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集邮册》第三章：镜

    
    从初中开始，江宁生活费就在姐姐手里。
    到现在为止，哪怕暑假在父亲上班的生物实验室工作，工资依然被打进姐姐卡里。
    究其原因，姐姐李静妃和他没血缘关系。
    江宁母亲死于产后大出血，父亲悲伤很长时间终于走出阴影。
    后来遇到了一位丧偶的温良贤淑女人，磨合很长时间，感情深厚，想组成一个新的家庭。
    不过那时江宁还小，刚上初中，而且女方带着即将高考的李静妃，江宁很想让两人结婚，毕竟父亲一人抚养他长大非常辛苦。
    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二人婚礼一拖再拖。
    在这个过程中，为了让两个家庭的孩子多交流沟通，两位中年人把生活费和零花钱全部打进李静妃卡里。
    刚开始江宁不太乐意，心想父亲多此一举，后来发现姐姐给的生活费和零花钱比父亲给的多。
    时间一长，他就被万恶的金钱收买。
    江宁收钱之后，双手拇指在九宫格噼里啪啦打字，又是波浪小尾巴三连击。
    “知道啦~”
    “爱你~”
    “Mua~”
    李静妃回了一个捏脸的表情包，又发了一条语音，‘姐姐继续忙工作了，你早点休息不要熬夜哦~’
    语气就跟哄小孩子一样。
    江宁放下手机，一扭头，发现旁边有一颗硕大脑袋，吓他一跳。
    他没好气道:“你靠这么近干嘛？”
    镇南满脸羡慕:“女神，哦不，咱姐，咱姐声音就是好听，每次听到她的声音瞬间就能让我脑补出天行九歌里面的焰灵姬，那种又美又媚的绝代佳人，要是让我有这样一个姐姐，我宁愿让你减寿二十年，不！五十年！哪怕现在送你去火化都行！”
    ？？？
    江宁一脸黑人问号。
    两人嘴碎一阵，因为晚上无法办理出院手续，只能等明天一早出院。
    镇南一直嚷嚷晚上没吃饭，饿的要死，二者一前一后走出病房。
    至于修炼恶魔之力，江宁并不着急。
    根据初生恶魔戴森·加西亚描述，刚开始修炼恶魔之力时，因为身体强度不够，所能承载恶魔之力有限，每天修炼时间长度有很大限制。
    体质慢慢变强，修炼时间会逐步增加，体内恶魔之力越来越多。
    这个过程，可以看做改造容器过程，就像一个一次性纸杯，只能装一点水，装的多了就会溢出来，修炼不同，若是强行吸收太多恶魔之力，会像一个膨胀到极致的气球，被一根针扎到，‘嘭’的一声炸成碎片。
    慢慢改造身体，就是改造容器，将一次性纸杯变成大水杯，暖瓶，水桶，水缸，池塘，湖泊，大海……
    容器越大，能承载恶魔之力越多。
    九月初的晚上，因为刚下过暴雨，略冷。
    虽是深夜，仍有一些小餐馆开着门。
    一家烧烤店门口摆着十多张蓝色桌椅，还有零零散散光膀子食客边吃边红光满面用大嗓门和朋友吹牛皮。
    昏暗路灯下，二人随便找个位子面对面坐下，镇南扭头用浑厚声音喊道：“老板，五十串羊肉串，十只油炸青蛙，十串铁板鱿鱼，一大盆香辣小龙虾，一件冰镇啤酒，速度快点！”
    江宁看着死党接近两米身高两百斤体重，可谓膘肥体胖，丝毫不觉得这些食物会被浪费。
    菜肴上的很快，镇南闷头狂吃，江宁不太饿，慢悠悠吃着，在动作上二人形成鲜明对比。
    吃到最后，桌子上一堆‘残骸’。
    这时，不远处黑暗中走来一道年轻男人身影。
    二十多岁，低着头，看上去很颓废，身穿大一号深蓝色廉价西装，右手提黑色电脑包。
    他脚步匆匆，似乎在赶路，走到正在吃烧烤的江宁两人身边时没注意，撞到桌角，桌子上金属签、龙虾壳、残余食物哗啦啦掉一地。
    江宁和镇南啃羊肉串的动作一顿，不约而同皱眉。
    “啊？”西装男子如梦初醒，蹲下身子手忙脚乱捡金属签，弄得两手油腻，语气中蕴含一丝惊恐：“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这些食物多少钱？我赔给你们！”
    说完，就跟犯错的小学生似的，低头站在那，显得很怯懦。
    江宁摇头：“算了。”
    这一桌至少千把块，虽然不知道西装男收入，但看模样混的不太好，这些钱可能是他一周工资甚至十天工资。
    二人吃饱了，桌上就剩几串羊肉串几只小龙虾，要是让他赔一桌食物的钱，那和敲诈差不多，两人做不出来，若这人认错态度不好，虽然剩余的羊肉串和小龙虾值不了几个钱，两人肯定让他赔，不过这人态度很好，或者说，像是被吓到了，就差跪下磕头认错，都到这份上了，不必再纠缠。
    得饶人处且饶人。
    目送西装男走远，镇南有些郁闷：“真是倒霉，出来吃个饭都能被撞翻桌子。”
    江宁双眼眯成一条狭长缝隙眺望西装男离去方向：“你难道没发现吗？这人精神状态不对劲。”
    镇南一愣。
    顿了顿：“没发现！”
    ——
    昏暗路灯下，西装男低头脚步匆匆走了接近半小时，来到一个老旧城中村。
    推开廉租房散发霉味的木门。
    屋内简陋，冷清。
    一面一人高落地镜正对大门。
    抬起头，映入眼帘是镜中一张被生活摧残的憔悴而又苦涩的脸。
    “我回来了。”
    他习惯性对镜子轻语。
    他一直独居，没女朋友，也没真心朋友，每天浑浑噩噩醒来，洗刷，出门，上班，工作，下班，回家，睡觉……
    人生就像一只工蚁，按部就班忙忙碌碌，结果买不起房买不起车爱情更是奢望，整个人渺小而自卑，和花花世界格格不入。
    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压力。
    压的他抬不起头。
    “我真是受够了！”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枯燥无味的该死的生活？”
    “我想要激情和刺激！我想要女人！我想要……”
    “哎！”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
    “我是个普通人，靠自己改变不了现状。”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习惯性诉苦，抱怨，倾泻负能量，说完耷拉着脑袋转身去卫生间。
    镜中的它仿佛凝固了，并未随着西装男转身而转身，反而看着西装男离去背影露出狞笑。
    “我也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