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谢后》第八十七章 抑不住性子

    万颜这几天过的都不好,整日眼神空空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婢女送来的饭也很少动。 只是婢女前来送饭时,她的眼睛才有了一丝半星的流转,久久地望着那开了又合上的木门。
    她不过是渴望自由,渴望那清菊殿的一米阳光罢了。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那个人罢了。
    到了晚上,她也从来都不得好眠,不是极难睡着,便是浅睡后噩梦连连。梦中,绿芜、习秋,还有那些她已经记不得姓名和模样的人在纠缠着她。
    这倒不是什么最可怕的梦,让她惊出一身冷汗的还是那个人执剑驾马却寡不敌众的梦境。
    醒来后,陆逸清那淋漓的鲜血,依旧在她的脑海中挥散不去。
    原来,自己的这一生真的是罪孽极深,怕是赎也赎不清了。
    第二天一早,万颜便拿起了那早已破旧的佛书,自顾自地念了起来。从前她是不信这些神仙的,而且是极为不屑的。到如今,这更像是她唯一的信仰。
    陆长歌待陆逸清走了后,双眼便一直望着渠儿那愈发僵硬的身子。他好像还没缓过神来,渠儿只是睡着了吧。
    可掌心中的那只葇荑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还是在提醒着他渠儿已经死去的事实。
    八年前,他已经经历了这样的痛楚,谁知八年后,他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会以同样的方式再次被人揭起来。
    陆长歌迅速行出了长亦皇宫,趁着这月色便一路跑到了那棵大榕树前。许是前不久陆长歌已经做过这样的事,所以这一次,他显得格外顺手些。
    虽是茫茫黑夜,他也很快地就找到了上次的那个位置,弯下了身,麻木地一直挖了下去。
    天色破晓时,陆长歌的手再次皮开肉绽,他也终于找到了那个盒子。
    盒子里不再是一封没有一个字的白纸,而被换做成仔细地写满了话语的信,陆长歌知道,那更应该说是渠儿的一颗心。
    借着微弱的阳光,陆长歌认真地读了起来。
    “长歌,这次你应该遵守诺言了吧,我想你也会的。
    长歌,八年前的渠儿在鬼门关闯了一遭,说也真是奇怪,跳下悬崖前我对你是满满的恨意,可是当我捡回一条命时,我发现原来什么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长歌,我不恨你了,真的不恨了。
    长歌,可我的命真的不好。我中了毒,中了一种慢性的剧毒。趣儿的出现便是因为这毒,我知道你素来不太喜欢我这种心狠的性格,可你却不爱我精心饰演的趣儿。
    长歌,你教教我,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忘却我。
    长歌,若是你爱上别的人,我不怨你。因为我知道我无法陪你白头,我只想用我不多的时日来许你个明媚未来,我知道这是你的心之所向。
    长歌,我是心甘情愿的,你不必恨着别人,也不要恨你自己。
    长歌,那些话我是不得已才说了出口,你别当真,也别生气。我爱你,无论我是渠儿还是趣儿的身份,答案都是一样的。
    长歌,那天你说你想带我走,我真的好高兴。可有些话说得晚了,注定会是遗憾。
    长歌,长歌,让我再多唤你几次吧,以后便没有机会了。可我还是会想,若是有下辈子,我们的结局会不会好些?只是下一世,我想成为真正的趣儿,你可一定要喜欢上我。“
    信在此时悄然结束,陆长歌一字一句地读完后,眸中酸涩,却流不出泪来。许是刚才在长亦宫已经流尽了自己的泪水。
    原来如此,陆长歌恍然大悟,原来渠儿才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剧作家,而自己一直活在了她与别人设置的场景中。
    陆长歌有些想笑,笑自己的愚笨,父皇与皇叔怕是都知道的吧,毫不知情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
    陆长歌忽然有些恨她,恨她的自作主张,恨她的自私自利。她让他不要恨别人,也不要恨自己,可是她可曾想过陆长歌会恨她自己吗?
    陆长歌又起身,慢慢地将那个坑填上。
    陆长歌拒绝了将渠儿葬进皇陵的建议,而是将渠儿葬在了那棵大榕树旁。
    万颜那日无意间听到送饭的两个婢女说道,陛下走了后,将宫中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了昌平王。正在诵经祈福的万颜猛地睁开了自己的双眼,本已经沉寂了多时的心又开始有了些丝丝浮动。
    宫外的夏学峰也抑不住自己的性子了,夏芮月被贬入了冷宫中,慕容城及他的军队又都在边境,昌平王虽是自己的女婿,可夏学峰心里却清楚得很,他根本就不爱夏书雅,且对这夏家总是怀有莫名的恨意。陆逸清对他信任的很,竟将长亦全都托付给了他。
    夏学峰觉得夏家此时就像行走在了悬崖边缘,稍有不慎,便会摔得粉碎。
    他现在必须要做些什么了,唯有将芮月的孩子扶至高位,夏家的将来才能有所保障,而冷宫中的芮月才能活得有盼头。
    万颜拿出了自己悄悄藏起来的一个玉镯,向着送饭的婢女道:“替我送封信,这便是你的了。”
    那婢女大着胆子问:“要送到何处?”
    “夏府。”
    那婢女的身子颤了一颤,但最终还是敌不过玉镯对她的吸引,抖着手接过了那信。
    只是那婢女却并没立即出宫,而是进了长亦宫,将那信递了上去。
    “你做的很好,下去吧。”上面的人道。
    万颜刚将信送走后,唐妃便身着华服地进了清菊殿。万颜知道,她是来嘲笑自己的。
    可万颜还是欠了欠身,淡淡道:“给唐妃请安。”
    唐妃对于万颜的这般举动,既是震惊,又有几分的欢喜。“起来吧,万颜,哦,不,现在本宫应该唤你为夏芮月。”
    “唐妃来这清菊殿可有何事?”
    唐妃对于万颜的镇定从容有些恼怒,明明她被贬入了冷宫,明明她现在什么都不是,可她为何还是能用着趾高气扬的语气对着自己呼三道四。唐妃有些不甘心,有些气愤。
    “本宫没什么事,毕竟姐妹一场,姐姐落了难,妹妹怎么能不来看看姐姐?”唐妃眸中的笑意在万颜看来很是刺眼。
    万颜或许是觉得与唐妃说话,是件极其浪费口水与精力的事情,所以她选择了沉默不语。
    唐妃也不愠也不恼,只是接着道:“昨日皇上给本宫来了一封信。”
    万颜那淡定的神色才有了一丝丝的松动,“皇上说了些什么?”万颜很是焦急地想知道陆逸清的近况。
    “姐姐想知道?”唐妃挑了挑眉,望着万颜。
    万颜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是皇上给妹妹写的信,不方便给旁人看呢。”唐妃的表情有些为难。
    万颜自然知道唐妃想要的是何,她想要自己向她屈服。既然她想要,给她便是了。毕竟这些跟陆逸清相比来说,都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求你告诉我。”
    唐妃的笑意已经凝固在了脸上,她这应该是第一次听到万颜用”求“这个字。可这些哪里能抵得过自己所受到的伤害?
    唐妃又笑了笑,“姐姐,这怕是不够呢!”
    “你想要什么?”
    “跪下来求我。”唐妃的话重重地打在了万颜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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