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轻狂：一只小妖出墙来》第三十九章 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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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授“朝散郎”的方新泉并不像外人心中猜测的那样如何愤懑，如何责怪自己老子的六亲不认。从七品上，虽然与自己的状元头衔不太相称，但好歹也是京官，而且无须日日上朝，倒也落得个逍遥自在。今日不是望朔，而是初七，方心泉性子安稳，闲着的时候，喜欢在书房读一会儿文章，经史子集，天文术数，奇闻杂谈，无所不有。相比兄长的专而精，自己就有些博而杂，博杂到自己父亲有时候都要请教自己一些冷僻的知识。
    今日同往常一样，方心泉一个人坐在书房中，手捧一卷老旧的簿册，聚精会神地看着。窗外的雪愈发小了，似乎已经耗完了所有的后劲。方家上下都知道这位二少爷不喜有人服侍，寒舍更是除了父母妹子外不许别人踏入一步，中了状元之后也不见他怎么走动，只是小院儿的门从此之后不再紧闭，时常开着，一些丫环才有机会从门口偷偷瞄上几眼。不过方家老太太心疼儿子，也不许下人在附近高声喧哗。
    “当当当。”方心泉眉头一皱，脸上显露出一丝不悦。抬头一看，发现是比自己爹还大几岁的管家方林，于是仔细收好了自己的不高兴，起身相迎。方林算是自己的远方叔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自然不该跟他摆脸色。
    “方伯，有什么事找我？”方心泉和颜悦色地问道。
    “打搅二少爷读书了。不过外头有人求见，老方我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让他们入府。”方林面露难色道。
    “哦？是什么样的人？可有名刺？”方心泉心中疑惑，若是寻常人，方林自己也就打发了。至于官场上的人物，也不会挑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父亲。莫非是来找自己的？
    方林迟疑了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名刺倒是没有，不过领头那人说这件东西只要夫人或是少爷您看到了，自然就会明白。现在夫人还在午睡，所以只好来问二少爷。不知道您怎么看？”方林回道。
    只见方心泉的脸色忽然之间变得煞白，把方林吓了一跳。方新泉双手颤抖地把那看起来很普通的石印捧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方林有些害怕，他从没见过二公子这般模样，于是颤声问道：“莫不是什么棘手的人物？”想起门外三人的怪异之处，方林暗自有些后悔刚才没有顺手把侧门也插上，刚才方贵向自己禀报的时候，也应该直接让他轰走。
    “来了几个人？长什么样子？”方心泉忽然问道。此时他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紧张，只是眉头越皱越紧，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来了三个，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还有两个少年。”方林如实回答，不敢有丝毫差错。
    “哦？只有这些吗？”方心泉有些不解，难道大哥没有出事，是自己想岔了？
    “句句属实，二少爷，那人估计还在门外”
    “走！去看看！”方心泉连外衣都不披，直接向屋外走去，方林赶忙快步跟上。
    方府门前的石阶上，方回和云澜搭伴儿坐在一起，手中是吃的不剩几个山楂的糖葫芦。云澜有些抱怨，“那个老头怎么去了那么久？”
    来方府之前，凌语尘带两个小的顺便逛了一下西市，虽然只是擦了个边，也把方回云澜看了个眼花缭乱，几乎是见什么买什么，凌语尘也着实大爷了一回，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糖葫芦，糖猴子，桂花糕，茶饼，面人儿吃的凌语尘自己都腻的不行，两个小鬼却乐此不疲。
    后来就带着一大堆东西，边走边吃边玩儿，到了方府门前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咬完了最后一颗山楂，方回潇洒地把木棍儿一丢，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对凌语尘说道：“没诚意，咱们走！以后我跟着你混！”说完就抬步走起。凌语尘按住他的小脑袋，一旋，又把它转到了方府的正前面。
    “再等会儿，估计你祖父也不在府中，不知道谁会出来见你。一会儿见了他们，可不许耍小孩子脾气，知道吗？”凌语尘半安慰半严肃地对小方回说道。
    方回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小布鞋，看的云澜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水。
    忽然，侧门吱呀一声开了，三人抬头，只见一个相貌俊朗的男子穿着单衣就走了出来。相比方心乾，这人多了一分淡然，少了一分细腻,形似有七八分，神韵却各有不同，一动一静。
    方回看到那人之后，略失神了一瞬，随即反应了过来，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二叔。
    “请问这枚玉印是谁的？”方心泉环视了一周，在方回身上多停了一会儿，却是向凌语尘问话。
    “实不相瞒，这印不是我的，而是他爹的。”凌语尘没有说多余的话，用手一指方回，之后退到了云澜那边。
    “这”方林本想说些什么，却看到方心泉缓缓蹲下，于是把自己的疑问咽到了肚子里。
    方心泉一手搭在方回肩上，一手拿着玉印，细细端详着方回。方回赌气，虽然站着不动，却把脸转来转去，不让方心泉看。方心泉足足看了半刻钟，终于放声大笑道：“长得和大哥几乎一模一样，眉清目秀，果然是我方家的子孙！错不了！方伯，这是我大哥的孩子！”
    “什么？这难道是大少爷的”方伯如遭雷击，一时愣在了当场。
    方心泉丝毫不掩喜色，有些激动的不能自已。当初哥哥与那位女子离京的时候，正是自己一路送他们到了承运门外。当时的自己就和眼前另一个小子差不多大，还不懂情爱之事，只是心里向着大哥，而且那位“嫂子”，长得好看不说，还那么善良，要是被别人家娶了，那多可惜啊。
    方心泉不禁想起了那时候自己的单纯想法，不过直到现在，自己都没有后悔过那时候陪哥哥走了一程，就算是回府之后被方旷古追着拿笤帚打都没有后悔过。
    “那个方状元，就不请我们进府坐坐？”凌语尘忽然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方心泉一顿，哑然失笑道：“兄台莫怪，是方某失礼了，快请进！”此时自己也已经感到遍体生寒，在站在外面，估计就要染上风寒了。
    方林赶紧进府禀告方老夫人，其余人随方心泉一同入了府中。堂上早就摆好了火盆，炭火烧的正红。凌语尘等刚坐下，方老夫人就进了前堂，人还没到，就听见一个略显焦急的妇人嗓音从身后响起。“方林啊，在哪儿呢？”“回夫人，应该就在堂上。”
    方回应声望去，就见老夫人自己一挑布帘走了进来。身后一个婢女紧随其后，也是追的气喘吁吁的。老夫人其实不老，约莫有五十多岁，眼角有几条鱼尾，眼睛却不浑浊，脸上似乎是因为没有搽粉的缘故，有几块浅浅的斑。一头黑发光鲜润泽，看来身体不错。方回任由老太太摸来摸去看脸看手，倒是不像刚才那么淘气了。
    方老夫人看着看着就慢慢哭了出来，最后抱着方回放声大哭，埋怨方心乾的狠心。方回也觉得爹虽然为了娘逃出了京城，却不顾两位老人，将心比心，心中不是滋味。只好小声安慰这位慈眉善目的祖母。方心泉和闻讯赶来的方鸣凤并肩站在方老夫人身后，两两相对默默无言，方鸣凤更是止不住的眼泪。
    天底下哪有不熟悉自己孩子的母亲？这方老夫人几乎都不用怎么仔细看，就知道这个和自己大儿子九分像的小孩毫无疑问就是自己未曾见过的孙儿。她的感觉，可比那枚没法说话的玉印靠谱多了。
    “你爹啊，连你祖父都不如，从小就没干过农活，怎么吃得了那个苦？”方老夫人一边抹泪一边说道，“你爹你娘过得还好吧？”
    方回乖乖应道：“爹教水潭村的小孩读书，每月村里的叔伯们交些束脩给他。家里有些菜园子，爹和娘一起种。水潭村山清水秀的，养人得很，我爹每天要走些山路去开化堂，身体好着呢。”
    方老夫人抱怨道：“你爹虽然生在乡下，却从小在京城长大，十个手指头从没磨出过茧子，哪里知道锄头怎么抡？让他不回来看我。”
    方回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头，他可不想老爹刚入城门就被皇上派人五花大绑了去再开刀问斩。怎么才能让爹和娘名正言顺地回京呢？方回觉得这个有点儿难。
    老夫人终于哭够了，手帕沾湿了好几条。她坐在暖垫上，拉着方回问东问西。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方回。”
    “我是谁？你知道吗？”
    “你是祖母。”
    “那他和她呢？”
    “二叔和三姑。”
    虽然问题很无聊，不过方回权当安慰老太太，同时也算是替方心乾尽尽孝道，所以基本上是有问必答。老夫人念子心切，一时问个没完，方回也尽力回答，多说一点儿爹的情况，让老人高兴高兴。
    这边方心泉和方鸣凤陪着凌语尘，云澜自己一个人坐在一旁剥着桔子吃，一边偷偷看着方家的雕梁画栋。
    “老爷回来啦！”方林在屋外高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