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书店》第六章 烟斗与羞辱

    
    无论父母多么多么不希望核验的到来，但该来的总归要来，四月五日核验的修士终于到了。
    为了一睹仙人风采，各家各户一家老小竞相奔向登仙台。热闹的呼喊声，从院外传进了屋子。钻入了龙傲天一家四口人的耳中。
    父亲拿起烟斗，敲掉了烟灰，直起身走去叫妻子一起送孩子。
    却发现他的妻子锁上内屋的门。
    父亲，举起烟斗敲门，却在敲到前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又把烟斗放下，转身对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说道：“走吧！别让仙人等急了。”
    龙傲天和龙顺天点点头，相伴走出屋子，在踏出屋子的那一瞬间，龙傲天好像听到母亲哽咽的声音……
    声音听得很不真切，后来更是被村民的欢呼声淹没，再也听不到了。
    “小仙人，出来喽！小仙人，出来喽！小仙人，出来喽！”按村子的习俗，为了预祝接受核验的孩子顺利被仙人收归门下，村民都会高呼三声“小仙人”。
    父亲这时在难过，也得挤出一点笑容，作揖回应。
    应付了热情的村民，父子三人都沉默下来。
    龙傲天知道，今后可能再也吃不到父亲从城里带回来的糖果、玩不了父亲抓来的小动物。而父亲也明白，今后可能再也听不到孩子欢快的打闹声。
    父亲自嘲的笑了笑，他曾经是多么厌烦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现在却已经开始想念起来！
    村子不大，没走多远，就来到了登仙台的不远处。父亲深深吸了一口烟，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拍了龙傲天兄弟一人一下，说道：
    “好好表现！”
    说完又继续吸着烟。
    龙傲天看着父亲，几次想告诉他，他的烟……已经灭了很久了……
    但又一直不敢说，龙傲天怕他说出口，就会捅破一种叫“坚强”的东西。
    让他不争气的哭出来，就像他旁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一样，哭得那么难看。
    ……
    搭建登仙台是为了迎接仙人，自然不能吝啬。
    村子把最上等布料办了出来，大红色的布料上，“登仙台”三个大字用刺绣的方式展现出来。
    登仙台的中央，用石头雕刻成的石猴抬起一张实木桌面。一个看起来像是神仙的人站在登仙台上。
    此时的登仙台周围已经挤满了人，龙傲天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村子里有这么多人。
    “龙傲天，龙顺天到了！”有人看到龙傲天父子三人，高呼出声。
    马上过来两个精壮的汉子，把龙傲天兄弟送上登仙台。
    此时花少北好像已经在登仙台上站了很久了。
    台上一个精瘦的白面男修士穿着一身与村民羡慕不来的华丽道袍，白衣金边，道袍上用金丝绣出一把飞剑直插云霄的图案。
    而他的手中拿着一把青木剑身金柄红流苏的齐胸长剑，挥舞了几下说了几句感谢天地的言语，说话做事满满的不耐烦的急躁样子。
    修士做完上面的法事，从袖中拿出一个瓷**。
    口中念念有词，瓷**中的液体从**口喷涌而出，在**口上方自动汇聚成一个球漂浮在空中。这个液体球总体上是无色透明的，仅是内部不时有荧光闪烁，有红有绿如同星空煞是好看。
    修士带着球走到花少北面前，花少北的个头也刚刚超过修士的腰部，修士却将法术控制的球却是在修士的胸部位置。
    花少北够着有些许困难，但修士丝毫没有弯腰的意思，甚至头都没低下，高傲的架势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花少北踮着脚尖将手伸了进去，拇指刚刚够没入球中。水球中原本无序的荧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在花少北手上，这微弱的小小光点映衬的花少北的手也神圣了些。
    “咦？”那修士对于这样的核验结果明显有些惊讶：“这个破烂村子居然也有你这种资质超凡之人。”
    修士说话不必耳目，说的甚是光明正大，听得村民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忿忿不平。
    就连台上的三个孩童，都微微皱眉。
    修士像是没看到似得，接着对花少北说道：“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天剑阁的弟子了。准备准备我们就出发吧！”
    这修士说着就要将法事道具收拾起来准备离去，看这样子好像他已经结束了今天的核验一样。
    “上仙恕罪，老朽忘了向你介绍我们村另外两名达到十二岁的少年。”村长这时赶忙站出来。
    那修士却是没停下收拾，厉声说道：“我说出发就出发，你多甚嘴！”
    “上仙……”
    “滚！”修士一声怒吼，吓得村长一哆嗦，不敢再有言语。
    包括龙傲天在内众人都对这修士的行为感到颇为错愕，以往来核验的修士不说和颜悦色吧，最差也就板着脸将核验进行到底。
    从来没见过这种人，态度恶劣不说，核验也草草结束。
    如此作为，甚至连即将成为天剑阁弟子的花少北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上仙这位与我从小相斗，不分上下，资质定然不在我之下，还请……”花少北做了一番心里斗争，勉强帮龙傲天求了一次情。
    “你在多嘴你也滚！”修士对花少北这个未来同门居然也是不假辞色。
    花少北见这修士品行真心恶劣，也不再为我求情，说起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事。
    “在下还有一个年幼的mèi mèi，还望上仙不吝仙力，带家妹一程，到了门下晚辈自会安顿好家妹，定不会烦扰门派上下。”
    这次修士虽然让花少北说完，但明显看得出修士纯粹是懒得搭理花少北。
    果不其然，修士收拾完物件，伸手抓着花少北的衣服往飞剑上一放。
    看到修士要走，本来站在远处一直默默看着的龙傲天父亲却是真急了。管不得其他，急忙冲向登仙台，口中还大呼着：“上仙，在核验一下吧！我家孩子……”
    修士右手凌空一挥，父亲伴随着“啪”的一声，摔倒在地。脸上多了一个五指手印。
    村民们惊叫一声，围在了父亲身边。
    龙傲天顾不得其他，匆忙去搀扶父亲。上下检查一番，父亲虽然神志有些许恍惚，但所幸呼吸平稳，应该并无大碍。
    倒是在龙傲天检查父亲的时候花少北出声了：“上仙你有通天之能却欺凌弱小，想你天剑阁上下品行定然多有不堪，恕在下斗胆，还望放了在下，在下即便耕作田园一生劳苦，也不愿与你等同居一地。”
    “废话真多，你们若在多废话我便屠了你们村子，你们可以试试这修真界可有敢质问我天剑阁的！”
    村子对花少北多有照顾，花少北自然不会因为一时冲动害了村子，虽然心中怒火难消，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在说话。
    不过龙傲天怒气上头，不可自遏。也不去管那许多，正要上前理论，村民见势不对把龙傲天一把拉了回来。
    修士见言语威胁奏效，终于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微笑。
    这微笑还未存在一秒，便被顺天的一个突然举动给破坏了——顺天不知何时摸到修士身后，跳到修士背上，朝着修士的脖颈狠狠的咬了上去。
    龙傲天在村中算是一个混世魔王般的角色，什么坏事基本都能跟他扯上关系，而顺天则老实巴交，人也腼腆，看起来就像被欺负的主。
    所以在修士说出那屠村的言语后，众人都忙着阻止龙傲天这个混世魔王，把顺天忘在一旁，这才让顺天有机可趁。
    龙傲天的表哥，也就是刚刚把他们送上登仙台的汉子，一把抓过顺天，情势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把顺天扔进人群。
    村子里的人基本都是本家亲戚，平日里相互照应留下不少感情在里面。这种危急时刻，村子中的大人们没有顾忌自己安危，急忙把顺天挡在身后。
    修士眉头直竖，也是气急。一掌拍在救了顺天的那位表哥身上，表哥撞破幕布，砸在后面的石墙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便没了声息。
    修士不解气，口中还法诀轻吐，一把拇指小剑突然出现在掌心忽明忽暗。
    花少北自觉村子对他有恩，自然不能看着村民遭殃，抢在修士出招之前，挡在修士面前。
    看着一脸坚定的花少北，最终修士还是顾忌什么，没有真正的去屠村，甩了一下袖子说了一句晦气，拉着不情不愿的花少北乘着飞剑离开了。
    见那修士飞远，村民这才敢放开龙傲天。
    龙傲天一脱离村民的控制，便对着那白面精瘦修士离去的背影大吼道：“你等着，总有一日我龙傲天会把你今天强加给我父亲的羞辱，百倍，千倍的还给你。你给我记住一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
    一个星期后，龙傲天的父亲彻底恢复过来，已无大碍。
    而龙傲天也恢复了理智，回想当时的清静，也明白村民们冒着被杀的危险保护弟弟已算仁至义尽，特别是自己的那位表哥还因此受了重伤。
    龙傲天不仅不能埋怨村民，还得好好感谢一番。家中没有什么贵重物品，便拿了些白面挨个登门道谢。
    到村长家时，村长还一脸自责未能保护好龙傲天家人周全，深感有愧拒不接受龙傲天的感谢。龙傲天多次提出村长所作所为没有什么不妥，但村长还是不接受，这才作罢。
    回到家中的龙傲天想想那天发生的事，看着憔悴的父亲，深感自己的无力，心中下定决心已定要走上修真的道路，报那日的羞辱之仇。
    “既然你们天剑阁不要我，那我龙傲天去找其他山门。老子就不信以老子的资质会没人要。”
    龙傲天跟家人说了他的计划，父亲没说什么，但母亲是决计不让他走修真的路子。
    龙傲天几番劝说，母亲说什么都不同意。
    担心龙傲天不听话偷偷跑出去，还用用锁将龙傲天反锁在家中。
    只不过，一把锁，一件死物，又如何难得到未来的大反派龙傲天呢。
    趁着父母在睡觉的时候，龙傲天在房中抽出一根铁丝，把铁丝钮成一个回字形。
    这个世界的锁显然是没有前世的高级，稍稍尝试了几次，轻松打开了铜锁。
    龙傲天明白自己母亲是不可能同意自己出去拜师，便留下一封信，准备离家出走。
    龙傲天把信塞到门缝中，一扭头，一个人头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让龙傲天差点惊叫出声。
    “嘘！哥哥是我。”来人竟是龙傲天的弟弟顺天。
    龙傲天也看清了弟弟的模样，担心弟弟告状，摸着后脑勺说着：“弟弟呀！这么晚怎么还不睡啊？”
    “哥哥你不也没睡么！”
    龙傲天打着哈哈：“尿急尿急！”
    “是么？我也尿急一起去吧。”
    喵的，顺天怎么变聪明了。
    “哥哥不要骗我了。”顺天说着，将一个包裹递到龙傲天的眼前，“呐！哥哥这里面有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
    龙傲天笑了笑，接过包裹，心中暖暖的。
    “哥哥！快点出发吧！”
    “对！马上就出发。”龙傲天有些欣慰。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对啊！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龙傲天说着，感觉有点不对，“我们？”
    “是呀！哥哥，我们。”顺天还是那憨厚的笑容，不过龙傲天不知为何在里面看到了一丝狡黠。
    “呃！弟弟啊，哥哥要去一个很远很辛苦的地方。”龙傲天大汗，但因为担心把父母吵醒不能像往常那般使用强硬手段，只能轻生劝道。
    “恩。”顺天不为所动。
    “爹娘每天给你做好吃的，还给你买玩具对你多好啊。”
    “哥哥你对我也不坏啊。”
    “噗~”龙傲天忍不住喷了出来。
    心中不由得自责：我的弟弟啊，你是被我欺负傻了，还是与我的价值观不在一个次元！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这么说。
    看着弟弟有些傻气却满是坚定的笑容，龙傲天只能点了点头：算了顺天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带就带上吧！
    “汪汪汪（有夜宵么）！”两人对话声音不大，却足以吵醒了家里的阿黄。
    龙傲天瞬间怒了：“靠！你这傻狗，上次家里闹贼没见你叫一声，我们说话声音都这么低，这就把你吵醒了！”
    说罢龙傲天就要上前把阿黄痛揍一顿。弟弟顺天，赶忙拉着龙傲天往外走：“哥哥！别管阿黄了，等娘醒了就走不了了。”
    龙傲天兄弟二人不知道的是，内屋里，他们的父母从窗户缝中，全程看着发生的一切。
    母亲捂着嘴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哭声。
    而父亲举着烟斗，忧愁的表情随着忽明忽暗的烟光时隐时现。
    “呼~”吐出一口白烟：“让他们走吧！孩子想跑你是关不住的。”
    “傲天比我都要机灵，不会有事的。”父亲语气平淡，却从亮起烟光的那一瞬，看清眼角流出的两行浑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