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老被顾若熙现在的样子吓坏了。
“小童,小童!你怎么了小童!”
席老赶紧颤抖双手扑上去,想要抱住顾若熙,却被发了疯般的顾若熙一把推开。
“啊!”
顾若熙抱住头,痛苦地哀叫一声。
席初云也紧张的脸色煞白,“父亲,若熙只怕是头痛病又犯了。”
他还记得,之前顾若熙刚刚怀孕的时候,他带顾若熙去医院做检查,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医生有提议,她的头痛,有机会最好做一次详细的检查。
等他想带她去做检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陆羿辰的身边去了。
而她的头痛病,也不再那么频繁剧烈的发作。
席初云忽然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担忧,一把抱起,痛得不住抓狂的顾若熙,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医院的检查结果,没有让席初云太意外。
顾若熙的头部,果然长了东西。
一颗鸡蛋大小的瘤子。
时不时压迫神经,产生剧烈疼痛。
尤其受到刺激的时候,血管扩张,压迫更加严重,疼痛也会加剧。
席初云看着面前的片子,良久才从薄唇内溢出一句话。
“良性还是恶性?”
“还需要进一步做检查。”医生道。
“暂时瞒住她,不许泄漏任何风声!也不许告诉任何人。”
“是,云少。”
席初云转身出去,高大的背影那么健硕,浑身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让人不禁觉得,这样的人物,一生都要受人仰望。
席初云推开病房的门。
顾若熙安静睡在床上。
洁白的床单,映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这里不是康寿医院,没有康寿私立医院的豪华,但也不逊色多少。
“若熙,我会给你安排全世界最好的脑部医生。”席初云低声喃语。
坐在床头,握住顾若熙的手,看着她浓密的弯翘睫毛下,落着一片暗色的影,格外的讨人喜欢。
他抬起手指,想触碰一下她的睫毛。
还像小时候那样,摸一下这个女孩子的睫毛,怎么可以生的这么美。
他还清晰记得那一年,她来家里玩,睡在了花房的藤椅上。
旁边开了一串浅粉色的海棠,落了满地的花瓣。
她粉嫩的脸颊,在窗外阳光的烘烤下,红扑扑的可爱,像熟透了的苹果。
她似乎很热,睡得不太舒服,小嘴总是努着。
他便站在她面前,用自己的影子笼罩她,帮她遮去窗外刺眼的阳光。
女孩睡了好久,他便一直站着。
看着她那双紧闭的眼睛,还有那好像黑色蝶翼的长长睫毛,很想伸手触碰一下,却又觉得随便触碰一个女孩子的睫毛,很有失他高贵的身份。
在席家人看来,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一个不能随便触碰,不能随便对视的地方。
可偏偏这个女孩子的眼睛,实在漂亮。
清丽透明,好用一汪清水,没有丝毫瑕疵杂质,黑亮的那么透彻。
他偏偏喜欢盯着这个女孩子的眼睛看,就好像会说话一样,十分的可人。
女孩很喜欢花房的海棠树,他经常看到女孩站在海棠树下,仰头看着开得繁华的海棠花,黑亮的大眼睛里,倒映着海棠花粉嫩的颜色。
她的眼睛,就好像开了花儿一样的美。
他经常笑着站在不远处,被她发现了,她就会喊他一声,“初云哥哥。”
他记得,曾经问她,“你喜欢海棠花?”
她点了点头。
那时候她真的还很小,说话吐字还有点不清晰。
她说,“妈妈喜欢花,家里的海棠没有这个开的漂亮。”
“你要是喜欢,这盆海棠,送给你。”
她却摇摇头,脆声说,“妈妈说了,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他笑着耸肩,“可你有经常向我要糖吃。”
女孩白嫩的脸颊,当即就红了,吐吐舌头,“嘘,不要说太大声,妈妈知道了,会打屁屁哦。”
席初云每每想到多年前的画面,还会忍不住笑起来。
那个时候的她,真的十分的可爱,现在也如小时候那样的可爱。
许是有些东西,一旦扎入心坎里,就真的很难改变。
尤其比较执着的人,觉得好的,就会一直觉得那是最好。
今天,他依旧站在她面前,挡住了窗外落在她脸颊上的日光。
她也是那样的睡着,也是长长的美丽睫毛,吸引着他……
他终于,抬起了手,轻轻触碰上她的美丽睫毛,心中忽然有一个地方塌陷了下去。
“小童……”
他忘情地呼唤了一声。
心口砰然跳得好快好快,就好像压制了很久的心情,一下子爆发出来,怎么都按压收不回去。
顾若熙的睫毛轻轻跳动了一下,终于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缓缓睁开她那双眼睛。
席初云忙不迭收回手指,心口反而跳得更加躁动,再不是往昔,那个从容安定的黑道帝王!
“醒了!”
他高兴地笑起来。
顾若熙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浑浊的视线渐渐清明。
但还是盯着席初云看了半天,这才好像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谁。
“啊,初云呐。”
席初云的眉心轻轻皱了一下。
“若熙,头还痛吗?”席初云关切问。
顾若熙扶住自己的头,摇了摇,“头痛?我没有头痛。”
席初云忽然觉得顾若熙有点奇怪,但又说不清楚,到底哪里奇怪。
“若熙,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席初云试探问。
顾若熙吃力从床上爬起来,“只是觉得有点头晕,浑身无力,并不觉得哪里不舒服。我这是……”
顾若熙看了一眼周遭的环境,“我怎么了?生病了吗?”
席初云的眉心渐渐收拢起来,转而又笑了,“只是有点感冒而已。”
顾若熙点下头,又向外看了一眼,好像在寻找什么人似的。
当顾若熙认出来,这里不是康寿医院的时候,目光失望地垂落下去。
席初云收紧琥珀色的眸子,目光紧紧落在顾若熙身上。
虽然看得出来,顾若熙那样的目光,是在想念一个人,却不是昏迷之前那样生无可恋的绝望。
席初云更觉得奇怪。
“初云,我头晕的厉害,我要再睡一会。”
说着,顾若熙便又躺了下去,闭上眼睛。
席初云在床前又站了许久,直到顾若熙的呼吸渐渐平稳,才推门出去,问医生,怎么感觉她好像忘记了一些东西。
医生看了顾若熙头部的片子。
“肿瘤所在的位置,神经比较多,发作之后,压迫了神经,发生记忆遗忘的情况,也很正常。”
“记忆遗忘?会遗忘多少?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席初云不敢想象,顾若熙还会出现失忆的情况。
医生想了许久,摇摇头,“这个情况不好说。”
等席初云再回到病房的时候,顾若熙已经醒了。
她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的手,而手的位置,正放在她自己的腹部。
“我的孩子……”
她没有抬头看向席初云,只是低低地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席初云心头钝痛,宽厚的暖暖掌心,笼罩在她的肩膀上,低声对她说。
“若熙,有些东西,忘记或许是好的。”
他更紧抓住她的肩头,希望能够给她一些力气,这样她才能有勇气面对她经历的那些磨难。
“若熙,告诉我,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重新开心地笑起来?”
他的口气很沉重,目光也那么真挚,深深地凝望着她,似要将她的影子烙印到心底深处。
顾若熙迷茫抬眸看着他。
“初云,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是开心?我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开心过了!这都是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她痴痴地问着,心口一阵阵麻木的难受。
眼角也干涩的发涨,想要有泪水涌出来,却依旧干涩毫无泪意。
席初云目光里噙满了心疼,最后只能对她笑着说。
“若熙,相信我,我会给你快乐。”
顾若熙迷顿得不知所措好一会,才缓缓点了一下头。
“嗯,我相信你,一直一直最相信的人就是你了!你会帮我的,是不是初云?”顾若熙忽然抓住席初云的手,仰头看着他,目光那么渴望又期盼。
“初云,你帮帮我,我想见羿辰,好想好想见他,你帮帮我好吗?”
她声音可怜地祈求着,那么热切的期望,让席初云都不忍心拒绝。
“若熙……”
他真的很想告诉她,陆羿辰不可能回来了,他死了!
虽然还没有找到完整的尸体,但是飞机已经爆炸成那个样子,辰光集团又乱作一团,赵默正四处找寻失踪不见的陆羿辰。
这一切都足以说明,陆羿辰真的已经死了。
但是……
他还能再狠心一次,当面告诉她这个噩耗吗?
还忍心见她又发作一次头痛?
他不忍心,他只能笑着对她说。
“若熙,我会帮你,只要我见到他,我就帮你转达你方才说的话。”
顾若熙激动不已,“初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一定要告诉他,我真的想他,想要见到他!想到快要发疯的地步了。”
席初云心痛的同时,笑得风轻云淡,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她的长发,叹息一声。
“你个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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