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若熙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席家,自己房间的床上。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亮得刺眼。
席初云就在坐在她身边,手里端着一碗粥,用勺子轻轻地搅着。
顾若熙头昏的厉害,轻轻一动,还好像飘在云端,浑身都轻飘飘的。
“醒了。”
席初云搀扶顾若熙起来,在她的身后垫上一个枕头,一勺一勺喂她吃粥。
“我没有胃口。”顾若熙侧开脸。
“医生说你本身就有低血糖,最近又没好好吃饭,才会晕倒。多少吃几口,放了点糖,味道还不错。”
席初云就好像哄小孩子似的,满满的都是爱,暖融融目光团团包裹着顾若熙。
倏然,她鼻头一酸。
“谢谢。”她低下头,不知如何感激。
“你我之间,还用说谢么?要说谢的人,也该是我。”他总觉得自己欠了她太多太多。
阳光落在席初云的侧脸,他的眸子炯亮的好像坠入星辉,却又那么柔和地暖着顾若熙。
她的心口,又是一阵凌乱,仍旧逃避开他的目光。
有些东西,她还是不敢去正面面对,即便他们要结婚。
“我自己来吧。”她自己勉强吃了两口,胃里就饱满,再吃不下一口了。
“有些检查结果,要下午才出来,我让医生给你做了个简单的全身检查。”他道。
“也没什么事的,就是最近事情太多,没休息好。”
“健康很重要,你要懂得爱惜你自己的身体。”
顾若熙点下头,“我知道了。”
“再睡一会,好好养养精神。”
顾若熙躺下来,他给她盖上被子,还贴心地给她掖了掖被角。
如席初云那样高高在上的人,被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感觉,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幸福的冒泡,顾若熙也忍不住心口泛起暖意。
但在那暖之中,不免愧疚。
她清楚自己的心,终究不会有他的位置。
“有什么事就喊小菊。我今天一直在家,不出门,有些事不想跟父亲说,就跟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闷着。”
她依旧乖乖点头,垂着眼睑,不去看他暖人的眸光。
房间里剩下她一个人,四下静悄悄的,反而不那么疲倦了。
看着窗帘半遮半挡的日光,温暖的光束落在地板上,光影照人……
她的脑子在这一刻,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思绪,眼前却总是浮现祁少瑾当时焦急解释的脸,还有在她昏倒那一刻,祁少瑾担忧紧张的目光。
祁少瑾的话,她到底要不要相信?
明明他那么真诚,为何她却产生怀疑?
她已经开始变得无法相信身边的每一个人了吗?
下午的时候,席初云推门进来,脸色有些沉重,但眼底还是略微带着一点点的欢喜。他见顾若熙半睡半醒,没有吵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顾若熙的床边。
顾若熙发现床上塌陷一块,当时就清醒过来。
“你来了。”她努力坐起来,头还有些昏,但比上午已好太多。
“若熙……”
席初云欲言又止。
“怎么了?”顾若熙忽然紧张起来,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已经不能再安然接受任何一点点的变故了。
“……”
席初云沉默了,手里拿着几张薄薄的纸。
“出了什么事吗?”顾若熙赶紧夺下席初云手中的几张化验单,她看不太懂,上面很多数值。
席初云眉心倏然轻皱,勉强在唇角处,绽出一抹浅笑,“医生说……”
他的口气有些迟钝,最后笑起来,用轻快的话语继续道。
“你怀孕了,已经快两个月了。”
“轰”的一声,顾若熙双耳一阵嗡鸣。
她脸色褪白地看着席初云脸上勉强维持的笑容,心口一下一下的抽跳。
席初云望着顾若熙眼中的惊怔,他半晌无言。
这件事,现在发生,于他们彼此而言,都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好事。
“你会……”顾若熙脸色白的吓人。
这个时候,就在他们即将结婚的时候,她怀孕了,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他会怎么处理?
顾若熙简直不敢想下去,脊背的寒意一点一点从每一个毛孔往外冒。
席初云不说话,但他看出来顾若熙心底的担忧。
“我……”
顾若熙张张嘴,无法说出完整的话来。
她目光闪烁,不敢再看席初云的眼睛,蜷起腿,一副在抗拒席初云的样子。
他笑了,又是那样宠溺的暖暖目光,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顾若熙的额头。
“你在想什么呢!”
顾若熙摇摇头,“没,没什么。”
“我承认,我不是很开心,但我为你感到开心。”
“为我感到开心?”顾若熙诧异。
“你就要做母亲了,我当然很开心。”席初云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凝滞,随后又道,“虽然不是我的孩子,却是属于你的孩子,我会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你安心准备好做妈妈吧。”
顾若熙目光试探地望着席初云,怀疑着他言语里的真实度。
席初云看似温润如水,一双眸子浅浅淡淡,实则能看穿人心,轻易就能知道对方心底的想法。
他笑了笑,不做解释。
有些东西,时间会证明,解释多了,反而虚伪。
“你先休息,我有点事要出去处理一下,回来会晚一些。”
席初云起身,往外走。
顾若熙赶紧唤住他,他回头,目光柔润地看着她。
“还有事?”
“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父亲……”顾若熙期盼的目光,央求的口气,让席初云心头一紧。
“这些年,我从来不隐瞒父亲任何事。”隐瞒便意味着分心,意味着开始不再尊重。
顾若熙不住摇头,“千万不要说,不要说!”
席初云眼角微微收紧,“你是担心父亲知道这件事,不会让你留下这个孩子?”
“他肯定不会让我留下孩子!求你千万不要告诉他!”
席初云想了下,点点头,“好,我会瞒住他,医生那里也会让守好口风。”
“谢谢你,初云。”
房门关上那一刻,顾若熙急急拿着各个化验单看,当看到确认她怀孕的那一张化验单,她的心口跳的好快好快。
已经孕期六周,她竟然刚刚知道自己怀孕了。
她又哭又笑地抱住化验单,紧紧贴在自己的心口上。
“孩子,孩子……我居然又怀孕了……”她的手不住抚摸自己的肚子,轻轻的,一下一下,温柔地抚摸,就好像在抚摸小孩子的头。
“呜呜……”
忽然,她哭了起来,哭得眼睛通红。
“孩子,你来的好不是时候,你也要学哥哥一样,不能被自己的父亲认可吗?”
哭着哭着,她又笑了。
她居然又怀上了属于他们的孩子。
属于他们的孩子……
“呜呜……”
晚饭的时候,顾若熙主动离开房间去餐厅吃饭。
即便毫无胃口,她也强迫自己好好吃饭。
“小童啊,你终于想开了。”席老很欣慰,这些日子,顾若熙经常一个人在自己房间里吃饭,有的时候甚至一天都不吃东西。
顾若熙不说话,依旧安静吃饭。
席老讨了一个没趣,也就不说话了。
席初云当晚很晚才回来,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去探望顾若熙,她当时已经睡了,他没有去打扰她,转身正要出门,顾若熙却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
她就像个惊弓之鸟一样,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当即浑身警惕,目光机警地盯着任何可能变成危险的动向。
“是我,过来看你睡没睡。”
顾若熙借着昏暗的灯火,看清楚确实是席初云,这才长长松口气。
“我做了个噩梦。”她擦了擦头上的汗。
“睡觉前放松心情,不要想太多,否则根本睡不安稳,整个人反而更累。”
顾若熙不得不承认,席初云真的好贴心好贴心,在他面前,自己可以像个任性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样,被他呵护宠溺。
可梦境中,她被人逼着堕胎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余悸未定。
“你……不会伤害我的孩子是不是?”
顾若熙目光中带着几分哀求,深深地凝着他。
“当然不会。”
顾若熙松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不再精神紧绷目光警惕。“抱歉,我只是做了噩梦,吓到了。”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只要记住,我不会伤害你。”
顾若熙不禁抱歉了,深度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了。
“真的很感激你,答应我帮着瞒住父亲。”
“我不想你伤心难过。”这话是真心的,绝对没有半点虚假。
“可我……”她抬眸,深深望着席初云的眼睛。
可她好像注定会让他伤心难过了。
“早点休息吧,早些养好身体。”
他怎么会看不出顾若熙眼中的亏欠,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表情。一旦亏欠,就意味着拒绝。
心上的拒绝。
“我会给你时间,我们会成为幸福的一对。”他会经营好他们将来的婚姻,此生契阔,不更不变。
他想要认真做好的事,从来不会轻言放弃。
顾若熙弯着唇角,笑容苍白,低下头,长发从肩膀垂落,遮住她闪躲的目光。
她的心,真的很小很小,一旦住进去一个人,就很难再让别人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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