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沧海》144、轻言结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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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那晚说的，我方这边没有让自己吃亏的道理。两天后，静姝果然听院长说起最新进展，江浙方面后知后觉了解到实情后，道歉并赔偿，具体赔偿事宜，要报备给彼此政府后交割完毕。
    至于和北地方面，倒有些神秘。和江浙无端战事突发，中间有北地方面捣鬼，承军的算盘虽然被搅，但此次也并不失为一次契机。私下里，院长小声和她透漏，在连线承京由元帅指挥后，徐浩森主打，陈卓英参谋着，两人联手似乎和北地长官乔其签了个什么协议，这个协议和此次战事无关，事关政治，乔其那方也并不是私自决定，同样后面有政府谋划。
    静姝后来回想，总觉北地最开始攻打江浙挑起此次战事，或许早已“意在沛公”。他们的最终目标不是江浙，其实是承京。承方也并不是无所求，两方各有心思，那么正好，都不再客气。
    当然，这些外人都不清楚。
    院长开会只传达了战事已了，准备返承的消息。可不是嘛，表面上，本次出兵“援浙存承”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背后交易，大家不知道也不关心，只要能回家，已足够高兴。
    抛开责任，和平的生活终是平凡大众最根本的渴望。这里面，当然也包括静姝。
    她非常想念承京的一切，原来不知不觉，承京已变成她的家。承京诸人，已变成她在这个世界真正的亲友。这里面，她尤其想念元帅夫人，这个长辈，她最亲近的人，此时此刻，需要她温暖冰凉的内心。
    虽然回程命令已经下发，但真正启程还得后续工作完成后才能实施。不过，比起以前，总算有许时间，浩森这时也搬回怀浦长官部。
    他回来，除了军务，一半时间，都花费在了妹妹浩清身上。
    因为浩清得知战事已了，自觉危险不在，便叫嚷着要去营地看一看。
    要去干什么，她知，如今浩森也知。所以，怎会允许她去？
    浩清愿望无法实现，故技重施，在长官部又大闹特闹起来。
    浩森为了避免和她争吵，尽量避开她，以拖到回承京后，再施于教育。
    这日傍晚，浩森因要写报告，来不及去吃饭，就让卫兵去通知浩清，让她不用等，不妨浩清听出歧义，以为她哥又故意躲她，怒火中烧之下，一个不顺心掀桌而起。
    浩森得到消息去往饭厅，看到一桌子精心准备的菜饭全被倾倒在地时，眼睛都暗了。
    他看着暴躁的妹妹，低声道:“你怎么这样不懂事？这里是前线，物资紧缺，一直以来大家都紧衣缩食，你在军医所待过几天，应该知道他们上上下下吃得是什么。因为你在这里，我吩咐卫兵多提取了补给，却被你这样生生浪费，浩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或许是听出她哥嗓音过于沉重，浩清收敛了些，不情愿道:“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外面辛苦的所有人。”浩森摇摇头。
    浩清听着不顺耳，懒得再装，气道:“所有人？哥，我不就打翻了一顿饭吗，你就给我安这么大一个罪名！既然我这么罪大恶极，你让他们来打我好了！”
    浩森实在不忍再看她。浩清现在的模样，已经面目全非，从何时起，他心中单纯可爱的妹妹变样了呢，没有人给他答案。
    他无力道:“不要再说了，是我错了。”说罢，拖起沉沉的双腿，抬步欲走。
    然而，浩清怎么会让他走？好不容易抓住人，她旧事重提:“你不能走，这次必须得给我个交代，我想见陈大哥，既然你不让我去营地，好，你把他叫回来住，我在长官部能见到他就成。”
    浩森摇摇头:“你不要臆想了，浩清，身为兄长，但凡有点廉耻，我都不会让你做出插在别人中间当第三人这种事的。”
    第三人这词刺痛了浩清，她眼泪滴落，哭道:“徐浩森，你是我亲哥哥，却这样说我。”
    浩森痛苦看着她:“你是我亲妹，你以为我愿意吗？”
    浩清用手重重将眼泪一抿，道:“看来，你确实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浩森示目以询。
    浩清冷冷一笑:“不知道我并没有插进别人中间，陈大哥现在是我的。”
    又来了。
    浩森懒得再听，他摇摇头，抬步继续走。
    浩清拽着他的手臂，不许他走，叫嚣道:“你听我说完！看来阿姝姐姐没和你们说啊，好吧，那我告诉你，哥，阿姝姐姐把陈大哥让给了我，他们现在已经分开了。”
    “什么？！”
    徐浩森猛然回头。
    “什么时候的事？”
    “就打仗前的一天！”
    浩清满意地看着自家哥哥的震惊表情，得意道:“这回你相信了吧！”
    浩森那里兀自愣怔，战事前一天？怪不得呢。
    他想到战事那天夜里静姝说的话，她说她已经解决了此事，不让再提，原来就是这样解决的？
    “怎么会？”浩森不可置信，质问道:“你逼她的？”
    “我哪有！”浩清跳脚，不满道:“是她自己放弃的！”
    但浩森摇摇头却不相信。作为一个极具悲哀的旁观者，静姝对卓英的感情如何，没有比他更清楚，从最初到现在，静姝为了和卓英在一起一路抗争，排除万难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已经深入骨髓，她会主动放弃？怎么可能？
    “那天你们是怎么说的？你跟我细细说来！”他看向浩清严肃道。
    不想，立即就遭到了拒绝。
    浩清心虚闭上嘴巴，坚决不再提那天的具体操作，只梗着脖子道:“你还想听什么？都和你说了是阿姝姐姐自愿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浩森直直看着她:“因为这犹如挖她的肉喝她的血！”
    浩清被他哥的用词吓一跳，眼神一晃，心里涌起一丝悔意，但想到陈卓英，她定了定神，终是昂头道:“哥，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我管不着，反正她和陈大哥现在已经分开了，这是事实！”
    事实，事实。
    “是事实又能怎样？”他嘴角泛起一抹怜悯的笑，看向自家可笑又可怜的妹妹，道:“你以为这样陈卓英就接受你了？不要做梦了，浩清，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浩清怒起:“为什么有你这种哥哥，从来不给我鼓励，以前误会我倒还罢了，现在有机会，却让我回头？”
    “机会在哪儿？浩清你清醒一点，这么久了，你能一点感触不到你陈大哥对你的态度？他和你阿姝姐姐是分开了，不错，但不代表你就有机会。”
    浩清豁然捂住耳朵，喊道:“我不听！你不要再说了！”
    浩森看着她自欺欺人的模样，心痛更甚，道:“你一直吵着要见他，我不允许，你难道真不知道为什么？我怕你直面不了伤害。陈卓英要有想法，早就来见你了，还用等到现在？他和静姝刚分开，现在心情肯定不好，你若再去闹他，我想不出他会做出什么事！浩清，算了吧，咱们认清现实好不好？”
    可浩清正捂着耳朵，不管不顾只喊:“我不要听你说这些，我不要听！”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浩森好话坏话说尽，到头来，浩清仍是执意要见她的陈大哥。但浩森岂能轻易松口，不是怕影响到陈卓英，而是真的怕浩清受到进一步的刺激。
    他还在营地没有回来的时候，深切感受到陈卓英身上从内而外弥漫的冷意，除了正常的军务活动，终日不发一言，当时他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让卓英忽然变成这样，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静姝提出了和卓英分开的缘故。这样状态的卓英，他怎敢让浩清去碰？
    可浩清执迷不悟，为自己拼命打气:“我不怕，我会努力做好自己，总有一天陈大哥会接受我的！”
    浩森见她这样，灰了心终于闭上嘴不再劝，他决定继续他的规避政策，坚持到回承京再说，承京还有父母，以他母亲的眼光取向，陈卓英绝对不在她未来女婿的预想行列。到时，如何管教浩清，他们可以商量着来。
    不过，他走前，终是耐不住，说了句极其扎心的话:“浩清，你要明白，只要你阿姝姐姐在，你设想的那一天永远不会来。”说完，他掉头即走，没有看到，身后他的妹妹因为这句话有多痛苦绝望，以及痛苦绝望过后，脸上浮现出的狠绝表情。
    战事既了，作回程准备的当然不仅仅只有承军，江浙与北地自然也如此。
    然而，面对各自要打道回府的局面，同样陷入纯情的乔瑾却并不十分感伤。因为，作为北地军官，她也有份儿知晓一点关于两方秘密签署协议的事。协议绝对机密，她没有过多触及，但从中她还是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她觉得北地和承京方面的关系绝对不会到此为止，相反，“未来可期”。
    因为这个诡异的感觉，她大胆设想，同样的，她和徐浩森的距离也将不会因为此次离开而终止，或许，恰恰正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