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沧海》138、玫瑰之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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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孩子，怎么怕成这样？
    静姝握住交叠在身前的手，轻拍道:“浩清，没事了。”
    身后没有声响。
    静姝心一软，声音更轻柔下去，刚想说“不要怕”，身前交叠的手却忽然被迅速收回去，腰上力量蓦然消失，身后有了动静。
    脱离禁锢，静姝转身去看，这才发现不过转瞬间，刚才还由她庇护的浩清已经跑开好几步，离她远远的。
    “浩清。”
    静姝唤她，浩清脸色不明地抬起头，眼神里却全是纠结。
    不出所料，乔瑾这个计划通走前的最后一推很有用处，浩清现在脑海里不停地在回荡她说的话。
    今天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是吗？
    她心绪暗涌，感觉有两个小人在脑袋里打架。此消彼长，谁也没打过谁，静姝那边已经看出端倪，道:“浩清，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这次，她没有再说“没有”。
    静姝明白过来，想到自己的来意，她的眼睛也浮现出挣扎，顿了稍许，她情绪有些低落地指了指院子里的桌椅冲浩清道:“浩清，来，过来坐吧，我今天来其实也有话同你讲，我们正好可以坐下来谈一谈。”
    然而她走过去了，浩清却并没有动。浩清眼神留有戒备，忖度地看着她，把两人间的视线距离生生拉成一座心上的藩篱。
    静姝僵了一下，然后百味陈杂地坐到了椅子上，她无意识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张着，暴露了主人的无力。
    而不远处浩清却最终做了决定，浑身充满了力量，喊道:“不错！阿姝姐姐，我憋了很久，今天实在控制不住了，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
    “关于什么？”
    静姝微微闭上眼，心里已经有所感应。
    浩清那厢抬起下巴，像要把心中沉积已久的心声告诉全世界似的，大声道:“关于我喜欢的一个人！”
    终于！
    她终于说出来了！
    话语被吼出的一瞬间，浩清只觉体内血液在燃烧，烧的她不但脸颊轰然热起来，身体四肢也因为这翻腾的激动，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爽快！
    真好啊！
    她早就该这样！
    因为这激越的爽快，她再也禁不住自己的双脚，越过她刚刚刻意筑成的藩篱，一口气跑到静姝身前，将已经瞄中目标的最后一箭射过去:“而那个人，就是陈卓英！”
    北方的大院，墙很高，北风吹不进来，寂静空气里，“陈卓英”三个字在院里直接炸出风波。
    然而，出乎浩清预料的是，她的一番前所未有的胸臆狂轰却没收到应有的反应。
    椅子上，静姝闭着眼端坐着，安静的有些死灰。
    这一动一静对比太过悬殊。让本是一腔热血的徐浩清只觉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情绪到处乱窜，转而变得恼羞成怒起来。
    她跳起来:“你说话啊！我再告诉你一遍，我喜欢陈大哥，非常非常喜欢，你听到了吗！你为什么没有反应！”
    利箭穿心，并且反复刺穿，靶心人终于颤抖着睁开了眼。
    “我知道。”她状似颇为平静地回复。然而，腿上不知什么时候紧握成拳的手暴露了她的情绪。她在压抑。
    不过这一切都不在浩清的眼睛里。她只微愣:“什么时候？”
    “就在今日早上。”静姝吸口气稳住轻颤，坦白道:“我刚才说想和你谈谈，指的就是这件事。”
    她说的坦然。
    浩清听着却心里一跳，叫道:“你要和我谈什么？想让我放弃？”
    “不是，我想过了，”静姝声音半噎，像在极力压制，半天才道:“我决定……”
    然而不等她说完，浩清已经暴躁道:“我不要听你的决定，反正我今天和你说完，就不会再回头了，你怎么决定都影响不了我！”
    “我知道，你听我说……”静姝伸手拉住浩清的手，想让她冷静。
    但浩清思维被躁狂充斥，根本不听眼前的人说什么，甩开她的手，只是道:“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但我也不好过，你知道我受了多少苦吗？”
    静姝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眼眶微红:“我知道。”
    “你不知道！”
    委屈说来就来，浩清眼泪突然掉下来:“你根本不知道！”哭着控诉:“你们相亲相爱，从来未想过我的感受！我也需要爱，阿姝姐姐，你说过会对我好，可是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静姝心如刀割，眼泪一点一点溢出:“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浩清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忽然蹲到静姝腿前，攀住她的膝盖道:“阿姝姐姐，你若是觉得对不起我，就把陈大哥让给我吧！”
    静姝猛然低头看她。
    浩清眼睛哭的红肿，却还是坚持说着:“阿姝姐姐，你那么好，一定会找到更好的人，我不行的，你知道的，我很多事都做不下去，如今只喜欢一个陈大哥，你就行行好，看在我和我哥一直对你不错的份上，把陈大哥让给我吧！阿姝姐姐！”
    静姝呆如木鸡，好半晌想找回自己的声音，可嗓子被哽住死活发不出声。
    浩清那里看她一直没有反应，心里拿不定主意，却是等不及了，下出杀手锏:“阿姝姐姐，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活了！你知道我的，我说到做到！”
    静姝瞳孔紧缩，终于有了反应，一把抓住她:“你不要乱来。”嗓音沙哑。
    浩清眼神深处难掩欣喜，面上却还苦楚地步步紧逼:“那你答应我！阿姝姐姐，刚才我不该那么说你，是不对的，我知道，其实对我最好的就是你了，你就再对我好一次行吗，把陈大哥让给我！除了这件事，你以后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任劳任怨，绝不推辞！”
    静姝痛苦地抓住她的手:“你不要这样说，浩清，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可徐浩清要听的并不是这些，她下最后通牒:“所以你答应了吗？你不答应，我也活不成了！”
    “我，答应。”
    一个人没有了心，还能继续前行吗？
    静姝离开长官部的时候，抚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胸腔，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一具没有温度的躯壳。
    可是，她居然还能走，居然还能在安抚了浩清之后，一步一步地走出来，她真佩服自己。
    成功地变成行尸走肉。
    并不知，在一个人眼中，她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的僵直身影，看着有多么可怜。
    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乔瑾。
    她一直没有离开，正在路口等着看成果。
    结果，和预料中一样。
    她开心地笑了。
    所以，更不想立即走了。
    她走上前去，叫住门口正要上车回军医部的静姝。
    哪知静姝全身犹在虚空，脑袋昏昏沉沉，根本就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习惯性地径直坐进车里，习惯性地出手关车门，不想车门却死活拉不动，这时她回了一点神，慢慢抬起头，这才发现，车门不知何时被人扳住，一个女子身形出现在车前。
    恍惚里，静姝第一眼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这女子是谁。
    只能说，好个美艳的佳人！风情无限的丹凤眼，不画自弯的柳叶眉，未启已先笑的丹唇，委实明艳得很！
    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欣赏美人，静姝不觉更佩服自己了。
    她很正常嘛！一点事都没有！
    静姝心里老大宽慰，直到头顶传来一声揶揄轻笑:“想不到督军小姐，这么经不起打击！”
    眼前云雾散去，眼神有了焦距，仿佛心神归位，胸腔终于有了知觉，静姝这才看出眼前人是谁。
    “乔小姐？”
    乔瑾摘下墨镜，从上往下打量静姝，娇声笑道：“哟！督军小姐，终于回魂了！”
    “你一直等我？”乍一回神，静姝警觉立即归位。
    “不错！”
    乔瑾毫不迟疑地承认，并得意道:“我说过，等你和徐浩清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还是需要我来调停的。”
    重提浩清，心脏直坠，痛得静姝几乎直不起腰。可她硬挺着，冰冷盯着乔瑾，道:“我也说过，我们不需要你操心。”
    “呵！”乔瑾欣赏着她痛苦的表情，笑道:“你可真够倔的！你这样到头来吃亏的不是自己吗？”
    “这是我的事。”
    “真是理解不了你！”
    “本不需要你理解。”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静姝始终波澜不惊。乔瑾银牙暗咬，决定刺她一刺:“还是徐浩清最合我的意，我说让她抓住机会，她果然不负众望。”
    果然，听到这句话，静姝微微颤抖一下没有说话。
    乔瑾又道:“你心里，徐浩清是纯白无暇的吧，其实在我第一次看到徐浩清的时候，我也这样觉得。可是，后来一和她说话，才发现她并不是，她……”
    “乔小姐！”正在这时，静姝却猛地打断她，道:“浩清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你来评定！”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质疑道:“倒是你，乔小姐，你身为联络员，长期滞留对方阵营，不关心正事，却硬要掺和别人私事，未免太过可笑！”
    “同样的，这个不用你操心。”面对质疑，乔瑾不为所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晃了晃，道：“我有徐浩森发的派司，想留多久就能就多久，没有人能够管我。”说着向静姝挑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