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熙所在休息室是九楼,地面上的一切,看得还算清楚。
当地面上,一道躺在一大滩血泊中的人影,映入眼帘的那一刻,顾若熙的脸色骤然灰白一片。
那是……
方才是有人跳楼?
地面上,已经簇拥了很多的人,围住那个瘫在地上,已经一动不动的人……
顾若熙的心口忽然跳得格外剧烈,那个人衣服的颜色,怎么那么像……
她双脚一软,不住摇头,再站不稳,连连后退。
不会的,不会的。
她赶紧转身,往外跑,脚上穿着高跟鞋,直接甩掉,赶紧奔到电梯,不住按着按钮。
保镖紧随跟着她入了电梯。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电梯就到了一楼,她却觉得好像过了好几个世纪一般的漫长。
当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她看到外面大厅里有很多人在往外冲,惊惧地喊着。
“有人跳楼了!跳楼了!”
顾若熙有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竟然走不出这间电梯……
她心口抽筋的疼,颤抖着,没有力气支撑自己身体的重量。
双腿虚浮,不知是怎么走出电梯的。
“小姐,你没事吧?”保镖担忧的呼唤。
顾若熙完全听不见有人在跟她说话,感觉所有的声音,都与她隔着一个时空般遥远。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去的,是怎么到了出事的地点,是怎么挤入人群中……
当她看到,那个倒在一大滩血泊中的女人,脸色苍白的好像平时她画画的白纸时,整个身体都在这一霎那石化了,再没有丁点的热度,完全成了一座石像。
耳边似乎有很多人在喊着什么。
她完全听不清楚,眼睛里,只有那一片刺目的红,还有妈妈已经完全没了气息的样子……
“妈。”
她努力张张嘴,声音已经发不出来。
周围嘈杂的声音,已不能涌入到她的耳中,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了任何思绪。
有一瞬的天旋地转,她差点昏倒,但还是拼命地扑向杨舒容,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声音终于从喉口中冲出来。
“妈……”
有人从人群中挤进来,是一身银白色西装的席初云,赶紧从顾若熙的怀里抱起杨舒容,他本想抱着杨舒容冲出去送入医院,可动作却僵住了。
席初云从小就在血雨腥风中成长,再熟悉不过一条生命的逝去是什么状态。
“快送我妈去医院啊!快点送她去医院啊!”顾若熙嘶声喊着,不住推搡席初云。
“若熙……”席初云的眼底染上一抹痛色,声音轻轻的哽塞。
“求求你……送我妈去医院,快送她去医院……”顾若熙放声大哭起来,她的手上都是血。
那血……
染了她身上白色的裙子,胭红如盛开的一片红色的锦簇。
席初云心口抽痛,抱起杨舒容就赶紧挤出人群,上了车,直奔医院。
顾若熙顾不上赤足,赶紧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跟上去……
好多记者在追着他们拍照,纷纷猜测,怎么会有人在云少要举行订婚宴的酒店跳楼。
终于到了医院,当几个医生都对顾若熙摇头的时候,她彻底崩溃了。
“不会的!不会的!”她无助地大声喊,不住地摇着头,眼泪从眼角脱落,沾在她的发丝上,凌乱地黏在她苍白无色的面颊上。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她悲恸的哭声,揉碎了席初云的心。
他想要安慰她,可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只能静静地站在她的身旁,一直陪着她。
“不会的,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个噩梦,一个噩梦!只要我醒过来,一切都不是真的……”
“若熙!”
席初云抓住顾若熙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她还是不能平静。
“这都不是真的,不是!我妈……一定还好好的……她怎么可能跳楼……我妈还活着……这不是真的……不是……”
她身体彻底软了下去,无力地瘫在席初云的怀中。
他银白色的西装上,也染了通红的血,那是妈妈的血,是那么的可怕,那么的让她心痛……
她一把将席初云推开,连连后退,不住摇头。
“不对,不对,妈妈不会跳楼……早上的时候,她还对我说……她想哥哥了,订婚宴结束,就去看哥哥……还要我和她一起去……”
“妈妈还说,等哥哥的孩子出生了,要帮忙带孩子……还笑着说,她也能抱上孙子……”
顾若熙脸上都是潮湿的泪水,长长的睫毛黏在一起,脸色苍白的好像随时都会破掉的纸片。
“若熙……”
这一刻,席初云除了呼唤她,已不知还能做什么。
“呜呜……这不是真的……”顾若熙看向病房内,已经被蒙上一层白布妈妈的身影,哭得更加支离破碎。
“妈……”
顾若熙冲进去,直接跪在床畔,一把扯掉上面的白布,露出杨舒容已变成灰青的脸。
泪水更加止不住,彻底模糊了顾若熙的视线。
她抓紧妈妈已经冰冷冰冷的手,嚎啕大哭的哭声,充斥整个病房。
不知哭了多久,顾若熙眼前一黑,直接昏厥了过去……
席初云一个箭步冲前,直接抱住顾若熙飘零如落叶虚弱的身体。
他的心口,痛得欲裂。
这个柔弱的小女人,为什么要经历这么的苦痛?一直都想完好的保护她,却还让她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于奉天从外面进来,低声对席初云说,“少爷,酒店已经全面封锁,下一步怎么做?”
“调查十楼的全部监控,务必尽快找到坠楼原因。”
“是,少爷。”
席初云抱起顾若熙,将她送去病房。
医生赶紧涌进来为顾若熙做检查……
顾若熙在一片黑暗中,自己好像身处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
她不住跑,不住跑,身后好像有很多人在追她。
她不记得那些人是什么人,只记得自己不住跑,用尽所有力气,即便害怕极了,还是在快速跑着……
直到自己的身体,沉浸在一片浩瀚的大海中时,才终止了拼命的奔跑。
袭来的海水铺天盖地的窒息,压抑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越想大口喘息,憋闷的感觉便越强烈。
只到在漆黑的海水中,好像有一双手抱住了她不住下沉的身体……
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看到在那一片黑沉沉的海水中,有闪电掠过,看到了一张清晰的脸……
是陆羿辰!
心中涌起的欢喜,一下子驱散了所有的恐惧和不安。
她笑起来,紧紧抓住陆羿辰的手臂,身体一点一点从憋闷不能喘息的海水中浮上岸……
意识再一次变得浑浊不清,看不清楚自己身处在哪里,却清楚看到了妈妈的脸。
居然是一张格外年轻的脸孔,正泪眼朦胧地望着她,对她说着。
“小童,藏好了,不要出来,听妈妈的话,才是好孩子,不要出来!”
见妈妈哭了,顾若熙就乖乖点头,“小童是好孩子。听妈妈的话,才是好孩子……”
眼前又是一片黑暗,不知是什么东西挡在了自己的面前,遮住了所有的视线,连带小小的她也完全遮挡。
她什么都看不见,却隐约能听见一些恐怖吓人的声音。
好像有人叫嚣着,要找什么人。
她听见了女人痛苦的低低呜咽声,还有一些打碎东西的声音。
所有的声音,经历了很久很久才渐渐停止下来。
等她的眼前能看见东西的时候,就看到妈妈倒在一片鲜血淋漓之中,满身的血,淌了一地。
妈妈就一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再也没有起来过……
她清楚看到,妈妈的脸色好白,好白,就好像桌子上花瓶中插着的白色百合花。
蹲在妈妈的身边,拽了拽妈妈的手,“妈妈,起来啊,地上凉。”
“妈妈……为什么躺在地上?”
“妈妈,你流血了,是不是很痛,痛得想睡觉?”
“妈妈……起来呀……”
她用力拽妈妈起来,却怎么都拽不动,妈妈也不肯动一下,不肯睁开眼睛,看一看她的小童。
任凭她喊了许久,妈妈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门外忽然闯进来一个女人,居然有着和妈妈一样的脸,当她看到屋里一片血泊,脸色惨白惨白的吓人。
“姐姐……呜呜……”
哭声,充斥了她全部的脑海。
小小的她,也被感染,跟着哭了起来。
她还不懂,什么叫死亡,不懂得什么叫再也不存在这个世上。
“小童,姨妈带你走,我们快走!这里很危险!”
“我要妈妈……妈妈……”
“我不要妈妈躺在地上,很冷……呜呜……”
昏沉的意识,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混沌不清,飘飘忽忽就像漂泊在风中……
她真的不懂,一点都不懂,什么叫婚约。
但她还是知道,那个有着一双漂亮琥珀色眼睛的中年男人,吃力地抬起沾着血迹的手,轻轻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身侧的漂亮大哥哥。
“阿云,小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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