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坐在房门口,有一下没一下的缝着衣服,思绪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冬天。
那年冬天格外的冷,管家来找她说少夫人做主放了她的卖身契让她回家,她很高兴,收拾好就去拜别少夫人。
锦兰苑里,少爷和少夫人都在。拜谢少夫人后,少夫人给了她一些银子和一个包袱,还把小少爷抱给了她。
小少爷非常的被包在锦被里不停的哭。她很惊恐,不敢伸手去接。
少夫人哭着跪下来求她,“小西,看在我平日里对你不错的份上,你帮帮我吧,只要好生将他养大,给他取个普通的妻子,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就行。”
听了少夫人的话她惊讶的抬头,看到少爷眼眶泛红。脑子有点发懵,不知作何反应。过了好一会才颤颤巍巍的接过小少爷。
后知后觉才问道“为什么呀?”是啊,她不懂为什么少爷要她带小少爷走,这里什么都好,为什么要带走?更不懂为什么选择她带走小少爷,她只是一个二等丫头。也不出挑平时就帮着做些针线。
少夫人抽泣了起来,断断续续的说道“家里要遭大难,我等恐不久于世。他那么小我希望他能活着。别的都不需要,只要活着。”说完又泣不成声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想起最近府里的紧张气氛,她也感觉到了压抑。所以听到放她离府,她才会这么高兴。
可是。她没有带过孩子,她不懂啊。
刚刚想说的时候,管家就走了进来。“少爷都准备好了,”
小爷点了下头,沉默了一会。说道“走吧,”
走出了大门口,四辆马车并排在一起。少夫人的四大丫头梅兰竹菊红着眼一起跪了下来。
少夫人站在阶梯上,流着泪,不言语。
四大丫头叩了三个头,分别上了四辆马车。
管家一声令下,马车就分别朝着四个方向奔去。
她则是从后门偷偷走出来的。和她一起走的还有少爷身边的护卫夜。
她们假扮夫妻,在京城逗留了两天,然后一路南下。
本以为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却不想,才出城不远就遇到了狙杀。
真是可惜了少爷此前的一番安排,人家根本没有上当。又或者人家派了很多人守着,宁杀错不放过。
在厮杀中,夜受了伤,不过他们都不敢再逗留,为了迷惑对方她们转道北上,一路走走停停。
夜因为久伤不治,天气又冷,身体被拖垮了。最后她把他安葬在了安源狮子岭。
自己则带着孩子跟着商队回到了清远县。
清远县对她来说也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心是慌的。她都不知道怎么找回家的路,只漫无目的的走着。
在这辗转的半年中,银子已经花的所剩不多了,现在她身上唯一值钱的就是小少爷身上的玉佩,听少夫人说那是祖传的。是绝对不能当的。所以这半年来小少爷不好过,她也不好过,经常饱一餐饥一餐,现在都瘦脱相了。走在街上就像乞丐似的。
“你怎么做人娘的,孩子哭成这样,你都不看一下。”她听到旁人的指责才从茫然中惊醒过来。
那是一个好心的大娘,给了她两个包子,还帮她喂了孩子。并告诉她孩子在发烧,快带孩子去看大夫。
她跌跌撞撞的跑到医馆,遇到了当时在做学徒的林家信。她整个心都定了下来仿佛看到了救星。
半年了,她终于见到了认识的人。
巧的是林家信对她也有印象,当她叫出他的名字时。他只诧异了一下,就认出了她。
想起当时见面的情景,杨氏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蓝璟走进去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轻轻的唤了声“婶婶”。
杨氏茫然的看向蓝璟,过了好一会才道“你们回来了?怎么不多逛一会?”
“镇子太小没什么好逛的,”蓝璟答道。
“你,”杨氏欲言又止。这小璟到底还问不问?
蓝璟在杨氏对面蹲下,看着她问道“婶婶,当年我们家发生什么事了?”
杨氏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道“听说那时你娘刚到杨家村,因为长得好看,被你爹带回来后,就一直很多人去窥视,村里的赖四也在其中。”
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有一天赖四趁着你爹去打猎,欲爬墙进去行不轨之事。”
杨氏说着看了看蓝璟的表情,见她一直很平静,才又接着说道“你爹不放心你娘一个人在家,便让你娘去了木根哥家和木根嫂一起睡。”
“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有人看见了赖四进你家,然后就开始流言四起。”
“后来又有一次赖四吃醉了酒胡说八道,让你爹揍了一顿,之后不知悔改还到处说乱说。让村长给赶出了杨家村。”
“就这样?”蓝璟见她停了下来,追问道。
杨氏看了眼蓝璟,叹了口气“赖四被赶出村子后和王忠勾搭,有一次你娘和你爹去镇上,他们找了好几个人堵住了你爹娘。那一次你爹娘都受了伤,你娘还差点流产。不过王忠也受了伤,被你娘打了他,他扬言要杀了你爹娘。后来村长带着你爹去衙门报了案,赖四和王忠都被抓了。”
“一年后又换了一位县长,王忠父亲把女儿送去给县长做了妾,县长就把王忠给放了出来。王忠出来后因为有县长做靠山欲寻你爹娘报仇。所以你爹娘就带着你躲到了山里。”
“那刚刚那位大婶说的很多人看到的事是什么事?”蓝璟又问道。
“这就是个误会,”杨氏叹了口气接着道“那天,正好我抱着小初去你家,晌午的时候,杨柱子拿了条鱼给你家送了过来,说是感谢你爹在山上把他背回来。结果被他那婆娘彭大丫看到了,不管杨柱子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两个人在你家门口扭打了起来,他婆娘大骂你娘是狐狸精勾引她相公。然后还说还说你娘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
蓝璟愣了一下,她娘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看着不像啊,身上一点风尘的味道都没有。而且爹也不像是去那种地方的人,怎么会认识呢?
杨氏连喊了两声,不过深思中的蓝璟完全听不到。
林初见状轻轻的拉了一下蓝璟衣袖,“娘喊你。”
“啊,”蓝璟茫然的转头看向杨氏。
“你娘不是那种地方出来的,这事我后来也听说了,据说,那一天你爹在山上遇到了一只伤的不轻的熊瞎子,然后和木根大哥一起拉去县城卖,得了二十两。在回程的时候,见到了不甘被卖进去那种地方要寻死的你娘,”杨氏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笑了笑接着说道“然后,木根大哥说你爹是见色忘义,你爹说是同情,反正就是把二十两给了人牙子把你娘给买了回来。”
蓝璟轻点了下头,“那个赖四什么的后来还找我们家的麻烦吗?”
杨氏斟酌了一下,“偶尔会派人闹闹,最近几个月倒是没见有人来闹事了。”
蓝璟没有再问,站起来道了别走了出去。
蓝晅看到姐姐出来,忙跑过去,“大姐,要回去了吗?”
蓝璟看着蓝晅,柔声说道“姐姐要再出去一下,你在这里乖乖等姐姐好吗?”
蓝晅仰着头,“可是天快黑了。不能明天再去吗?回去晚了娘会担心的,爹爹每次都说要早点回去,不能让娘担心。”
蓝璟愣住了,是啊,就是要打探也不急于一时,她现在什么人都不认识,冲出去又能找谁来问?突然想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默默的点了点。
转身拿起包袱抱着蓝晅走了出去。林初默默的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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