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失笑：“咱俩孩子都那么大了，夫人，你就别再闹别扭了。”</p>
“你也知道我们孩子都那么大了！”沈意终于忍不住了，“你死了我怎么办！笑笑怎么办！她都没叫过你一声父亲！”</p>
“唉，唉，起码我知道她是我女儿，这也就够了。”秦越低声道，“何况我连家产都传给她了。”</p>
他说着目光飘向海面上，看到那艘飘荡在海上的船：“那法宝袋里是我所有财产啦，包括秦家家符、三千万两银票还有各种法宝……够她挥霍一辈子了。”</p>
他轻轻吐了口气，有些脱力地把头放在沈意肩膀上。沈意紧紧揽住他的脖颈：“那我呢？”</p>
秦越笑了笑，气息吐在沈意耳畔：“我爱你。”</p>
沈意眼睫一颤，顷刻间泪如泉涌。</p>
“你都要死了，你说你爱我？”沈意哽咽道，“你好讨厌，你好讨厌啊！”</p>
秦越艰难道：“别哭啊，我尽量不死，行了吧？”</p>
沈意没再说话了，他把脸颊紧紧贴着秦越的额头，和他共享最后一份呼吸。</p>
“真的。”秦越见他不信，又道，“你看，我的血依旧是热的。”</p>
沈意神思恍惚，只觉全身僵硬，六感全无，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秦越的呼吸。此时听得他如此说，这才渐渐恢复了触觉，发现秦越的肌肤是如此滚烫，全然不像将死之人。</p>
他心底燃起一点希望，细细探索，发现秦越体内有雷劫余威，那成圣雷劫轰击在他身上，没有散逸开来，反而深入他骨髓，停留其中不走了。</p>
沈意不知这是何故，然而联想到天道说秦越颇有灵x_ing，猜测是他道缘深厚，天分高超所致。若是平常，自然是好事一桩，然而此时秦越浑身修为散尽，又怎么经受得起雷劫之力？</p>
沈意感受到他体内的雷劫之力在秦越全身横冲直撞，所过之处灵脉、血肉皆化作飞灰，燃起的一点希望霎时又熄灭了，目光茫然投散开来，唯见一片深沉黑夜，一望无际。</p>
恍惚间，他脑海中划过无数次自己在黑夜中独行的场景。在现代的车水马龙中，在灯火繁盛的街头，在绿树浓荫的神微宗，在偏僻的桃源镇……</p>
陪伴在他身边的朋友来了又离去，如今，他的爱人也要离他而去了。</p>
从此活着的是谁？不是沈意，只是一具残破的躯壳罢了。</p>
“你等等我。”耳畔传来秦越虚弱的声音，“我现在有点不舒服，等我睡一觉醒来，病就好了。到时候，我陪你和笑笑逛街，好不好？”</p>
沈意用脸颊摩挲着他鬓角，眨了眨眼：“好。”</p>
“等我。”秦越呢喃道。</p>
沈意嗯了一声，死死把他按在自己怀里，两人黑色的发丝交缠着飘扬在风中，宛如一对双宿双飞的黑色蝴蝶。</p>
沈意一动不动，任东荒海波涛汹涌，潮起潮落。头顶红黑色雷云逐渐散去，露出星河万顷。</p>
姜夔默默坐在黑龙虚影上，身边是身形虚弱到虚无的风不眠，而不远处的海面上，飘荡着一只小船，沈笑笑艰难地捅破了窗户，从船里探出头来。</p>
她看到沈意，松了口气；又看到他怀里一动不动的秦越，忍不住瞳孔一缩。还不待她多看几眼，秦越体内的雷劫之力爆裂开来，瞬间燃成了一片火海。</p>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笑笑才轻声道：“娘亲。”</p>
黑龙长长低吟一声，宛如悠长箫声。此时长夜将尽，天边露出了鱼肚白。</p>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s_h_è 在沈意瞳孔中，他缓慢地眨了眨眼，轻声开口道：</p>
“嗯，我在。”</p>
第81章 飞鸿雪泥</p>
人生到处知何似, 应是飞鸿踏雪泥。</p>
又是一年春日, 北境的雪微微化了, 露出雪下嫩黄色的迎春，星子一般布满了小镇路边, 为古朴单调的北国风光增添了一抹亮色。</p>
然而天气骤变, 忽然下起雨来。雨水受寒化作细碎的飞雪落下，于风雅闲人眼中, 是令人惊叹的美景，可这满大街人都无心欣赏, 皆缩着脖子躲到屋檐下, 摸出一两个铜板，好朝茶铺老板讨杯热茶。</p>
不, 还是有一个人有心欣赏的。</p>
那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她披着红色的斗篷坐在茶铺边，撑着下巴望着天外, 惊叹道：“好漂亮的雪！”</p>
茶铺内人虽多, 但她周围空无一人，显然是独自一人。而看她反应, 八成是个南方人。</p>
一个十来岁的南方姑娘，在混乱的世道中, 从一路上的山匪、魔修、叛军手下逃出生天, 千里迢迢来到北方，是为了什么？</p>
若是往常，或许有许多理由。但是既然是来到这天水镇,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p>
她是个剑修。</p>
一切只因为天水镇虽然看着平凡，却着实不是个平凡的地方。这里靠着苍茫雪山，雪山中是一群沉默修行的剑修，人称雪山剑阁。</p>
正是因为雪山剑阁，平凡的天水镇中总是会出现许多身负长剑的剑修。他们穿着素色的道袍，气场摄人，然而行事低调，并不惹事，和普通百姓井水不犯河水，久而久之，所有人也都习惯了。</p>
这几日出现在镇上的修士格外多，听说那是因为剑阁又开始了一轮对弟子的遴选。许多少年从天南地北赶来参选，向来这少女也是其中一员。</p>
少女姿容俏丽，活泼天真，和那些动辄杀伐的剑修简直天壤之别。她如此出众，即使是见多识广的茶铺老板都忍不住偷偷看她，更不要说茶铺中躲雪的少年们。</p>
少年们身负长剑，灵力环身，一派意气风发，仿佛明日便能拜入剑阁，后日便能威震天下，名扬四方了。</p>
不过，不论他们想象中自己的未来是如何光明，此时面对这神秘的美貌少女，神态都忍不住忐忑起来。</p>
他们犹豫间，茶馆老板为少女端上热茶，少女便问道：“敢问剑阁怎么走？”</p>
果然是为剑阁而来的修士，老板心想，忙给她指路：“顺着前面这座山一路往上走就是了。”</p>
少女看了看那山：“真的吗？可这山上没有路，看起来跟座荒山似的，堂堂剑阁，怎么会建在这种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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