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刺》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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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传,这种娇艳的花朵是爱神的鲜血染成。
    江晚晴听说这个故事的时候,还是个懵懂幼童。
    她理解不了神话编织者寄托了隐喻的幻想,只是感到困惑——天下的白玫瑰那么多,爱神要流下多少血才能让它们红的如此刺眼?
    那个流血的爱神一定很疼。
    可看到这一切的人, 居然不送她去医院, 而是忙着把沾过她鲜血的花朵摘下来送人?
    这代表的是哪门子爱情?
    世风日下, 人情冷漠。
    神话故事里血染玫瑰的骚操作让幼年的江晚晴分外困惑。
    这种困惑在江晚晴的幼年时代从未消减,以至于和红领巾的染成办法一起,成为了她童年时代想不明白的两大噩梦。
    如今在梦里,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懵懂幼童,那束花的重量却几乎超越成年后自己的体重。
    她被那似乎带着血腥气的花朵吓得直摆手:“不不不,我不要,我已经结婚了……”
    装、逼犯笑容高深莫测,依旧不依不饶地往前递,江晚晴下意识一推,醒了。
    如此令人哭笑不得的梦。
    江晚晴睁着眼,恍惚了两秒,微微叹了一声。
    卧室里拉着窗帘, 隐隐透过几缕熹微的晨光, 散落在她身畔几许的位置。
    严修筠在她身边沉睡着, 那宽厚有力的胸膛, 正随着他的呼吸有节奏的起伏着。
    薄被拢出他身材健朗修长的轮廓。
    不知他梦到了什么, 眉目微蹙着, 可线条清朗英俊,仍然是相亲时那个让江晚晴一见钟情的颜值担当。
    从这样一个男人身边醒来,每一天的早上都该是赏心悦目的。
    对比一下儿梦里那让人感受到惊吓的装逼犯,江晚晴觉得,还是醒来的人间美好一点。
    她就这么支着胳膊,毫无目的的,盯着严修筠看了不知多久。
    许是江晚晴视线的光压被他感知了,仍在深眠之中的严修筠突然动了动。
    江晚晴还以为他是醒了,可是屏息凝神地顿了两秒,才发现他并没清醒过来的意思,只是眉峰动了一动。
    江晚晴情不自禁地手欠,轻轻在那褶皱的眉峰上戳了一戳。
    她的手刚触到他,严修筠就感觉到了。
    人还是没醒,却捉了江晚晴的手贴在唇边,低声道呢喃道:“别闹。”
    这是严修筠下意识的动作,江晚晴却整个人顿在那里了。
    严修筠人如其名,君子如竹,修然谦谦。
    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江晚晴实在不好意思放飞自我,做一个挑剔毒舌的处女座妖精,因此婚后大的多数时候,整个人都分外收敛。
    他们结婚一年,相敬如宾,夫妻之间的相处,礼貌克制的时候居多。这种略显打情骂俏的散德行,江晚晴就完全无法把它和清醒时的严修筠联系在一起。
    她在无人察觉的时间里僵硬了半晌,默然看他重新睡熟,才不声不响地抽回了手,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
    近日以来的疑惑浮上心头,她唇边的笑容早就淡了,洗漱的时候,冷不防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张忧心忡忡的脸。
    江晚晴盯着那张脸愣了好一会儿。
    眉如柳,目如星,面若芙蓉,口如樱。
    江晚晴觉得自己还是很好看,却到底是被自己的自恋打败了。
    她调整了一番表情,自觉完美,才继续手里的动作,几乎不出声地梳洗完毕,准备出门。
    她没准备惊动家里睡着的一大一小,可走到门口,却发现严天意已经醒了。
    这孩子穿着印了小猫的白色纯棉的睡衣,还带被江晚晴带了个睡帽,远远看去一抹Q版的小幽灵一样,揉着惺忪的睡眼,不吵也不闹,只是站在门边看着她。
    此时和她视线相接,才轻声问:“妈,你去哪?”
    江晚晴弯下腰,把孩子抱回床上,却终于在孩子不依不饶的眼神里败下阵来:“我约了孟阿姨吃早餐。”
    严天意乘胜追击:“爸爸呢?”
    江晚晴没多说,给他掖了掖薄被,简单粗暴地命令道:“睡觉。”
    严天意于是乖乖闭上了眼睛。
    不费力地哄好了孩子,江晚晴才终于出了门儿。
    她没对严天意说谎,她确实约了人——好友孟采薇是个全球飞的工作狂,周末出差路过平城,只停留这一晚上,下午就要马不停蹄地飞去申城谈生意,名副其实的空中飞人。
    为了不耽误孟小姐的行程,同时满足江小姐的倾诉欲望,她们便约了今天早上,地方也没讲究,就在孟采薇下榻酒店的自助餐厅。
    江晚晴到的时候,孟采薇已经吃上了。
    这家酒店挂六星,硬件不错,整体风格精致奢华,唯一的缺陷是老板是英国人。
    英国人对自己的料理蜜汁自信,因此餐厅供应的早餐,英式料理占据了最大的排场,放眼望去,各个料理台上都能看到番茄黄豆配薯条熏肠,蔚为壮观。
    这个组合实在让江晚晴提不起兴趣——大英帝国盛产黑暗料理,这玩意儿已经算官方盖章的饕餮盛宴,不过对中国人而言,这东西只能算“乍一吃还行”。
    更何况,江晚晴在英国做过一年多的访问学者,天天都是这一套,以至于她看见这玩意儿就莫名恐慌,连做噩梦时第一道菜都给她上熏肠。
    孟采薇知道她的毛病,也不催她,看她处女座大爆发地苦着一张脸,拿纸巾连座位带桌子一一擦过,这才带着食难下咽的表情拿起餐刀,绣花儿似的切薯条。
    切完了也不好好吃,而是凹了个笑脸表情——不过显然,江小姐的手工不太出众,以至于这个表情像刚被枪毙了全家一样愁苦,如果让大厨看见恐怕会就地气哭。
    浪费粮食啊!
    孟采薇终于被她的表情丑到吃不下去,餐刀一丢,擦擦嘴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江晚晴那原本十分姣好的五官皱成了一团,像是早就准备了一肚子愁苦准备哭诉,可孟采薇真的问了,她又矜持地端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十分吊人胃口。
    孟采薇被她磨叽得牙疼,为了掩饰翻白眼的冲动,她只好一个劲儿的喝咖啡。
    不知过了多久,在孟采薇濒临爆发的边缘时,江晚晴终于神神秘秘地按住了她的手,隐蔽战线接头一样的环顾四周,思虑再三才道:“我怀疑严修筠出轨了。”
    “咳……咳咳咳……”
    孟采薇瞬间被咖啡呛了喉咙。
    她突然之间有一种“这个世界玄幻了”的感觉。
    她听到了什么?
    她的亲闺蜜,平成江家四小姐江晚晴,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告诉她,她老公严修筠出轨了?
    孟采薇从“目瞪口呆”到“无fuck说”之间只经历了几秒,随后她反手握住了江晚晴的手,试着做了一个勉强能算“允悲”的表情:“四儿……恭喜你慧眼识猪,恩,猪头的猪。”
    江晚晴:“……”
    这句话没有起到任何安慰作用,只是很成功地,让江晚晴更郁闷了一点儿。
    她们的团队针对此研发出了新药,并且用试验证明了新型药物突出作用效果。
    这个研发过程是颠覆性的,如果后续试验能够成功,十年之内,他们团队研发的新药可以直接取代了一个精神疾病治疗领域使用多年、但是副作用极其明显的旧型药物。
    这个与这个研发成果有关的多篇论文,直接登上了至今仍然非常有影响力的核心期刊。(注1)
    江晚晴的论文就是其中一篇,主要论述内容关于试验阶段的分组治疗效果。她当年有幸参与了研发,并且负责了其中比较重要的试验环节,并针对这个环节写出了高水平的论文。她这篇论文中的大量数据,也都来自于临床的数据积累。别看写到论文中都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当时搜集并得出这些数据的过程,不可谓不艰辛。
    人对自己付出过的艰辛劳动总是记忆犹新,所以当她看到自己费尽心力书写的论文只“改名换姓”就焕然一新时,那种愤怒感是旁人无法体会的。
    江晚晴当然知道如今本科学生写论文都是什么德行——剪刀加胶水,有的连语句都不通,可大环境如此,很多人随波逐流,管都管不过来。
    但是即便如此,许璐敢剽窃江晚晴这篇论文,这行为已经不是艺高人胆大可以形容的了。
    江晚晴敬她是条汉子。
    不过,面对许璐这样抄袭者,江晚晴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的愤怒并不过分,她已经过了动辄喜怒哀乐都很鲜明的年纪,外人好也罢,恶也罢,都已经不足以撼动她的情绪。
    让她心凉的是严修筠的态度。
    许璐是严修筠介绍来找她的,这篇论文,严修筠不知道看没看过。
    如果看过,以他那样严谨治学的态度,连论文查重这么简单的步骤都不做吗?
    江晚晴一想就觉得心烦了。
    她和严修筠靠相亲确立关系,靠她的一见钟情维系喜欢,这种感情基础非常脆弱。
    而严修筠的过去,也并不是一张白纸——他有一个属于自己和另一个女人的孩子,有一段从来不曾向她提起的事实婚姻。
    严修筠固然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他的家世、品行、学识、样貌,每一点都无可挑剔。江家二老曾对严修筠有孩子这件事颇有微词,但是一来,这个条件是江晚晴自己要求的;二来,严天意和江晚晴相处融洽,不曾有过矛盾,江家二老才逐渐放下心来。
    但是,不是找到一个完美的人,就能拥有完美的婚姻的,这是江晚晴最近才悟出来的道理。
    当初结婚时,她还是想的简单了。
    结婚一年,江晚晴第一次升起一种想从这段婚姻里短暂逃离的想法儿,也许去申城的学术会议真的是个好机会。
    她原本还犹豫要不要去,许璐的到来,算是提前给她做了决定。
    于是晚上回家的时候,江晚晴把学术会议的事情和严修筠说了。
    “系里组织学术交流,在申城大学,去三天。”
    她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晚餐,严天意被她打发上楼了。
    江晚晴正准备把桌上的碗筷都扔进洗碗机,嘴上的语气,更是像是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也并没有和严修筠对视。
    她其实也想借此试探严修筠的反应。
    如果是一个出轨了的或是心里有鬼的男人,在妻子要出差这样的“喜讯”下,正常反应,多半是压抑着喜悦,而后追问一些“去哪儿,去几天,和谁去,怎么去”的细节问题,然后含情脉脉地交代一番“注意安全,随时跟我联系”的鬼话,妻子前脚出门儿,后脚就招来出轨对象翻云覆雨一番……
    江晚晴暗暗等着,半分钟左右的时间,严修筠端了她一次没端完的碗筷跟着进了厨房:“去申城吗?你们周几走?”
    来了。
    江晚晴不动声色地接过剩下的碗筷,弯腰打开洗碗机:“应该是周三,具体等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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