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开花的树》第一百零五章 专业

    
    “怎么？想哭？”身后传来吴致远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追了过来，我的茫然、无助、脆弱，以至一刹那的坚定，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我不想让第二个人看到。
    我收敛住了情绪，转过身笑道，“为什么要哭？”
    “下次笑的时候照一下镜子，你现在这样果真是一半明媚一般忧伤了。”吴致远嗤之以鼻地说道。
    “你这是根据自己的幻想推断出来的视觉效果吗？”我不理他，继续向前走去，“本末倒置！”
    “其实你有情绪波动是正常的，毕竟你们共处了近七个月。”吴致远跟了上来，“你又何必故作坚强呢？”
    “这句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故作坚强，我本来就是女金刚。”
    吴致远无奈地摊摊手，“好吧！好吧！卿本金刚。”
    “别贫了。”我噗嗤一笑，乐不可支，“你到底是什么专业，每次都想问，每次跟你聊天好像总是没时间。”
    “别说你现在还不知道？”吴致远诧异地问。
    “我该知道吗？”
    “你能将一个问题保留七个月？”吴致远笑了一声，“我该说你是对我不感兴趣、自制力强大，还是不注意观察？”
    “一句话，说还是不说？”我停住脚步，怒瞪。
    “我的专业是矿业资源工程。”
    “嗯……”我看向他，一片茫然。
    吴致远笑了一声道，“就是利用目前已有的科学手段对大自然资源的各种利用，其中手段、过程，就是说的采、选、冶。我的工作内容主要是采矿，有包括穿孔、爆破、铲装、运输，爆破环节是一个承上启下的环节，比较重要。”
    “爆破？”我继续迷茫中。
    而吴志远两眼直冒精光，语言亢奋有力、连贯不见丝毫停顿，“不懂？哈哈，教科书上这么解释的，爆破后爆堆块度均匀，前扑明显，塌落线高度合理，无盲残炮，超大块较少，铲装效率，根底率等等。然后就是一堆精确优美的数据。你知道吗？好的爆破效果其实是跟人们认知上是截然相反的，听不到动静的炮才是最好的，就像不叫的狗最凶一样，那感觉真是秒不可及……”
    “嗯……”我嘴角不由地抽搐了半天，这就是他说的丰满有趣的专业故事？专业我听清楚了，可是丰满、有趣、故事在哪里？“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你的专业。”
    “是热爱。我将我的爱好做成了事业，这是一个男人最具有成就感的事情。也许，再给我二十年时间，不，十年，不，五年就好，我会成为国际屈首一指的爆破大师。即便到时候，我已经不需要事事亲为，但我还是会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亲吻着矿区的每寸土地，做好每一个步骤，站好最后每一道岗。直到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双腿不能前行，手指僵硬地不能操作具体事项，我才会离开第一战线！那时如果我的大脑还精明的话，我会将我所有的心得知识编成一部书，让无数人了解到枯燥的专业知识背后有一股独属于这个行业的精致与魅力。白子清，你知道吗？我的爆破是我的爱情，是我的生命，是我来到这是世界的缘由。”吴致远向前跑了两步，站在一个小土包上，随手揪起一根野草，像一个昂首挺拔的将军在战前激昂陈词，意气风发的样子有一股风流霸气，他坚定的声音一直在这片荒原上回荡，他，吴致远，此刻，竟然意外的迷人。
    如果这个专业真的存在一个故事的话，这段话的精神便是这个故事的灵魂，他的热爱是这个故事的血肉，到了此刻，我才明白由他说出与他人说出的差距。
    “你会成将你的专业做到极致，你的名字会出现在最权威的教科书上。”我望着他身影，笃定地说。
    “会吗？”吴致远的声音因过度的兴奋微微颤抖着，齿间吐出的每个字都独立开来，拖出一道浅浅的话音，像极了一位浅吟独唱的行走诗人。
    “会！”我继续说，“一定会！”
    “我的维纳斯！”吴致远激动地高喊一声，快速走到我面前，停了下来，双眼像是装进去了一个炙热的太阳一般，灼灼地望着我，双手向前伸去，好似要握住我的手，但是又极力克制着。我安抚地笑了下，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与我同行。
    “我又没有断臂。”我故意曲解道。
    “你这样一打岔，我都不知该怎么将话题继续下去。”
    “或许你想传递的东西，我压根不懂，所以继续不继续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吧！不过，白子清，永远不要试图安慰一个对你有企图的男人，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吴致远意味深沉地说，“一头伺机而动的猛兽，他的目标猎物的每一个随意的举动，哦！或许只是好意，都会让这头双眼闪着绿光、饥肠辘辘的野兽轻易地失去理智兽性大发，然后酿成一桩惨案。你懂吗？”
    “不懂，也不想懂。”
    “真是想让人毁掉的纯洁。”吴致远阴森森地说。
    “你总有办法毁掉你在我心底的形象。”
    “纯粹的东西存在吗？也许存在，但亦如一朵天山雪莲，像是仙界圣物一般的存在，不沾染一丝尘埃，以天地之精华为食，盛开在群山之巅。如果一朝移植到了尘世间，你猜猜，结果会是怎么样呢？”吴致远神秘地说。
    “不知道。”我垂下眼睑，不想理会他。
    但是吴致远的声音就像一条湿滑冰凉的小蛇，在这片荒原上，借着暮色的掩蔽，滑进了我的耳膜，那种阴冷的感受让人的头皮不由得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吴致远继续道，“尘世间最是浑浊，生养出了一批又一批自私丑恶的人面，何为人面呢？徒有人的外貌却是财狼的内里。他们潜伏在人世间，如同鬼魅，忌善如仇，食美如餐，他们借着人面的伪装和华丽的言语，将你拉进黑暗的深渊，从此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再也见不得光明。哦，给你举个例子，比如说生活中你也遇见过人面，他们表面也许最是亲切友善，蜜语甜言，待你给你亲妈还亲，但是转身便布下层层陷阱，坐看你深陷各种苦闷，难以自拔。你们有什么新仇旧恨吗？没有，他们只是习惯性地见不得别人好，好似别人的好会折射出他们的不幸，所以他们会极力让别人沉浸在比自己更深沉的痛苦里，借此来给自己那千疮百孔的灵魂一丝慰藉，这也是他们生活中的惟一的乐趣。”
    “你太过于偏激！”
    “不，我还是太过于良善，所以痛苦。”吴致远叹了一口气，“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如果你知晓了我的过往，你便会理解我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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