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轻狂：一只小妖出墙来》第四章 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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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心乾最近发现这开化堂出了些怪事。这些事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其一，大殿上的三尊塑像以前十天半个月就得擦一回，可是约莫从两个月前开始，两边的塑像却不知怎得，依然光鲜干净，倒是中间那尊残像依旧是落着灰尘，需人时时擦拭。其二，便是往年最是聒噪不过的蝉鸣莺啼，今年却不见了踪影。其三，便是庙外草丛中莫名其妙多了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
    但他本就不是那计较小事的人，虽然从前有些书生意气，也是小事不认真，大事不糊涂。
    夜，方家茅屋。方心乾独自坐在窗前，手握一卷书，却是抬头望着流云和朗月。苏柔淑给小方回掖了掖被子，又拿了一件衣服给丈夫披上，说道：“夜深了，小心着凉。”
    方心乾并未回头，只是默默握着妻子的纤手。过了一会儿才蓦然说道：“回儿已经八岁了。”
    苏柔淑站在丈夫身后，说道：“是啊，一晃已经十一年过去了。”
    方心乾把妻子揽在怀里，手抚青丝，眉目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又哪能逃得过苏氏的兰心慧眼？苏氏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你是觉得对不起回儿吧？”方心乾默然无语。过了许久，方才缓缓说道：“你心我明，我意你知。若是只有我们两人，在此处逍遥一世才好，只是对回儿太不公平。回儿天姿聪慧，习文必能造福苍生，习武必能安邦定国。若是因为你我的关系便让他在这水潭村蹉跎一生，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苏柔淑把手轻轻放在方心乾的唇上，轻声道：“心哥，别说了，回儿还小，过几年再说吧。”
    方心乾不在言语，只是悠悠吐了口气。他回头望向自己的儿子，只见方回在木床上睡得正酣。
    夜，又凉了几分。
    接连几日阴雨，绵绵不绝。今日才刚放晴，方回便缠着母亲放他出去玩耍，苏氏拗他不过，又因为茅屋屋顶上的茅草被风吹了好些去，需要他爹补一补。学堂今日不开学，他一个小孩子又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便准了他的“假”。小方回马上冲出屋外，柴院外面一片欢腾。方回出门时不忘提个篮子，雨水刚停，野菇遍地都是，采上一些回来，晚上又是一道好菜。
    七八个年龄相若的孩子看见方回跑出了家门，才呼啦一下子跑了过来。方回恼道：“你们怕什么，我爹又吃不了你们！”
    众孩童中一个壮壮的，乳名唤作阿虎的悄悄嘀咕道：“他是你爹，又不是我爹”方回一瞪眼，赶忙改口道：“方先生德高望重，才学渊博，万古长青”见方回不再看着他，方才喘了口气，擦了一把莫须有的汗水。
    方回虽然年幼，却是实实在在的孩子头。一则年岁小，年龄比他大的都让着他宠着他；二来家中父母都嘱咐过，要照看好小方回，所以一众孩子对方回皆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三嘛，谁让方回他爹叫方心乾呢，所以，呵呵呵
    方回转头问走在最后的小胖子：“何小胖，你怎么把牛都牵出来了？”大名叫何齐庞的小胖子一脸苦水，说道：“现在的草都是雨后的新草又嫩又水灵，我家的牛在棚子里也卧了好几天了，所以我爹让我牵出来放放”这牛倒也没什么，方回也常骑，就是走得慢，耽误些功夫。不过坐在牛背上晃悠悠也挺舒服，方回也就没再计较。一群孩子，一头老牛，慢慢走出村子。到了潭边，一众孩子把牛拴好，大一点儿的孩子拾些湿木柴，小一点的就去采些蘑菇，小孩子都懂事，干完活才去玩耍，家家都如此。
    早晨雾气还没有散开，水面上林子里飘飘荡荡，就连不远处的四相山也看不真切。孩子们在林子边上散开之后便慢慢走进林子，去找寻各家所需的东西，还有那令人垂涎三尺的野果子。
    方回想着晚上的鲜汤，就一个劲儿的找蘑菇，林子边上的小菇他是不屑于采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的的蘑菇不但小，而且少得可怜。方回不愿放弃这个改善伙食的大好机会，就蒙头狂找。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入了林子的深处，走向的四相山
    黑龙潭底，龙王一边喝着鲜美的蘑菇汤，一边对站在一旁的龟丞相问道：“为上仙准备的肉食都收拾妥当了吧？”龟相陪笑道：“妥了，妥了。”黑龙又问：“那给咱们准备的呢？”龟相又笑道：“您放心，妥妥的。”黑龙放下手中的勺子说道：“那就好，多存点儿，以后的苦日子，还长着呐。”龟相点头称是。
    忽然，黑龙惊道：“不好，有人动了我设在芝草边的禁制！”说完便要奔出殿外，却被一旁的龟丞相赶忙拦下：“大王，大王息怒啊大王！上仙不许咱们在人前显化真身呐！大王您道行虽高，可幻术一向不显。现在已是辰时，保不齐就有早起的村民在潭边。你这般模样出去肯定会把村民吓着，到时候上仙震怒，大王您就是钢筋铁骨也要被抽了去！”黑龙这才想起胖和尚的警告，顿时吓得冷汗津津。可是，我的灵芝啊！我精心守护两百年的灵芝啊！我那可以起死人肉白骨的灵芝啊！来不及啦！那个杀千刀的龟孙肯定吃了黑龙心痛地五内俱焚，坐在石阶上，呆呆望着门外
    话说五百年前，黑龙还是一条小泥鳅的时候，每天吃吃泥沙，和小鱼小虾游戏玩耍，看水草飘飘洒洒，傍晚看夕阳西下，日子过得还是蛮安逸的。不想一天刮风下雨，起了水龙卷，小泥鳅被卷出了水潭，之后掉在的四相山中的一个小水坑里。小半个时辰过后，雨水渗入了土中，眼看就要旱死在坑里，不想被一个大胖和尚捞起，又打了一道青气入体，这才缓了过来。
    和尚虽然吃荤，却从不杀生，带着泥鳅返回水潭，轻念一句阿弥陀佛，将他放回了水中，便起身返回元觉寺。这泥鳅因祸得福，凭着那道不同凡响的青气，在短短两百年内，修成了龙身，虽然只是最次的黑龙，却也算是入了龙族。所谓“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水潭自从有了黑龙，各种水族能修成精怪的渐渐多了起来，到现在勉强能够撑起一个“龙宫”的架子。自那时起，黑龙便主动负担起和尚以及道士的饮食。这和尚倒也不含糊，虽然已经是跳出三界外的神仙，但还是放不下这口腹之欲。多了一个跑腿的，就好像正瞌睡的时候有人递了个枕头，求之不得。瘦道人独好一口酒，有人送当然比自己“偷”更好，所以也不多过问。
    许是沾了和尚些许佛性，自泥鳅修成精怪以来，从来没有伤过人，更不用说吃人了，平常也就吃些鸡鸭猪羊。不仅自己不吃，也不许手下胡来，因此水潭村人竟然不知道身边还住着这么一窝妖怪。
    两百年前，黑龙偶然故地重游，发现当时差点让他丧命的地方竟然又长出了一颗极其罕见的灵芝。这芝草通体碧绿，晶莹剔透，里头还有一条模糊的龙形青气。黑龙大喜过望，遂打下一层隐形禁制，把这株灵物隐了去。他不敢下那些强力禁制，一则害怕阻了那道从四相山中外泄而出的龙气，二则怕伤了那些凡人，坏了自己的道心。黑龙日日等夜夜盼，盼着这柱奇物能长成熟，却不想两百年期待一瞬间化为泡影，搁谁身上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