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LG》第六章 恩仇 17-18

    
    17
    傍晚六点，红叶山。
    严洛一准时出现在于明伟家门前摁响了门铃，虽说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但在心境上却是截然相反，因为这一次他是完完全全地有备而来，而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搜集到更多有用的线索。正如陈浩所认为的那样，无论于明伟是不是凶手，但他和两名死者之间必然有着某种脱不开的干系。
    少顷，门开了，严洛一照旧穿过中庭往别墅的大门走去，在经过墙边那棵樱花树时不禁多瞥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记忆有所偏差，似乎这棵樱花树枝上的花瓣比上次来的时候多了些，忽然感觉变得好看了。
    进入别墅后，于明伟在吩咐完阿姨准备点心后便领着严洛一去他儿子于小伟的房间，不了才没走几步就听于明伟忽然开口道：“你也喜欢樱花吗？”
    严洛一心头一怔，没想到他刚才那短暂的一瞥已被于明伟看在了眼里，看来此人的观察力也是非同一般，万不可大意。
    “是啊，我在想等它开满樱花的时候一定会非常好看吧。”他淡定地回答道。
    于明伟抿起嘴角，转过头朝严洛一露出一个平易近人的笑容，说道：“如果这几天天气好的话，我估计再过一个星期你就能看到它盛开时的样子了。”
    严洛一只是配合地笑了笑没有接话，因为他的注意力此刻都被二楼拐角处的一幅约三尺宽的油画吸引去了，只见画上画着一个小山坡，山坡上种着一颗盛开的樱花树，树下有个年轻的女人正抬头欣赏着头顶上方漫天飞舞的樱花花瓣。在常人看来这不过是一幅很有意境的风景画，但在严洛一眼里它已经不是一幅画这么简单了，画上的女人留着一头黑色的长发，身上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而这条连衣裙几乎和被害者身上的那件一模一样。
    于明伟：“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樱花啊。”
    严洛一一下回过神，由于刚才太过专注，竟完全没有意识到走在他前头的于明伟早已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看了他半天，于是立马跟了过去并附上一脸尴尬道：“不好意思啊，走神了。”
    于明伟微微一笑：“没关系，只是这画里的樱花画得再好，终究还是不如实物来得好看，你说是吗？”
    “嗯。”严洛一表示认同。
    说着两人已经来到了于小伟的房间门口，此时的于小伟正坐在一张小桌子旁搭着手里的乐高玩具，一见跟在父亲身旁的严洛一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小伟，老师来了，赶紧把玩具放下，好好上课。”
    于小伟倒也听话，噢了一声之后就放下了玩具，低着头闷闷不乐地往床上一坐。
    “李老师你开始上课吧，我还要回书房处理些公事，不打扰你们了。”
    “哦，那你去忙吧，我会照看好小伟的。”
    “嗯，好。”于明伟颔首，随后便转身独自朝楼上走去，一直到消失在严洛一的视野内他才默默松了口气，毕竟对着个孩子总要比对着于明伟轻松些。
    不过要说起带孩子严洛一可是很拿手的，想当初在派出所时经常会捡到走丢的小孩，有些是因为和家人失散，有些是因为离家出走，久而久之自己也练出了一套哄孩子的秘诀，一个四岁的孩童自然也难不倒他，当然这个秘诀还需搭配上一样必不可缺的秘方——巧克力糖。
    “给，这是老师给你的见面礼。”严洛一走到于小伟面前蹲了下来，微笑着将一块巧克力塞在了他的小手中。
    于小伟原本还耷拉着的小脸蛋顿时有阴转晴，看着手里的巧克力就跟一件宝贝似的两眼发光，但紧接着这光芒又忽然黯了下去。
    “怎么？不喜欢吗？”严洛一问道。
    于小伟摇了摇头，撅着小嘴嘟囔道：“爸爸不许我吃巧克力，也不许我吃糖，说牙齿会坏掉。”
    严洛一笑了笑，随即起身将房间门关上，轻声说道：“这次老师会帮你保密的，不过你爸爸说得对，甜食多吃对牙齿不好，所以我们就只能吃一块，好不好？”
    于小伟高兴地点了点头，“嗯，那我们来拉钩，你要是告诉我爸爸你就是小狗。”
    “好，我们拉钩。”
    “嗯，拉钩。”
    在一块巧克力的牵引下于小伟对严洛一的态度很快就热络了起来，但他这么做的目的不止是为了哄于小伟高兴，更多的则是希望从于小伟的口中打探到有关岑意欢和丁俊的信息，为此他特地将两人的照片存在手机里给于小伟辨认。果不其然，这两人曾经都分别做过于小伟的家教，其中属丁俊时间做得最长，而且相比岑意欢于小伟似乎更喜欢丁俊，这一点光从称呼上就能判断出来，丁俊的名号是莱德队长，岑意欢却被叫做白骨精，可见这两人的性格差异很大，故而给丁小伟留下的印象也是大相径庭。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证明于明伟和他们两人的死有什么关联，那么接下来他只能试着从别的方向找寻找突破口，但偌大的别墅总不能一个人盲目地到处乱走，于是他便想到了一个方法，只是这个方法需要依靠于小伟的协助才行。
    “小伟，你家的别墅好大呀，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房子，能带我参观一下吗？”
    正在埋头练字的于小伟一听便立马来了精神，想都不想就把手里的笔扔到了一旁，兴高采烈地大呼一声：“好呀！”
    随后，严洛一和于小伟两人手拉手静悄悄地在别墅内转悠了起来，为了怕惊动到三楼的于明伟严洛一就只能先从一楼和二楼查起，过程中还差点被保姆阿姨撞个正着，但好在他反应够快给躲开了，不过这么一来倒是让他真真体验了一回做贼的感觉，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心脏不好千万别做贼。
    “哇，这游戏好好玩啊！”于小伟小声对严洛一嘀咕道，显然他很喜欢玩这种躲猫猫的游戏，觉得既新奇又刺激，严洛一抬手做了一个嘘的姿势，于小伟立马捂住嘴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最后，在排查完一楼和二楼之后严洛一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以防万一便带着丁小伟回到了二楼的房间，于小伟一见书桌上的纸和笔顿时心情又跌到了低谷，便想试着怂恿严洛一带他去三楼玩，“大宝，我们去三楼吧，和爸爸一起玩躲猫猫呗。”
    “那可不行，你要是被你爸爸看到了一定会挨骂的。”这也是严洛一没有继续带着于小伟去三楼的主要原因，其次于明伟人就在三楼坐着，贸然上很容易会被他发现，得不偿失。
    于小伟见自己的提议被驳回感到十分失落，嘟起小嘴道：“哦，好吧，那大宝你下次还能和我一起玩躲猫猫吗？”
    “好啊，当然没问题。”严洛一安慰于小伟道，即使他并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下次。
    “好，那我们拉钩！”
    “嗯，拉钩。”
    “对了大宝，下次你一定要趁爸爸不在的时候来哦。”
    严洛一愣了愣，问道：“哦？为什么要趁他不在，你刚才不是还说想和爸爸一起玩吗？”
    于小伟故作神秘地嘿嘿一笑，凑到严洛一耳边轻声道：“因为啊，我会藏在你一个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
    严洛一的眉头微微一紧，为了确定他的想法便接着问道：“我猜...这个地方一定藏在你爸爸的房间里。”
    于小伟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瞠目结舌地望向严洛一，诧异道：“啊？！你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是莱德队长告诉你的吗？”
    于小伟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严洛一的推测，想必在于明伟的房间里藏有一道暗门，并且于明伟很有可能还不知道他儿子已经发现了他隐藏着的暗门，直觉告诉他，门后一定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就是破案的关键所在。
    就在严洛一思考着如何从于小伟的口中探听出那道暗门的位置时忽然听到有人敲了两下门，接着门开了，保姆阿姨端了两杯喝的进来，一杯是给于小伟热好的牛奶，一杯是给严洛一做的鲜榨橙汁。
    “李老师，小伟该喝牛奶了，给，这杯是先生让我给您榨的橙汁。”
    “哦，谢谢阿姨。”严洛一接过杯子，此时的他正觉得口干舌燥，这杯橙汁倒还来得挺及时的。
    “不客气，麻烦李老师督促小伟把牛奶喝完，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好，我会的。”
    待阿姨离开后严洛一照着她的吩咐监督于小伟喝光了牛奶，然后自己将满满一杯橙汁一口闷了个干净，清爽的口感加上橙子的酸甜让他整个人顿时感到神清气爽，通体舒畅，那么接下来他得赶紧办正事了。
    然而，令严洛一感到头大的是，于小伟为了能在躲猫猫的游戏中取得胜利怎么都不肯将暗门的具体位置透露给他，任他如何软磨硬泡也没用，而且没过一会儿于小伟就开始犯起困来，严洛一看了看手表感到有些纳闷，这才晚上七点怎么就困了？
    见于小伟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严洛一只得无奈将人抱上床睡觉，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按理说一杯牛奶还不至于能让孩子这么快就睡着的，看着倒像是……
    倏然间，严洛一隐约觉得连自己的身体好像也有些不太对劲，头有点晕，脚下轻飘飘的，身体也莫名地有些发热。
    严洛一心下暗暗一惊，不会吧？！这种感觉怎么有点儿似曾相识呢，该不会是……？！
    紧接着他脚下一软，整个人四肢无力地瘫坐在地，甚至连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于是他立刻仰起头靠在试图调整自己的呼吸，却没想一抬头他从远处书柜的方向瞥见了一个红色的光点，顿时他的脑中警铃大作，糟糕！是他大意了，竟然没有及早发现藏在于小伟房间里的小型摄像头，看来他猜得没错，这个于明伟果然有问题。
    严洛一当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给陈浩打电话求救，可随着意识愈发模糊他几乎连屏幕都看不清楚，眼里的景象仿佛幻影般飘忽不定，别说打电话了，光是连拿手机他都拿捏不稳。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本能的求生欲促使他拼命地想要挣扎反抗，可惜为时已晚，此刻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像个沙袋似的被人从地板上提溜了起来，架着他走出了于小伟的房间。
    最后，严洛一靠着仅存的一点意识依稀辨认出了对方的脸，而他，正是这栋别墅的主人，于明伟。
    ……
    18
    “告诉我，你是谁？”
    一个男人的声音如鬼魅般在耳边回荡，严洛一看不清对方的脸却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他在试图打探自己的秘密。
    严洛一从干哑的喉咙口发出犹如蚊蝇微弱的声音，“我...我叫...李大宝，是个...大学生。”
    男人摇了摇头，“不，你不叫李大宝，你也不是城南大学的学生，不过没关系，属于我们的夜晚才刚刚开始，你...准备好了吗？”
    “你...你想干什么？”
    “呵呵，你猜。”
    “不...不要，别碰我！走开...唔!”
    ……
    严洛一猛地睁开眼睛，被惊出一身冷汗的他惊魂未定，待彻底清醒后才蓦然发现原来只是做了一场梦，一场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噩梦。
    他望着天花板轻吁了一口气，可就在他稍作平静之后忽然脸色一变，不对！他想起来了，自己之前确实被于明伟给下了|药，然后就……
    严洛一顿时心中一惊，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朝四下张望，但他脑中的记忆完全是一片模糊，现在他只想知道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尽快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于是他立刻掀开身上的被子打算下床一探究竟，结果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手背上正打着点滴，顺着滴管抬头一看，只见头顶上方还吊着一包盐水袋，这里难道是...医院？再仔细一瞅，果然瞧见床边挂着个呼叫器，是专门用来方便让病人呼叫护士使用的，照这么看来这里多半是医院的病房，但问题是他怎么会被送到医院来了？又是谁把他送来的？
    抱着内心的疑问严洛一准备下床出去找护士问问，没想刚准备掀开被子的时候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当下动作一顿，随后便看见吴凯杰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
    吴凯杰进门时并未注意到严洛一已经醒了，将手里的一袋子食物放在桌上后一转身冷不防被吓得虎躯一震，“哎呦我去！大哥，你醒了倒是吱一声啊！”
    严洛一在见到吴凯杰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是安全的，索性一股脑将问题全都抛了出来，“我怎么会在这医院里？是谁送我进来的？于明伟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面对着一波问题大军袭来吴凯杰赶紧叫停，“停停停！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累不累啊，不急，先靠会儿，听我慢慢告诉你就是了。”说着便走到严洛一的病床边将他背后的枕头竖起来，然后扶着他轻轻靠了上去。
    严洛一为了能听到答案倒也配合，只是一双眼珠子却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吴凯杰，一股子强烈的求知欲已溢于言表。
    “事情呢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头儿在窃|听器里一直监听着你们的对话，后来一察觉到情况不对就带着我和大飞冲进别墅找你，然后在于明伟的卧室里找到了你，只是你当时...”吴凯杰顿了顿，“我当时怎么了？”严洛一着急问道。
    “呃...嗐，就是被迷晕了呗，后来咱们就把你送来了医院，不过你放心，你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那个于明伟就...”
    严洛一见吴凯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愈发着急，催促道：“他怎么了？...哎呀，你赶紧说啊！”
    “他...”吴凯杰挠了挠鼻子，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被头儿揍了一顿。”
    严洛一瞬间瞪大了眼睛，诧异道：“你说什么？他把于明伟给打了？！”吴凯杰点头默认，而且看他的表情估计陈浩这次的手下得还不轻，虽说于明伟给他偷偷下药的这种行为确实卑鄙无耻，可再怎么样陈浩也不该对于明伟动手，这样一来搞不好会被于明伟倒打一耙，他自己也会遭到不必要的处分。
    “那...伤得严重吗？”严洛一问道，若是伤得不轻或许还问题不大。
    “呃...就折了一只手...而已。”
    “什么？！”严洛一惊得倒抽一口凉气，“他...他把人手给打断了？还而已？！他疯了吗？你们也不拦着他，就这么看着他胡来吗？”
    吴凯杰也是一肚子委屈，立马为自己辩解道：“我拦了呀，可是拦不住啊！头儿的武力值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好当时有我和大飞死命拉着，要不然那姓于的起码得折半条命。”
    “我知道他脾气爆，但也不该动不动就出手伤人啊，对方要追究起来怎么办，他想过后果吗？唉...”严洛一扶额长叹。
    吴凯杰尴尬地扯了一下嘴角，碍于陈浩的嘱咐他不能把昨晚真实的情景告诉严洛一，只能默默在心里为他点起一跟蜡烛，并由衷地庆幸他没能想起来自己经历过什么，毕竟那样的屈辱对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更何况像严洛一这样一个自尊心那么强的男人，倘若当时他还清醒着怕是想死的心都有吧。
    随后吴凯杰把买来的蛋炒饭递到严洛面前，用写满同情的眼神柔声道：“来，先吃点东西，别饿着自己。”经吴凯杰这么一提严洛一还真感觉饿得很，于是便接过饭盒道了声谢谢。
    “别担心，头儿还有咱路局给照着呢，不会有事的。”
    “唉...但愿吧。”
    事已至此严洛一也自知多说无益，想来陈浩这么做也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况且这次的失败原本就是他疏忽大意导致的，哪有什么资格去教导别人，说到底真正该反省的人应该是他自己才对。
    “对了，于明伟现在人在哪里？还有，你们后来找到那间密室了吗？”
    “嗐，哪有功夫找密室啊，把你救出来之后就直接送你来医院了呗，不过头儿为了不让于明伟有机可乘，昨晚把他一起带来了医院，手臂打完石膏后直接以非法拘禁的罪名先把人关局里去了。”
    “那密室呢？你们去找了吗？”严洛一鼓着一嘴的蛋炒饭嘟囔道。
    “放心吧，头儿已经拿着搜查令直奔于明伟家去了，估摸着这会儿他们已经快到了吧。”
    严洛一一听便立刻来了劲，赶紧扒完剩下的两口炒饭跳下床硬要跟着一起上红叶山，一方面是考虑到多个人多个帮手，另一方面是出于对于小伟的关心，想确认一下他是否无恙。不过说起来那于明伟也真够狠的，为了防止于小伟碍事竟然在他的牛奶里掺了安眠药，看来陈浩当初说得没错，于明伟果真就是个禽兽不如的斯文败类。
    吴凯杰见严洛一身体已经恢复也觉得没什么必要再在医院里躺着，与其让他俩这里大眼瞪小眼还不如去陈浩那儿帮忙呢，可就在严洛一跑去厕所换衣服的时候他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接着两眼一瞪，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要露馅！下一秒立刻拔腿朝厕所方向奔去，不料他才刚跨出一步就听见严洛一开门的声音，而当他看见严洛一已经换下身上的病号服并且脸色变得及其难看的时候就知道铁定坏事了。
    “呃...洛一，你听我说哈，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就当自己被狗给舔了，眼不见为净，过两天那玩意儿自己就会消了的，啊。”吴凯杰不知所措地垂下了头，下意识地回避严洛一愤然的目光，好在严洛一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不堪一击，只见他把头朝房门的方向一撇，沉声示意道：“走吧，路上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