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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上位守则》第 16 部分阅读
安小仪不知是疼痛还是惧怕,竟是当场便昏了过去。
这下,就连姜娆也不能再镇定,卫瑾自是眼神一暗,“速传太医,不许有片刻耽搁。”
……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卫瑾自然是去了华音阁,同去的还有华贤妃。
直至晚间,宫人回禀,说是安小仪的胎没了。
姜娆坐在软榻上,手心微凉,那一推,竟是将卫瑾的骨肉推没了!
她早在回殿的路上,就从袖口里摸出了一包薄荷叶子,不想这一疏忽,便酿成了祸事。
陈婉仪,她必定逃脱不了干系!
虽无确切证据,但姜娆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她。
六宫之中阴沉沉一片,安小仪丧子的消息想必所有人都知晓了去。
夜深,卫瑾才疲惫地从外面入殿。
姜娆迎上去,两人便隔着一丈的距离。
她仍是默默地上前更衣,但卫瑾突然开口,“不论如何,你原该小心些,她毕竟是有身孕的人。”
他并没直接告诉她孩子没了,但字字句句,都能听出责备的意味。
姜娆退到一旁,“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奴婢?”
卫瑾揉了揉眉心,“朕的孩子没有了。”
姜娆笑了笑,“既然是奴婢的错,便一命抵一命好了。”
卫瑾沉步走过来,捉住她的双手,“难道朕不该责备你么?”
“自然是应该的。”姜娆扬起脸,与他对视。
卫瑾扳过她的脸,“为何不对朕说,说你并非故意,难道朕在你心里,真的是无关痛痒,你宁肯领罚,也不愿敞开心扉,是么?”
“是,正是如此。”姜娆脆生生地应了。
卫瑾眸中愈加阴沉,逼近她的脸,胸中的烦闷更胜方才。
突然,姜娆猛地抽回手掩住唇,弯腰干呕了一声。
卫瑾的怒意此时也消减了几分,他知道,姜娆连争宠都不屑一顾,何况去做这样的蠢事?
但只是想要她一句温柔的解释而已,她亦是不肯。
“可是还不曾用晚膳?”他冷着脸问。
姜娆摇头,许是白日里看的血腥气,冲撞了,这会子恶心的紧,“奴婢不敢劳陛下关心。”
卫瑾终是无奈,抱了她往榻上去,“又轻了些,该好生调养些,近日别去后宫,远离是非罢。”
姜娆闷着气不说话,不一会儿竟是张俊觐见。
卫瑾脸色如常地唤他进来,“是朕传他来给你瞧瞧,看可有摔着?”
姜娆想反驳,又觉得无从开口,只得顺从。
隔着帘子,张俊的手指停在她腕脉上许久,他猛地收回去,一言不发地阖上药箱。
卫瑾也瞧出了不寻常,张俊顿了片刻,背对着姜娆,缓缓欠身,“想来姜姑姑的月事迟了许多天罢。”
49贵妃
姜娆原本躺着的身子猛然做起;下意识地将手搭在小腹上,月事的确完了将近十日;因着是在金戈台,彤史记载便落下了。
却不曾料;竟然如此之快。
白日里因为推搡,安小仪才失了腹中骨肉,这会子自己就诊出有孕;当真是天意弄人。
“可是喜脉?”芙蓉帐外男人的声音竟是不可抑制的上扬,尾音里还夹杂着细微的颤抖,张俊的身子僵了片刻;极是颓然地弓□子;“臣才疏学浅;还要再问一问姜姑姑,方可确保无误。”
姜娆还没来得及说话,卫瑾笃定地道,“不必问了,高言,带张太医下去领赏,自明日起,专职替她调养身子,不得有失。”
高言欠身引了张俊出殿,心下更是笃定,只怕这姜御侍可要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内庭太医专司一人调理身子,这是从前的白婕妤和安小仪都不曾有过的殊宠。
和璇玑交换了眼色,俱都退下。如今姜御侍有了龙嗣,晋位指日可待!
殿中霎时静了下来,两人隔着一重帷幔默然相对。
忽然芙蓉帐被猛地掀起,还有些无法接受的姜娆便被打横抱了起来。
她轻呼,连忙环住卫瑾的脖子,卫瑾似是喜极,原本就健壮有力的身子,此刻更是完全将她笼罩住,原地转了数圈,才停下脚步。
冷峻的容颜上,渐渐泛起难得的温柔,他俯□来,一双鹰隼般的眸子紧紧锁住姜娆,“幸得白日里你摔得不重,若伤着娆儿的孩子,朕必不会轻饶了她们。”
那样温柔的神色,从前在白昭仪的流霜阁中见过一回,但绝不如此刻的炽烈。
姜娆被他这样热烈的目光盯地有些不自在,遂将脸蛋埋了下去,“如此,陛下可满意了罢?”
凌厉的唇角渐渐绽开,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榻上,双臂撑在身侧,“自从登基之后,朕从未像此刻这般满意。”
……
七月流火,微凉的秋风倦去了满庭落叶,秋意渐盛。
镇国将军南下沧澜叛乱,历时一年有余终于平定贼寇,收复西南五郡,得胜班师。沧澜乃肥沃富庶之地,以丝绸南绣、鱼米之乡盛名于世。
此役收复,便有粮草布帛源源不断运送回宫,入京车队如水,数十日不曾将歇。京中百姓街头巷尾,热闹非凡。
镇国将军盛冉加封一等冠令侯,其长子盛远,即华贤妃的大哥,立下赫赫军功,提拔为车骑大将军。
同样送入京城的,还有和南绣不相上下的沧源绣娘,各个姣美如花。
其中翘楚,自是送入紫微城,献给天子,而后才是分给列为宦臣。
不过坊间盛传,沧源绣娘再美,也不及武安侯的小妹三分。
说起武安侯连珏,便是大周开国历史上不得不提的一笔,连珏世袭爵位,父亲连海乃卫齐举兵起义的义军头领,军功和名望不逊于卫齐,乃开国元勋。
大燕亡国,大周始立,卫齐称帝,连海虽负不世功勋,却自请远赴西南,自此不问政事。
卫齐亦不曾亏待了曾经同生共死的同袍,加封武安侯,赏良田黄金数不胜数,是以武安侯富甲一方。
连海病逝,长子连珏袭爵位。
此次,久不入世的武安侯竟是随同盛家军一同班师回朝,隐隐有愿意辅佐之心。这份大礼送上,龙颜大悦,一时镇国将军风头无量。
而武安侯小妹连玥,同入京城的目的,便显而易见。
何况盛名在外,如此佳人,除了当今天子,只怕再难有人消受得起。
……
早朝之后,皇上派贴身羽林卫尉亲自往城门迎接镇国将军和武安侯,同时,国子监祭酒庄子青刚提了御史大夫,有积压的章本上奏,于是一忙就到了傍晚。
晚间,庄云若头一回主动到含元殿请安,前些日子皇后禁足完毕,恢复六宫掌权之后,替她和安小仪同时晋了位份,如今是庄芳仪和安贵人。
虽然自己父亲得以重用提拔,但皇上对自己却并无热情,不过是随意来过两次,就再没下文。
眼见安贵人是如何的失去孩子,她才明白唯有君恩是保全自己的最好方法。
不论有多少胜算,她必不能再被动下去。
今晚,同样的回应,高言说皇上忙于政事,便将她送来的莲子羹接下,连面儿也没见到。
这厢庄芳仪铩羽而归,那厢才从勤政殿出来的皇上,并未直接回含元殿,而是往侧殿移步。
屏退了随行之人,卫瑾如往常一般踏入芳华阁,却并没见到姜娆的人影。
莫名地就有些心慌,他连忙唤来高言,当下便分派人手四下寻找,一时满殿皆惊。
如此阵仗,当真是见所未见。
找了许久,就在皇上的脸色如夜色一般阴沉时,仍是新来的婢子莹霜在御书房小阁中寻到了姜娆。
卫瑾踏入书房时,便在重重书架中看到了那娇柔的身影,青丝微乱,伏案浅眠,如雪的侧脸正枕着一截袖子。
他紧走了几步,突然又不忍心打扰,定身凝视了片刻,高大的身子俯下来,轻轻将她抱了起来,一路往寝殿走去。
那样珍重的姿态,仿佛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教人咂舌唏嘘。
姜娆白日里无事,便仍有读书的习惯,如今卫瑾限制她行动,生怕动了胎气儿,时时刻刻都教人陪着。
上回莹霜不仔细,险些教热茶烫了姜娆的手,本是小事,但不知是哪个宫人说了出去,传到皇上耳中。
当日下午,便赏了莹霜二十大板,若非姜娆劝着,那莹霜少不得去了半条命。
并非姜娆心慈,不过是如今阵仗太大,怕传到后宫平白教人叵测。
但如今过了月余,虽然宫人们日日在她耳边吹风儿,俨然将她视为主子娘娘,但皇上那边始终没有动静。
虽说姜娆并不看重位份,更不想参与后宫争宠,但卫瑾如此态度,不由地教她有些难安。
自有孕以来,时时困倦嗜睡,今儿略看了回书卷,竟是伏在案上睡了过去。
一觉沉沉,睡梦中,姜娆是被隐约的说话声惊醒了。
“还请陛下慎重考虑,她身世低微加封如此高位,难以服众…恕臣妾不能从命…”
姜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听出那是皇后的声音。
紧接着,是卫瑾的声音沉静地响起,没有任何波澜,“朕心意已定,皇后不必多言。”
沉闷的静默之后,皇后的声音提高了三分,“若陛下心中还有臣妾这个皇后,就请收回成命!”
似有隐隐的一声笑,卫瑾冷声道,“这个后位,也并不是非你不可。”
不用看,姜娆也能想象出此刻卫瑾的脸上是何种冰冷的神情。
就如同卫齐殡天那一夜,龙图阁中修罗般的姿态。
杯盘碰撞的声音传来,皇后颤抖道,“陛下…陛下竟然为了一个低贱的女官,如此待我…难道数十年的情分,竟不如一个外人?”
“你我情分,皇后心中应该最是清楚,”他再次开口,不给皇后说话的机会,“皇后请回罢,册封诏书上的凤印,朕限你三日盖上,逾期别怪朕不念旧情。”
不知皇后何时离开,但那些话如芒在背,令姜娆十分不安。
“朕知道你在装睡。”卫瑾的脸近在眼前,姜娆便侧着白嫩的身儿,郑重道,“阿瑾应是知道的,我从没有争宠之心,若不是这个孩子,陛下便是封我做皇后,亦是不愿。但我可以不念自己,却不能不顾孩子。”
卫瑾深刻的眉峰微锁,将她揽入怀中,“朕怎会不知?”
姜娆展颜一笑,“那么,阿瑾打算给我甚么位份?”
卫瑾握住她的手,婆娑了几下,“虽然贵妃之位并非最高,但皇后无错,大局为重,朕不可废后。”
贵妃…
姜娆愣住,她方才想着最多不过是九嫔之位,不曾想他能如此平淡的说出这样惊天动地的话来。
难怪皇后如此失态!
就连镇国将军的女儿,也才不过贤妃之位。
“陛下和皇后青梅竹马的情谊,我从不敢奢望介入,”姜娆压住心头惊讶,“阿瑾莫要错看了我。”
谁料卫瑾的神情淡漠,良久才道,“我和她的情分,早已断了干净。”
姜娆是聪明的女子,言之此处,此不会多问,卫瑾依旧是抱着她相拥而眠。
一夜无多话。
……
第二日,早膳时,便有宫人来报,说是鄢秦侯夫人的辎车以至城门。
卫瑾慢条细理地饮了口羹汤,缓缓道,“传朕口谕,放行入城,到行宫安置。”
又看了姜娆一眼,“不可怠慢。”
姜娆搅动着羹汤不语,其实她不过是想弄清楚自己的过去,然后了断干净。
但却不知今日看似细微的一个决定,却将颠覆她所有的认知。
就在惴惴不安中,她独自前往行宫。
殿中灯火明亮,一人坐于珠帘后。
姜娆缓缓走进,随着每一步落下,头脑却是越发疼痛难当,仿佛有甚么东西膨胀炸裂开来。
鄢秦侯夫人面对着她,轻轻摘下面纱。
那一张布满疤痕的脸容,毫无预兆的现于眼前。
姜娆呆了一瞬,拼凑的回忆渐渐清晰。
这身体原主的意念在此刻潮水一般涌入心房,她不自主地抬起手,抚上那张可怖的脸庞,“是谁害你如此?”
鄢秦侯夫人微微一笑,即便是遍布疤痕,依然有震慑人心的气韵,她云淡风轻地道,“娆儿做的很好,娘亲甚慰。”
50骨血
姜娆立着未动;神思复杂;眼前是她身体上血亲的娘,但对于她来说也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她便对面而坐,淡淡道;“恕女儿自私,如今所做一切;只是为了我自己。”
鄢秦侯夫人;或者如今应该唤她伊姒;丝毫不将姜娆的话放于心上,拉着姜娆的手;摁在疤痕上;“卫氏一族灭我大燕,逼死父皇,害我兄长。卫齐将我囚禁于深宫,生不如死,她的女人们也都非善类,当今那个高坐在太后凤椅上的女人,毁我容貌、推入深水,只可惜天不绝我伊氏一族,将你赐给了为娘。”
伊姒脸上有十分平和的柔光,但眼神里却有着极不相符的阴郁之色,姜娆明白,她恨,她怎能不恨?
但这些,虽然和这副身体有关,却和自己无关,她可以同情,但绝不会因此接受她的报仇计划。
伊姒的女儿已经死了。
“大燕即亡,便不可能再复国,女儿不会再行从前之事,我只想呆在卫瑾身旁,因为腹中的孩子,别无选择。”
伊姒脸色一震,似是听到了极难以相信的事情一般,惊恐不能言语,唇角一张一合,紧紧盯着她的小腹。
“你已经委身于他了?”她语气古怪,夹杂着一丝颤抖。
姜娆点头,放柔了语气,“那郑秋也是娘的人么?”
伊姒移开目光,侧脸隐在黑暗中,“当年,鄢秦侯正妻诞下一女后虚弱病夭,那个女孩就是郑秋,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比你大两个时辰。”
郑秋,竟然是自己的姐姐?
这样的结果远远超出意料之外,想起曾经郑秋所做所说的一切,竟全是伪装,便如卫璃所言,郑秋的话不可信…
气氛复又陷入长久的沉默,伊姒的目光紧紧黏在姜娆身上,逼仄的令人几欲窒息。
她忍住不适,不断提醒自己,眼前人毕竟是自己的母亲,血浓于水,不能轻易辜负。
仍是姜娆先打破僵局,起身道,“既然娘亲路途辛苦,便在宫中小住时日,也好陪陪女儿,至于凌平王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伊姒极是温柔的笑了笑,其实她和姜娆的轮廓虽相似,但五官细看则不尽相同,只是那份妩媚的气韵太过相像,才会让卫齐和靖太后第一眼错认。
“娆儿,你以为是娘亲自愿来此?岂不知如今是想走也走不得了。你不妨回头瞧瞧,这行宫周围遍布皇帝的眼线,那个口口声声爱护你的皇帝,根本就在利用你,来铲除一切违逆他的势力罢了!”
闻言回望,依稀能感到窗外门前,有人影缭绕。
“娆儿,你绝不能和卫瑾在一起,事成之后,孩子也要打掉。”伊姒话音方落,便听身后殿门沉闷地打开。
“鄢秦侯夫人舟车劳顿,不宜多话,咱们来日方长。”随着声音传来,但见卫瑾赤红色龙纹云袍未褪,阔步入殿。
周身气质威凛,令人不寒而栗,俊美无暇的脸容上,但有一丝深刻的笑纹。
他过来极是亲昵地揽住姜娆,“朕教人送你回去。”
“陛下答应过,不追究前事,”不知为何,此时威仪高华的卫瑾,让她有阵恍惚,仿若初识。
“你放心,君无戏言。”他在额前落下一吻,温柔却强硬地将她交给高言带了下去。
姜娆阖上殿门前,只能看到他拉长的背影,卫瑾始终没有回头看她。
她抚了抚跳动的眉心,不知缘何就莫名地不安。
殿中静默,卫瑾很有风度地摆了摆手,示意伊姒落座,自己则是大刀金马地上榻而坐。
“我能说的,你都早已查了清楚,”伊姒换上冰冷的神色,“当初,是我小觑了你。”
卫瑾优雅地笑了笑,“无妨,如今能认清还不算晚。”
“你对娆儿动了真心?”她近一步问道。
卫瑾顿了顿,不置可否,“朕对自己的女人素来很好,特别是美貌的女人,而您的女儿正是朕最中意的。”
“想必十七年前你曾亲眼目睹谢莲儿如何置我于死地,”她抚弄着手上的玉镯,幽幽抬头,双眸却突然迸出光芒,“但有件事情,谢莲儿也不知道。”
卫瑾面色渐渐沉了下来,于她直面而视,这便是让父皇挂念了一辈子的女人。
即便是如今遍布疤痕,但也能瞧出年轻时该是如何的绝色。
卫瑾微微动了动眉心,其实细看之下,两人的样貌并不十分相像,她太过艳丽逼人,让人一眼就难忘。而姜娆的妩媚却蕴藏内敛,愈看愈难以割舍。
这便是为何,第一次见面时,卫瑾觉得她不过是寻常俗物罢了。
但可以持续开凿的美貌,才最令男人沉醉。
“你在朕的面前,没有谈判的筹码,”卫瑾不屑地勾起一放唇角,“识时务者,才是聪明人。”
伊姒跟着站起,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当年你母亲推我入水时,我怀有两月身孕,这件事唯有慕妃和死去卫齐知道。距今时,恰好十七年了,而陛下应该知道,娆儿正是二八芳华。这个筹码,可还算得有分量么?”
冷峻的脸上,渐有丝丝裂痕崩塌,卫瑾只觉得那些话,犹如天崩地裂、冬雷滚滚。
双腿似灌了铅般竟迈不出一步…
一片死寂。
……
回到含元殿,璇玑面色匆匆,说是武安侯和其妹已经在外城碧梧宫安置。
各宫小主娘娘分别送上贺礼,账目已经交由内务府,需经由姜娆过目,并亲手送到碧梧宫去。
因为姜娆如今的身份,便是代表了内庭女官的最高象征,更是代表了皇上的看重。
所以这送赏的功夫,非她不可。
但若只是如此,璇玑也不会如此焦急。
因为就在这紧要的当口上,慕太妃旧疾突发,宫中所有人手都用在照料慕太妃身子上头,仍是英敏长公主过来,亲自点了姜娆的名字,要她去永寿宫取来礼目。
时局特殊,武安侯不可怠慢,所以姜娆想了想,便没推脱,教璇玑留下来整理账目,自己则缓缓往永寿宫而去。
相比于靖太后的羽合宫,永寿宫显得寥落了许多。
姜娆方踏入殿,门边在身后应声而闭。
青瑶姑姑引了她往内室而去,说是慕太妃正在榻上小憩。
但姜娆进入内室,便闻得暖香阵阵,再抬眼看去,慕太妃面色如常地靠在榻上,卫英敏坐于床尾,朝她看过来。哪里有半分病发的样子?
“既然太妃娘娘无碍,那么便将贺礼交给奴婢罢,时辰不多,还望赶紧才是。”
慕太妃摆摆手,“不急,姜御侍先饮了这杯茶。”
青瑶静静端来茶水,搁在桌上。
姜娆不动,一时殿中各自相峙。
“姜御侍如今架子大了,”慕太妃又道,“英敏,那便由你亲自端给她罢。”
宴无好宴,食无好食。
再看现下阵仗,只怕很难全身而退了。
姜娆终于开口,推辞道,“不敢劳烦长公主殿下,太妃的心意,奴婢心领了。”
突然一双大手扣住她的后颈,姜娆猛地侧头,正对上卫璃阴柔的脸,他一手端来水杯强硬地按在姜娆唇边,“听话些,便少受点苦楚,这个孩子你不能留。”
姜娆紧抿着唇不松口,卫璃加重了力道。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忽听殿外禀报,皇上来了。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慕太妃示意青瑶将茶水收拾下去,但却是晚了一步。
卫瑾负手进来,猛然扫落案上杯盘器皿,碎裂一地。
“所有人都退下,朕有话要问太妃。”
姜娆站在他身后数尺的距离,俏脸煞白,但此刻的卫瑾,冷峻尤胜从前,仿佛没有七情六欲,静的教人心慌。
而自从他进殿,就未向姜娆投来任何目光,连一个眼神也没有。
余光瞥见姜娆默默地退下,直到那娇柔的身影完完全全离开了视线。
卫瑾仍是保持着僵立的姿势,却无人注意到,他双手的指节已经攥的太紧,血色全无。
“朕要知道,十七年前,和伊姒有关的任何事情。”
立慕太妃垂头低笑,再抬起时,目光冷厉,“本宫不能袖手旁观,眼看先帝辛苦创下的后宫中,毁在兄妹乱/伦的秽乱之事上。还望陛下以国体为重。”
言至此处,一切昭然。
就连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卫瑾静立如泥塑,似有万箭当胸而过,他犹如修罗的声音再次响起,“若你有半句虚言,朕便让永寿宫所有人都永远消失,而此事若走漏半点风声,亦如是。”
慕太妃冷笑道,“本宫以卫氏血脉起誓,若有虚假,死后永坠地狱、不入轮回。”
卫瑾猛地转身,“除了朕,任何人不能碰她,不许再犯。”
望着那落拓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慕太妃忽然重重咳了起来,她喃喃自语,“先帝你当真是欠了伊氏的…如今报应来了,你的两个儿子都要毁在他们同父异母的妹妹身上…”
51禁忌
才出了外城;就见碧梧宫外往来如织,宫婢内侍等见了姜娆过来,便恭敬地行了礼;让开一条路来。
才踏上青石阶;就能隐约闻到不知何处飘来的一阵异香。
姜娆微微蹙眉,甜的发腻。
正殿中多是些宫人站着服侍;坐着的唯有三人。
上首男子长须虎目;健壮的躯体裹在正一品朝服之下,姜娆款款行礼;“见过将军。”
盛冉心知她的身份,遂起身虚迎了,并没摆架子。这一点,盛家父女做的很好,既不故作姿态,也不妄自尊大。
盛冉转头道,“陛下政事繁忙,咱们且稍等。”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袭如雪的白衣映入眼帘。
姜娆微微诧异,旋即垂下眸子,福身道,“见过武安侯、侯爷小姐。”
那白衣男子淡淡投来目光,极是清浅,只微微点头,很快便移开了,仿佛不曾看到她一般。
没来碧梧宫之前,她忖度着那武安侯大约三十岁上下,行军之人,定然是健硕孔武、不拘小节的性子,正应该如镇国将军此种派头。
但眼前男子,却是如此斯文之人,淡雅的如同一抹浮云。
姜娆并没多做耽搁,微微摆手,莹霜等端来贺礼,鱼贯而入,“这是各宫主子为武安侯接风的贺礼,聊表心意。”
连珏这才起身,略显清瘦的身板却十分高挑,衣带当风,倒很有几分前人风骨。
神态柔和,但那眼神明显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臣恭受。”
姜娆没在瞧他,履行公务一般地再次开口,“这些是靖太后、太皇太后、慕太妃的贺礼。”
这回武安侯便恭恭敬敬地纳了礼,只是姜娆临走时,武安侯忽然多问了一句,“不知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是否康健如常?”
姜娆回头,同样递给他一丝疏离的目光,“想是侯爷就不问世事,文徽长公主前年招了驸马,如今不在宫中,奴婢不敢妄言。”
武安侯神情一滞,这才方看清了眼前女子的面貌,妩媚婀娜,倒和小妹是不相上下的美人。
只是美则美矣,不过是摆在后宫里的花瓶罢了,徒有其表。
“是我唐突了,姜御侍莫怪。”
姜娆见他为人古怪,便福了身退下。
盛冉已经往偏殿歇息,武安侯望着姜娆的背影,区区一个女官,气势倒不小,但这不卑不亢的姿态,未入俗套,不愧是在皇上身边侍奉的人。
珠帘响动,娇人儿款款而出,“哥哥可还在念着那人?小妹早劝你去了心思。”
连珏定身走回座榻,“一会儿陛下就到,且去更换正装罢。”
女子粉面樱唇,娥脸修容,娇嫩地如同二月春花儿,艳丽非凡。
而她身上是一袭暗红银边儿的长摆裙裾,襟口稍低,敞开露出两节雪白的锁骨,正是沧澜女子时下最盛行的妆扮。
妖娆万千。
但于京城而言,委实奔放了些。
连玥不以为意,“我自幼生在沧源,做不来京城女子那样忸怩姿态,陛下定不会怪罪于我。倒是方才那个女官,可是一点都不惧怕哥哥,有些奇怪。”
连珏无奈地将她推入内室,“为兄并非洪水猛兽,为何要怕?”
阖上房门前,连玥仍是不死心道,“等我见了陛下,头件事,便是要替哥哥讨一门亲事来!”
……
皇上在碧梧宫留了整整半日,想来对那武安侯的器重非同小可,在很长一段时日里,武安侯和他那位艳丽绝色的小妹,便成了宫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外城歌舞设宴,内城却显得有些冷清。
张俊诊完脉,姜娆并没接受他的示意,径直教莹霜引他出去。
她从来都是果断之人,前尘往事早就断了干净。
璇玑往碧梧宫去了一回,回来时见姜娆独自在正殿收拾东西,便连忙过来拦着,“吩咐下人做便好,何苦亲自劳累。”
姜娆看了看还未显身儿的小腹,笑了笑回身坐下。
璇玑瞧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你可曾见过武安侯?”
“送礼时见了,并没记得。”
璇玑将散落的奏折整理好,随口道,“那武安侯的小妹,当真是个妙人儿。”
姜娆抿唇一笑,不答。
璇玑下去没多久,她便对镜上了妆面,浅浅唤来莹霜。
出殿前,冯渊迎上来关切道,“不知姑姑深夜往何处去?”
莹霜会意就答,“白日里从永寿宫回来,见慕太妃身子不好,姑姑便挑了些药材亲自送过去。”
冯渊还想再问,就被姜娆冷冷一眼堵了回去。
若不出差错,这含元殿遍布卫瑾的眼线,很快就能知晓。
永寿宫宫门紧闭,谁知一进去,却在卧殿门前碰见了陈婉仪。
她见姜娆来了,连忙欠身,“听闻太妃身体有恙,我便过来瞧瞧,可巧遇见姑姑。”
这一个月来,因为卫瑾刻意嘱咐了,姜娆不曾去后宫,自是许久未见。
“陈婉仪若是送完了,尽可回宫。”她缓缓往前走,自然而然地将陈婉仪挤到一旁。
青瑶过来招呼,心道怎地一下子就来了这么些个人物。
“还没恭喜姑姑呢…”陈婉仪突然近前一步,幽幽盯着她,“可是要仔细…别像安贵人一样大意。”
姜娆权作没听到,陈婉仪又补了一句,“她那样…也算干脆的,总比有些胎根本就不能生的好…”
姜娆扫过她,忽然伸手捉了她的手腕,“若想皇上一辈子都不往华音阁去,那么你就继续演下去,郑秋。”
陈婉仪委屈地收回手,娇弱弱地走了,“姑姑莫要错看了我…当初你替我出头的恩情,用不敢忘。”
姜娆定步入内,慕太妃静卧在榻,还不等姜娆开口,就低声道,“请回罢,本宫无话要对你说。”
姜娆妩媚一笑,“晌午太妃逼奴婢喝落胎药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呢。”
慕太妃咳了两声,有些闷气儿,胸中早已将她诅咒了千百遍,可嘴上仍是不语。
“太妃为何如此?”姜娆咄咄逼人,“莫不是想帮您的儿子挽回奴婢么?”
“妖孽…你根本就不该活着…”慕太妃咳得越发厉害。
……
连玥连珏兄妹盛装出席,卫瑾虽然很是和气地接待了他们,但那周身散发的阴戾之气,让包括盛冉在内的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他上座,除了询问了沧源事务之外,就再无多话。
满殿莺歌燕舞,仿佛也不能将他触动一分一毫。
连玥自诩美貌,正常男人绝不会视她如无物。
而第一眼看到皇上,那个从石阶尽头沉步走来的男子,沉默内敛、桀骜俊美,几乎符合了天下女子的所有旖旎幻想。
她便在心下笃定,要征服他的人、征服他的心。
只可惜自始至终,他都未曾认真地看自己一眼。
哥哥仍是静静地独自饮酒,为何这一切,都和预想中的如此不同?
皇上似乎心不在焉,时不时揉着紧蹙的眉心,偶尔同哥哥、盛将军攀谈几句。
连玥端了酒上前,如玉的凝脂皎皎生辉,晃人心神,“陛下,臣女敬您一杯。”
卫瑾淡淡道,“朕只喝茶不饮酒。”
连玥丝毫没有退缩,她索性就在卫瑾下榻而坐,指着满殿歌舞道,“陛下您可曾去过沧源,哪里的山水和绣娘都是极美的,要比这些女子美上许多倍。”
卫瑾被耳边鸟儿似的女子吵得无法,而武安侯在场,自不能拂了面子,“有珠玉在前,朕信你的话。”
连玥双颊一红,心知是在夸赞自己,正抬头想进一步说话,却见高言行色匆匆地进来,伏在皇上耳边嘀咕了一句。
皇上脸色微变,登时便起身,武安侯和盛将军不明就里,只得躬身送架。
连玥悻悻地望着卫瑾的背影,径自斟了满杯,一饮而尽。
……
姜娆被一脸冰霜的卫瑾强行带回含元殿。
一路上他始终紧抿着唇不语,不过才一天的光景,就和从前判若两人。
卫瑾能感觉到柔软的身子挨着自己,那是他最喜欢的触感,可从前的夜夜温存缠绵,都被她竟是自己的妹妹这个事实,残忍的击溃。
从前有多贪恋,如今便有多么痛苦。
此时此刻,他竟也会有惧怕的时候…
姜娆梳洗完毕,静静躺在龙榻上。
过了许久,有人入殿,却是莹霜的声音响起,“回姑姑,陛下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今夜…便不过来了。”
多么敷衍的理由。
姜娆嗤笑了一声,卫瑾明显在躲避自己,到底还是介意她的身份罢。
她只身下榻,只裹了轻薄的纱披便径直往御书房而去。
殿门被缓缓推开,夜风吹散,那女子一袭白纱青丝摆荡,赤着脚就站在门前。
卫瑾恍若未见,克制住情绪道,“你先安置,朕忙完便去。”
姜娆一步一步朝他走来,面容无邪而妖娆,有着蛊惑人心的美。
“即便是有任何因由,我以为,阿瑾也会坦诚相告,”她笑的艳丽,“只可惜,仍是高看了自己,也许在陛下眼中,奴婢也不过是众多玩物中的一个。”
卫瑾缓缓搁下笔,凝着她妩媚如妖的脸容,胸口紧紧发胀。
那是她的妹妹,腹中还有自己的血骨。
这个念头,便如同诅咒一般,将他放在火中炙烤,寸寸煎熬。
想自己半生戎马,龙潭虎||穴,都不曾有过一丝惧怕。
可如今,却在一个女人身上,尝遍了滋味。
“莫要胡言,夜凉,当心身子。”他极力克制着,可听在姜娆耳中,却是无比的疏离。
姜娆凝视了他片刻,淡淡一福身,“奴婢谢陛下长久以来的照拂,这就收拾妥当,回改回的地方。”
她决然地往外走去,倒并非是真要卫瑾的承诺,而是因为,直到此时此刻,她才骤然发觉,并非离了他不可…
原来,她仍是如此自私,最爱惜的还是自己。
所以,即便没了情分,也容不得掺杂。
若不是这个孩子,又何至于到如今的地步?
见她就这么单薄的往外走去,卫瑾终于忍不住,所有情绪都在瞬时爆发。
他几步上前,猛地拽住她的手臂,“你要去哪?”
“陛下说笑了,奴婢还能去哪?自然是回自己的卧房。”
盯着那柔嫩的樱唇,曾经不知品尝了多少遍滋味,她的每一寸每一缕都是属于他的。
卫瑾失措间,便发狠地含住花瓣似的唇,辗转蹂躏。
但下一刻,又猛地将她推开。
耳畔似有声音在不断提醒着,这是他的妹妹…他们不可一错再错!
姜娆冷笑了一声,“奴婢告退。”
她前脚回了含元殿,正收拾床榻,却被人从后面拥住。
略带凉意的身体贴住她的,像以往每一次那样,密密实实地抱在怀里。
“朕累了,睡罢。”
52执迷
姜娆被他抱着;而身后男人似乎维持这个姿势太久。
她转过身子,抬眸对上他的瞳仁;深邃中却没了往日的温存,那是怎样一种情绪;姜娆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不论发生了甚么,阿瑾都不要隐瞒于我可好?”她不想放弃;遂主动将将樱唇递上。
温香的气息,缭绕在鼻端;卫瑾目光复杂地握住她的腰,身体上想她想的发疼;可理智却不断提醒着。
这么久了;这个女人头一回主动讨好自己,谁又能料得会是此般结局?
轻柔的吻落在他锋锐的唇角,灵巧的小舌轻轻勾画,便在这极大的矛盾中,卫瑾缓缓阖上双眸。
而后猛地扳住她的后脑,强硬地欺上那柔软的唇瓣,肆意辗转。
索取的力道太大,所有的气息仿佛都被掠夺一空,但此时,姜娆竟然觉得自己将要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卫( 女官上位守则 ./20/ )
第 15 部分阅读
第 17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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