿给思密达。那么，拜托了。”
    “放心吧，我们会尽力的。”
    咚、咚、咚，脚步声渐渐靠近，带着一丝沉重。
    “烔焕，烔焕，醒醒。好了，你回去吧，你都在这呆一夜了。再不回去，你阿爸又该担心了。而且，身上不是还带着伤吗”
    “嗯，天亮了吗”嘟囔着醒转，苏烔焕才发觉又是一天过去，而自己的亲故，却全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相佑叔，我没事的。阿爸那里，我也早就打过招呼您放心吧。倒是您，真的是幸苦了。爷爷身体好些了吗敏熙阿姨怎么样，这两天有没有平复一些要不，一会我去看看他们吧。”
    “行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出门时爷爷刚刚吃了药睡下，你敏熙阿姨也是一夜没睡，早上喝了点粥，好不容易才睡着的。让他们多睡会吧。”
    “这样啊，那好吧。相佑叔，我就先走了。如果成贺醒来，您一定记得通知我，智秀也行。”
    “放心吧，忘不了的。”
    咚咚咚
    脚步声也渐渐消失了，能感受到的又仅剩下那一抹白。
    唯一值得庆幸，宋成贺已然对此麻木。
    至少不会用讨厌的情绪，来自寻烦恼。
    因为他已经确信了一件事。
    这里就是地狱，人间的地狱。
    可能唯一不同的，人间的地狱是白色的。
    否则他不会感受到，如此彻骨的冷。
    如果不是地狱，
    那这一抹白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月后，汉城李氏附属医院。
    贵宾病房内。
    “我不管，我就要带成贺去美国”韩敏熙有些歇斯底里的叫嚷着。而且，这句话是冲着宋浩哲去的。
    今天，在这个不算狭小的病房内，宋氏一家大小算是到齐了。就连从宋成贺出事后，就被限制行动另外三兄妹也都来了。
    只为了一件事。
    韩敏熙要带宋成贺回美国。
    搀扶着韩敏熙，三女宋智妍轻声劝慰道：“哦妈，您别着急啊。阿爸和爷爷又没说不同意。但是成贺现在还昏迷不醒，根本没法负担起那么远的旅程。况且，医生也说成贺基本恢复，就这一两天说不定就能醒过来。您在耐心的等两天吧，行吗”
    原本依照宋家的家教，家长们谈话，小字辈是不能插嘴的。这一点其实在场的人都清楚，可是韩敏熙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听进宋浩哲父子的劝慰。
    只是，难道小辈就能劝住韩敏熙吗
    “o再耐心的等两天你给我过来”一把拽住宋智妍的手，韩敏熙拖着她来到宋成贺的床边：“呀，宋智妍，你看清楚了，躺在那不省人事的，是你的弟弟，亲弟弟你还让我再耐心的等两天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呀，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你怎么可以，呜呜呜”
    推搡着宋智妍，反倒是韩敏熙自己当先哭了起来。这一个月的日夜煎熬，韩敏熙整个人都憔悴了。那所谓的知性气质早已荡然不存，更像是个历尽磨难的可怜妇人。
    别看刚才还有力气推搡宋智妍，其实全靠一口心气撑住。就像此时她全身都是无力的，只能靠在女儿身上，否则这间单人病房里躺着的，就会是两个人。
    许是哭够了，韩敏熙推开女儿，踉跄跌步的走到宋相佑身前。宋相佑想要搀扶，却被她抬手躲开。疲惫的双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如果你不同意我带成贺走，我们就离婚如果你不同意，我会要求大使馆介入”
    “够了”
    咄的一声，宋浩哲手中的拐杖重重的剁在地上，也剁在众人的心尖上。韩敏熙本能的一颤，可是想到病床上的宋成贺，又挺起胸膛与老爷子对视，以示自己的决心。
    “阿爸，您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我不能再让我的孩子生活在到处充满危险和仇家的韩国。我无法再接受一次，我的孩子被人绑架的事实。我会疯的”
    面对妻子的决然，宋相佑只是低头沉默着。他不知该说什么，更确切的说他觉得自己此刻说什么都是错的，都无法弥补躺在病床上昏迷的儿子，和眼前哭成泪人日渐消瘦的妻子。
    他没有资格，再要求什么。
    宋浩哲紧握拐杖的手，松了又紧，最终所有的思绪都化成一声长叹和无尽自责：“家媳，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怨恨就怨恨我吧。离婚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三十多天来，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又何尝睡过一个整觉。然而他这番几近请求的话换来的，只是韩敏熙的沉默相抵。张了张嘴，宋浩哲却一个字也再说不出口。
    病房内，陷入了久久的沉默，静的令人窒息。
    咚咚咚
    终于，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请进。”
    开口的是长子宋成勇，可门外却半天没有动静，宋成勇便冲着弟弟宋成旭使了个眼色。
    宋成旭刚准备开门，门外却传来一阵交谈声。
    “呀你个臭丫头，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哦哦妈，你不是回去做饭了吗”
    “我问你话呢”
    “我就是想来看看他。”
    “呀，金太耎，喏米求索你疯了吗你亲oppa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呢，是谁造成这一切你都忘记了”
    “哦妈，oppa那是为了救我被坏人打伤的，宋成贺xi也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啊。我来看望一下，也是最基本的礼貌吧。”
    “少罗嗦，如果不是姓宋的这小子，你们会遇到坏人吗你也别想骗我，我都打听清楚了，那些人就是冲着他去的，你和你oppa就是被他给连累的。你现在还想来探望他走，跟我回家”
    “哦妈哎，您先放手，这里是医院。”
    “知道就好，那就老实点跟我回去，告诉你”
    每个做母亲的，都会本能的保护自己的孩子。门外金志勇的母亲是，门内宋成贺的母亲同样也是。刚刚若不是被自己两个儿子拉着，她已经开门出去理论。
    “放手吧。”或许先前的哭闹，让韩敏熙宣泄的不少心中的怨怼，此时倒愈发的趋于平静。可眼中的决绝，却愈发的坚定。她这话是冲着两个儿子说的，也是对宋浩哲父子说的。
    “阿爸，今天既然都在，您就给我一”
    “呃”
    突然，一道微不可查的轻吟，打断了韩敏熙的话。看着好似很矛盾，可就是这么神奇被韩敏熙听见。或许不止是韩敏熙，屋里的所有人好像都听到那一声。
    几乎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声音的来源。
    那张躺着宋成贺的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