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轻雪和殷凯隔着一扇门,他们互相冷目对视,谁都不说话。
夜里昏黄的灯火,总会让人觉得夜风很冷。乔轻雪站在门外,欧式花纹的铁栅门暗影,正好落在乔轻雪的身上,殷凯站在门里看着她,本来她那张在他的记忆里,还算清晰的一张脸,蒙上了一层他看不清楚的纱。
他真的快要忘记这个女人曾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也真的忘了他们之间的那些过往。但若在街上或是在人群中,看到有类似她的人,还会第一时间想起一个名字……乔轻雪。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已经快要忘记她了。
这种感觉就类似于,知道,但已不记得的程度。
可在服装走秀上,他投资的那一场走秀,他居然看到了乔轻雪。而且还看到了,她领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那个男孩亲昵的呼唤她妈咪。
他当时第一直觉就是眼熟,看到她上台领奖,穿着一袭黑色的小洋裙,包裹着她娇小的身体,依旧是5年前那样微卷的长发,笑容甜美清纯,眼角眉梢里却多了些成熟女人该有的妩媚,在一片雷鸣的掌声中,她举着奖杯用流利的英语致谢。
他当时说不清楚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很惊讶,没想到5年没见,这个小女人竟然能光鲜亮丽地登上一个满是聚光灯的舞台。转而,他又觉得应该看错了,可她的名字却在主持人的口中那么清晰。
他就问身边的助手,这才知道,乔轻雪在服装界,现在也是小有名气的经纪人了,全权代理著名设计师曼蒂的一切工作,身边还跟着两个长得十分漂亮的童装小模特,走秀的工作接的应不暇接。圈内人都对她赞不绝口,不仅说她做事圆滑,人际关系很好,不少服装厂商都愿意捧她的场,请她的两个模特做代言。
殷凯觉得自己只是好奇当年那个跟他斗智斗勇的小女人,到底过着怎样的日子,才会多问了助手几句话。可助手说话的时候表情有点暧昧,可想其中也没有那么简单了。他鬼使神差去了后台,没想到看到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当着许多童装模特的家长,将乔轻雪给亲了,还给了她一沓钱。
他当时有一种所有记忆瞬间回笼的感觉,那些不堪清晰的,模糊的,忘记的,就像冲破了一层结痂的封印,所有的记忆全部源源不断地回到脑海中。可他看到那么恶心的画面,转身离去。
一个女人想在商场上打拼出一番天地,什么交际,什么人缘,什么捧场,其实在私底下都是肉体的交易,他在商海沉浮多年,又岂会不知其中的潜规则。
乔轻雪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一个狡猾的女人,懂得威逼,懂得欺瞒。所以才会在当年,欺骗他已经吃药,最后却怀了孩子。他逼她打掉,她却用安可馨做威胁。
一旦触碰到他心底最在乎的那个女人……安可馨,所有人在他的心里,都像一个重刑犯,无法得到原谅……
安静的气氛很平寂,可他们对视的目光,却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死寂。
许久,殷凯终于率先开口,打破沉寂。
“说吧,真相。”
“没有真相。”乔轻雪平声道。
“你的这种态度,会激怒我。”殷凯蓝眸一凝。
“你以为我会怕你?”当年都不怕,何况现在。当年他追着她要她打掉的孩子,现在已成为一条鲜活的生命,殷凯再冷血绝情,总不能将那条鲜活的生命给杀了,顶多不喜欢很厌弃罢了。
“乔轻雪,几年没见,气势强了不少。”殷凯蓝眸迷魅,依旧那么好看,却在乔轻雪的眼里激不起任何的涟漪。
“几年没见,你却还是老样子,只长年纪不长人品,也够可悲了。”乔轻雪回的言辞凿凿,气得殷凯蓝眸深凝。
“我没时间跟你斗嘴,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回事就行!”殷凯口气凉薄,没什么感情在里面。
“赶紧把小笑笑给我!”乔轻雪喝道。
“你费尽心思要孩子,不就是想借孩子上位!乔轻雪,心机够深呐,几年了,独自抚养孩子,不就是为了今天!”殷凯鄙夷的口气,无疑是抨击乔轻雪的重石。她双手捏在一起,死死咬了一下牙关。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把孩子给我!”她懒得跟他多说一句话,像他这种垃圾渣男,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折寿。
“无话可说了?呵!”殷凯上挑的口气,讽刺的更加刺耳难听。
“把孩子给我。”
殷凯蓝色的瞳孔,紧紧锁着站在门外,乔轻雪处在寒风中的单薄身影。他觉得自己的心是空的,可还是有某个地方似有了一角微微的塌陷,他丢下一句话转身,大步回了他的别墅。
“你想把孩子要回去的决心有多大?你如果能在这里站上一夜,明天早上我就把孩子还给你。”
殷凯的背影消失在乔轻雪眼前,她想喊他回来,终究没有出声。
乔轻雪一直站在门外,直到天明……
清晨的时候,有一辆豪华的加长车驶入大门,之后走下来一位贵妇人,还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乔轻雪。
乔轻雪目光有些模糊,她在冷风中吹了一夜,现在还能坚持地站在这里,已是在用最后的力气支撑。她看到了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像极了小笑笑的蓝色眼睛。但只是匆匆一瞥,那个贵妇人便随着两个出来迎接她的佣人,进了别墅内部。
殷凯捏着小笑笑的腋窝,将小笑笑从温暖的被窝里拉了出来,一路提着还没睡醒的小笑笑下楼。殷凯那姿势,就好像抱着一个另他不敢招惹的小野猫,如果他的手臂有一米长,他一定要将这只小野猫距他有一米的距离。
殷凯将小笑笑放在沙发上,她揉了揉眼睛,怀里还抱着那只小熊娃娃,穿着粉色的睡衣,编着麻花又黑又粗的辫子因睡觉微乱,一双大眼睛蓝汪汪的,精致漂亮的小脸,还带着没睡醒的倦色。
沙发的对面,优雅端庄地坐着一个美丽的贵妇人,她也拥有一双蓝色的眼眸,栗色的长发雍容地盘在脑后。整张脸都很严厉,眼睛中的锐色很摄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很不好相处,很让人害怕的人物。
小笑笑又揉了揉眼睛,她真的很困,昨晚在陌生的房间,睡得很晚。若不是那个蓝眼睛的男人,说早起收拾一下,下午可以见到偶像,她才不会这么乖起床。
殷凯也坐下来,看了看小笑笑,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纠结半天,从嗓子眼里冒出一句话。
“妈咪,你觉得……”他拖着长音,没了下文。他很怕自己的妈妈,就怕妈妈盛怒。
殷妈妈看了一眼小笑笑,接着又仔细看了一眼,渐渐的她那张看着很严肃严厉的脸,就浮上了亲善的笑容,汉语带着一股英腔,不算标准,却也流利。
“太像了,还用觉得吗?”殷妈妈指着小笑笑,瞪向殷凯,目光里都是迫人的威仪,“你不是也觉得她很像我?”
殷凯沉默着,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修长的手指摩挲了一下鼻梁,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像的人很多吧。”
殷妈妈脸色一沉,严厉的更加吓人,“你心里已有谱,为什么还不敢肯定!做出这种好事,还好意思不敢肯定!”
“这个……”殷凯畏怯妈妈,紧张的掌心都冒了薄汗,斜眼看了看小笑笑。小笑笑正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打量着对面的形势,很好奇也很费解,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东东,好似跟自己有关。殷凯就又多看了一眼小笑笑漂亮的蓝色眼睛,这双眼睛,确实像极了自己和妈妈。
殷凯又摩挲一下鼻梁。有的时候,在一个人不敢相信的时候,心里明明肯定,仍旧会抱着怀疑的态度。
可如今得了妈妈的肯定,殷凯还是觉得怀疑度很高,他的人生里,不会真的冒出来一个五岁大的女儿吧?不不不,不会!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有个孩子的问题,实在太超出预算了。
“你是在不相信?”殷妈妈眯了眯蓝色眼睛,眼角出现岁月的细纹,但依旧那么端庄华贵,严厉迫人,“我看就是了,就是外面那个女人的孩子吗?”
殷凯不说话,就怕妈妈严厉呵斥,安静地处在沙发上。
殷妈妈哼了一声,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一举一动都雍容优雅,好像正宫皇太后。殷凯不说,她也猜到,这个小女孩就是外面那个女人的孩子。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那个女人,是个很漂亮,看上去很恬静又带着几分可爱的女人,可那女人眼睛中的凉薄,她看得出来,是对这栋大房子主人的不可原谅。
一个没结婚,就生孩子的女人,在她的眼里都是深受鄙夷的一类人。
可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她已经从原先勒令殷凯不许在外面花天酒地,惹出麻烦的坚决态度中,有了思想上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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