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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晓秀始终认为,赚钱是硬道理,是他们奋斗的最大动力。从发展趋势看,她预测他们赚到大钱已经不成问题,关键是他们要把饭店的两个大餐厅管理好,不出什么大的差错。她和宋福禄两人珠联璧合,把各自的才智发挥到了极点。
宋福禄最大的特长是会算计:他把饭菜的成本压到了最低点,实现了利润最大化。他每天除了炒菜之外,其余时间都在算账,一盘菜需要多少调料,他一直算到毫克。
梁晓秀在管理人方面表现出巨大才能。她首先把穆尔和米拉牢牢抓在手里,把他们俩培养成了铁杆心腹,让他们两人再管理15个服务生。她的理论是:老外管老外才能见效果。她用不着管一大帮人,事无巨细,她只要把穆尔和米拉管好了,他们俩就能替她管好其他人。穆尔和米拉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他们俩把全部心思放到了工作上,把15个服务生管理的井井有条。
弟弟和妹妹与老外谈恋爱的事黄了之后,没过多久他们就一心干活了。弟弟承担了大部分厨房工作,妹妹负责一楼餐厅和二楼餐厅的收银工作,一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梁晓秀许愿说,她尽快给妹妹物色一个男朋友,之后再给弟弟找女朋友。
一家人一天到晚地忙,几乎没有什么闲时间。梁晓秀说,这就叫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把饭店办好,早日实现各自的目标。
1975年春天,梁晓秀到法国已经整整5年了。按照法国的移民政策,她在这一年可以申请加入法国国籍了。里尔市移民局通知她去办理加入法国国籍的有关手续。
她那天独自一人来到移民局,移民局局长亲自接待了她,他们是老熟人了。局长说,只有把移民局的表格填好,其余事都有移民局来办,从此她将成为法国公民。那一刻,她忽然犹豫了:加入法国国籍就意味着放弃中国国籍。她问移民局长,她是否可以办理长期居留手续。局长回答说,按照她的条件,她可以办理长期居留手续,但每5年需要更换一次手续。
她当即选折办理长期居留手续,放弃了加入法国国籍的机会。移民局长是新中国饭店的常客,和梁晓秀成了好朋友。
他问道:“梁小姐,你是不是舍不得放弃中国国籍呀?”
“你猜对了,米歇尔局长,我确实舍不得放弃中国国籍。我选折办理长期居留手续,就是为了保留我的中国国籍。你不会介意吧?”
“我不介意,我能理解。中国是你的祖国,肯定有割舍不掉的感情。只是5年办一次长期居留可能会麻烦一些。”
“5年才更换一次手续,不算麻烦。5年后就是1980年了,那时我来更换手续。谢谢你的谅解,米歇尔局长。”
宋福禄还以为梁晓秀那天已经办理了加入法国国籍的手续,不料梁晓秀说,她没有加入法国国籍,她只办理了长期居留手续。宋福禄大惑不解,问她为什么不想加入法国国籍了。她当初来法国,就是为了加入法国国籍。
梁晓秀解释说:“福禄,这是怎么说呢?当时米歇尔局长让我填表,我突然犹豫了:我是中国人,我为什么要加入法国国籍呢?我既然可以长期在法国居留,我就没必要非得加入法国国籍呀。米歇尔局长问我是不是舍不得放弃中国国籍,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放弃国籍。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就是不想加入法国国籍。你说怪不怪?米歇尔局长还说,中国是我的祖国,我肯定有割舍不掉的感情,他那句话真说到我心坎里了:我确实和祖国有割舍不掉的感情。我一旦加入法国国籍,我就成了法籍华人,我感觉那样一来,总好像身上的肉被人割掉了一样,所以我不想那样做。”
宋福禄说她神经过敏,加入法国国籍,虽说名以上就算法国公民了,但他们还是中国人,还可以和中国保持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很着急,问妻子不加入法国国籍,她怎么在法国呆着,饭店的生意是否会受到影响。
她说移民局局长在为她办理长期居留手续的时候还说,如果她想加入法国国籍,她随时可以提出加入法国国籍。宋福禄还是希望妻子加入法国国籍,说那样做,他们更踏实一些。
那天晚上,全家人谈论了梁晓秀的国籍问题。
弟弟和妹妹都不理解姐姐的做法,他们说大姐有那么好的机会却不利用,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他们为了办居留手续费了那么大劲,还没办下来;可是姐姐却对法国国籍不屑一顾。
梁晓秀把她的想法全盘端出。她既然可以在法国长期居留,她没必要非得加入法国国籍。她每5年办一次居留手续,那又不费事,干嘛要加入法国国籍呢?
她说,她从骨子里就是中国人,她舍不得放弃中国国籍。父母和小弟弟小妹妹还都在国内老家,他们是她的亲人,她要和亲人一样拥有中国国籍。
宋福禄便说,照她的说法,他和两个儿子就不算亲人了?
“你们当然算我的亲人了,但是你们不姓粱呀。”
“你这是什么理论?姓梁的人就不加入法国国籍?”
梁晓秀还不忘数落宋福禄,说他当年以法国国籍来威胁她,说她如果再和他吵架,他就和她离婚,让她办不成国籍的事。现在可以加入法国国籍,她自动放弃这个机会,她就是为了向宋福禄表明她的态度:她不在乎法国国籍。
宋福禄觉得梁晓秀的理由荒唐,毫无道理。过去的事,他不愿意提,不想让梁晓秀抓住则他的把柄不放。
梁晓秀还有一大堆理论,其中有一条理由令宋福禄哭笑不得。
她说,她和老外拥抱问候时,宋福禄总吃醋;这回她不加入法国国籍,用事实说明她是一个什么同样的人:她在用实际行动表明她并不喜欢老外,所以才把法国国籍看得很淡。
宋福禄便和弟弟妹妹说:“你们的大姐就是古怪,什么事都和别人想的不一样。当年她为了加入法国国籍来法国和我结婚;如今她却又不想要法国国籍了。那她为什么同意让孩子加入法国国籍呢?真是不可思议!”
弟弟说,大姐就是古怪,她的想法似乎永远和常人不一样。她丈夫是法国国籍,她孩子也是法国国籍,她独自一人保留中国国籍有什么意义呢?
妹妹认为,大姐那样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大姐不是常人,她有自己独特的一套想法,他们谁也搞不懂。
梁晓秀说:“狡兔三窟,这个道理你们应该懂吧?我说白了,就是狡兔三窟啊。我们一家人没必要都加入法国国籍,我们必须留后手。你们说万一哪一天这边排华,你们怎么办?你们还不得靠我吗?那时我们就撤回国内,至少可以暂避风头,等风声过了,再回来。”
宋福禄反驳说,万一法国的移民政策哪一天变了,梁晓秀连长期居留手续都办不下来,他们将来怎么办?
梁晓秀说宋福禄庸人自扰。他本人拥有法国国籍,孩子也是法国国籍,只有她一人不是法国国籍,如果有一天她提出申请,法国人无法拒绝她。她还说法国和国内不一样,政策不会变,不会出现宋福禄说的那种情况。
宋福禄不解地问道:“可是你保留中国国籍又有什么用呢?你又不在国内工作、生活。你的家在法国,而不是在国内。”
“福禄,这你就说错了。我的小家在法国,大家在国内。我保留中国国籍现在看起来好像用处不大;可是将来呢?那就不好说了,说不定用处很大呢!什么事都得一分为二地看,有利必有弊。事物不能永远不会发生变化,谁知道10年、20年、30年后,国家会怎样?我不相信中国会永远搞文化大革命,总得有消停的时候吧?总得搞生产吧?我这样做,既可以攻,又可以守,这多好!如果我加入了法国国籍,我将来有一天要加入中国国籍,那可能就麻烦了。中国老话说,落叶归根,我可不想客死异国他乡!”
“晓秀,你别说不吉利的话,你才多大岁数,你就想到了老年生活?”
“说来也怪,我把几十年后的事都想到了。国内将来怎么样,我虽然说不好,但我知道肯定会有变化。反正我不能和国内断了线。有中国国籍,我心里踏实。”
妹妹说,大姐是爱国人士,将来肯定会成为标杆人物。
一家人聊了一个多小时才散。
梁晓秀回到自己的房间,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觉得很有意思。妹妹说她不加入法国国籍,她就是爱国人士。她哪算什么爱国人士呀!她曾向里尔市市长和媒体记者保证她将来要给里尔做慈善事业;此刻她忽然想:要做慈善事业,她也得在国内做呀,干嘛给富得流油的法国做慈善事业?
她那天晚上想了很长时间,想到了未来。她想将来给家乡做点事,如果政策允许,她首先要出资把家乡的公路建好了。
她还有许多想法:建旅馆、建商店、建学校、建图书馆、建公园、建医院,她估算了一下,在家乡建那些东西用不了多少钱,有100万欧元足够了。那时国内还没有改革开放一说,她不知道她投资家乡的愿望是否能实现。
至于在法国做慈善事业,她既然说出口了,她就得兑现,但她不想做大,绝对不会真心实意地去做什么慈善事业。她会做与她的生意有关的慈善事业,通过慈善事业来扩大她的影响,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她的兴趣在国内,在国内做事,她觉得才有成就感。那时文化大革命还在进行之中,谁也不知道中国将发展成什么样。但她有一个基本判断:国内不可能永远搞阶级斗争,国内总得搞生产,总得满足人民的各种生活需求。
她有了钱,还愁在国内花不出去?她不相信。
她朦朦胧胧感觉,她将来会在国内大有作为。以当时国内的物质条件和经济发展水平来看,她拿出100万欧元,那就等于1000万元人民币,在她的家乡1000万元人民币能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那一晚她睡得非常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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