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094 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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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六晚上张军亮过生日，周志彬穿上提干后刚换装的“四个兜儿”推门进屋，戏道：“老寿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众人勉强应付，张军亮立刻沉下脸不吭声。周志彬把提来的烟酒放桌上，自嘲笑道：“哈哈哈，我象个不速之客嘛。”张军亮说：“首长驾到，我等哪敢喘气儿？”众人沉默。大鸿说：“都是战友同学，客套就免啦。志彬你可迟到了，先罚三杯。”“好好好，认罚。”
    张军亮与周志彬斗酒败北，满口酒话剌得他借故离去。张军亮躺铺上更是一通胡言乱语：“姓周的，你算啥东西？凭啥穿“四个兜儿”？大鸿考上工农兵大学为啥被撸下？别以为穿着‘四个兜儿’就可以遮羞，你干的那事儿别以为谁都不知道？”
    “军亮，快说他干的啥事儿？”
    “兽性发作，干老母猪呗！”
    张平一拍胸口大叫：“我的天老爷，这真是爆炸新闻！”韩泉河沉默，大鸿说：“军亮，你尽说酒话，小心关你禁闭。”
    张平韩泉河相继离去，大鸿留下照顾张军亮。夜深后，大鸿扑在桌子上打瞌睡被他一阵哈哈大笑惊醒，于是他酒话加梦话滔滔不绝：
    大鸿，人家整你复员就复员呗，别蒙鼓里就行。我知道自己糊涂，可现在最清醒。这世上做人难，做好人更难。唉呀，难受极了、快救救我，我再不麻醉自己。什么真理？什么理想？为啥真理理想的阳光，往往高照恶人？山珍海味是生活，粗茶淡饭也是生活。
    瞧，玉帝端坐凌霄宝殿上高谈阔论美德，龙袍下却藏着几个赤身祼体的宫娥采女。哈哈哈，别粉饰啦，一幅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不就是为了糊弄人嘛。吃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玩得乐乐的，换着板眼儿瞎折腾人，老子是个凡间俗人，凉着身子饿着肚子更没雅兴。
    哈哈哈，感情真一口吞，一人敬三大杯，说喝下去就有远大前程。奶奶的，一个地道的老实人也不放过，兜着圈子想麻醉我毒死我，为自家肥田沃地。唉呀，大家别争了，理驳千层，层层有理。象我这样倾尽所有，买几坛酒一饮而尽，啥都明白了。这世界谁不是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
    张军亮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随而断断续续咕哝着睡去。房间里恢复平静，大鸿心里沉甸甸的，叹道：“唉，人最糊涂时往往最清醒。”
    张平穿着郭秀兰送的毛衣出车独山子，想着很快就要夜宿奎屯与她见面，心头不禁一阵阵春风荡漾，对着反光镜晃晃，回头哼哼唱唱。汽车仿佛受感染，飞驰在直直的柏油马路上越来越精神，突然一下扎进戈壁上的“U”形槽，张平摸摸碰疼的头，又哼起歌踩下油门儿。
    “秀兰，秀兰……”
    门打开，张平进屋一抱搂住她说：“好想你！”“平，我也想你。”一阵热吻，“平，一会小王要来。”她羞怯地理着他的毛衣领又说：“合身吗？”“象肉皮儿一样。”“没正经。跑一天的车够累的，先去洗个澡，七点钟老地方见。”
    张平提前去约会地方暗想：“一会秀兰来了，说啥？学外国小说电影里的台词儿，秀兰，我太爱你了，简直爱得发疯！没意思……自己最讨女人喜欢，却又总被女人抛弃。初中爱上好几个，不知为啥一个个都跟别人走了；高中似乎刘碧琼、华梅、李薇薇……对自己都曾有过那意思，一晃全都烟消云散；当兵前去糖厂打临工，与车间主任的姑娘要算爱得够真够痴吧，转眼儿却不知花落谁家；接着与赵水芬山盟海誓，没想到她竟然不辞而别，去西藏做了团长太太；最失意时与郭秀兰相遇……唉，男人长得帅气难道也是个错？”
    落日歇脚在北天山西头为天空浓墨重彩，月亮在东头默然地徘徊探望；奎屯河边的垂柳摇曳婆娑，水面暮气飘然朦胧。张平望望四周沉不住气，一声叹息坐石头上点支烟。
    郭秀兰其实早到了，故意躲进旁边树丛里不动声色。她暗暗想：“张平英俊萧洒，感情疯狂，善解女人心思。让招待所的姑娘个个走神儿，我对他也是一见钟情，可他最终属于自己吗？前次大鸿那句看似玩笑的话，那是提醒与忠告啊。”
    “平……”
    张平象老鹰扑向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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