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第469章 番外三 虞欢

    
    爸爸说完不在了,又跟了句钱这次不是万能的。
    他说钱能买来短暂的母爱替代品,却买不来长久的母爱。
    婆婆去世了。
    虞欢回到别墅的第三天崩溃了。
    人没吃过糖,自然便不会去肖想糖的滋味。
    吃过了。
    怎么去忘怀?
    虞欢过惯了家里佣人对她不闻不问,像是死人一般的生活。
    突然出现个婆婆,追着她喂饭,半夜给她盖被子。
    偶有厌烦,却还是喜欢的。
    可为什么……这么快就没了?
    虞欢绝食。
    绝食的第二天,虞郎白来了。
    她哭的惨烈:“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找一个长寿的保姆!为什么让她这么早就死,为什么!”
    这是无理取闹。
    虞欢再小也明白,就像在医院里虞郎白给她看的那些书。
    喜怒不形于色。
    悲喜不表于形。
    这何止是无理取闹,是在胡搅蛮缠,是在给无能为力到崩溃的情绪找一个发泄口。
    “因为我这么多年只遇到过这么一个。”虞郎白神色很淡。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虞欢,低低的叹了口气:“这是我这么多年遇到的唯一一个花钱可以买来的母爱,没有了,只有这么一个,再也没有了。”
    虞欢不哭了,她不想活了。
    尤其是别墅里的那个丑八怪保姆整天看她的眼神全是邪恶,像是狗看见了骨头。
    而且饭菜隐约变了味道。
    虞欢在医院里看了很多书。
    其中有一本是悬疑。
    对家买通主家保姆杀主。
    死亡的方法有无数种。
    但种种都很煎熬和恐怖。
    虞欢不想活了,却没勇气去小小年纪的自己去碰触死亡,就这么逆来顺受的等着死亡的来到。
    死亡没等到,等到了很有意思的礼物。
    死老鼠。
    杀人偿命的血书。
    很巧合的隔着一扇墙砸到了躺在躺椅上看书的自己怀里。
    虞欢不怕这些玩意。
    只是感觉丢过来的人有些神经病。
    吓唬人便要学悬疑里的一击即中。
    例如这死老鼠身上可以背上一个定时炸弹,学电视上的那种惊喜礼物,拆开便身亡。
    例如这血书,应该在午夜,被一个散着黑长发的白衣贞子贴在脸上,然后蹦到自己的面前,吓掉三魂七魄。
    没等会会这幼稚的不知道是在泄愤还是无聊的神经病。
    虞欢一病不起了。
    高烧反反复复,烧的她肠胃似乎要爆炸。
    虞欢有点后悔了,想告诉爸爸。
    是那个丑八怪没用。
    让她死便死吧,竟然没用到让她死前这么痛,这么难受。
    但说不出口。
    只听见耳边一阵阵的滴滴声,不停的滴滴滴。
    护士和医生穿梭着叫着。
    急性排异。
    非常凶险。
    抢救!
    虞欢想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迷迷糊糊间。
    似乎听见了上次手术前那个天使的声音。
    她很温柔的说,别怕。
    虞欢以为死定了。
    天却不遂人愿,她没死。
    又去了圈她八年的国外。
    这次不是别墅,是疗养院。
    然后她发现了一件问题。
    爸爸很厉害,却没有她幸运。
    他说花钱可以买来母爱的人,他只遇到过一个,就是婆婆。
    可她又遇到了一个。
    她叫墨帧。
    虞欢对她第一眼便很不喜欢,再看一眼依旧谈不上喜欢。
    却可以接受。
    因为她在爱她。
    很温柔的摸她的脑袋,给她买裙子,陪她看病,教她淑女的走路说话,做个乖乖的女娃娃。
    虞欢没办法了。
    妈妈她要不来,也没人给她,更没人告诉她究竟去了哪里。
    婆婆也不在了。
    她没有妈妈。
    三等比九等最大的优势便在于,有钱。
    她可以买,也只能买。
    用虞郎白那个很贵的爸爸,去买这个后妈。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说服自己。
    包括听见她和那个丑八怪保姆打电话依旧如此。
    后妈也是妈。
    而且这是花钱买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不是白雪公主的那个恶毒的王后后妈。
    而是穿上水晶鞋后的灰姑娘身边的那个不得不卑躬屈极尽讨好的后妈。
    因为虞郎白说过。
    利益纠缠的双方,你于她的利益远高于她于你的利益,那么你便是这场关系中的胜出者。
    虞欢以为自己是胜出者。
    时间久了,却发现。
    她不是胜出者,是败落方。
    墨帧要虞郎白。
    而她要的是妈妈。
    虞郎白于墨帧是必须品,却并不是唯一。
    可妈妈这两个字是此时虞欢的救命稻草。
    回国前,虞欢惊讶的发现。
    不过短短一年多。
    自己便成了她身边的傀儡,为了长久的维护这段母爱,已经长成了她喜欢的样子。
    小心翼翼。
    卑躬屈膝。
    怯弱又胆怯的攥着她的衣角,跟在她身后。
    她以为自己一直会这么活下去。
    直到见到了墨柒。
    那个脱离了黑衣素裹、鸭舌帽和口罩的女人。
    穿着裙子,长发齐腰,漂亮又陌生的女人。
    倚在树下遥遥的看着她。
    在没人的时候凑近蹲下,和她平视。
    很奇异的,这是第一个在她面前蹲下和她平视的成年人。
    墨柒上上下下的扫视她:“你还好吗?”
    虞欢很多年都没理解她问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直到知道了那些有点意思的幼稚的带了些泄愤含义的死老鼠和血书是她放的,才明白。
    带着满腔悲愤的小小泄愤,听说她紧急排异被送去医院后,也是后悔的吧。
    并且后悔了很久吧。
    不然不会用这个眼神看她。
    虞欢被这句莫名其妙的问话问愣了,半响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可能是因为她那句在生命似乎要走到尽头时响起的两声“别怕。”
    可能是因为她眼底不像装出来的担忧。
    她想说。
    不太好,花钱买来个妈妈不假,但是有点累。
    却没来得及说出口。
    墨帧将她拽到身后。
    墨柒站起身。
    俩人两年后再见的第一面,温和从墨柒那开始消失。
    墨帧说很好,活蹦乱跳的,体重甚至比正常体重还要重五斤。
    于是墨柒对她的温和彻底消失了。
    虞欢对人的情绪感知的很敏感很敏感。
    她能察觉到墨柒对她的温和和内疚在极快的一瞬间变成了厌恶和冷漠。
    转身走开的背影,单薄又凌厉。
    像是一把尖利的刀,将虞欢表皮的温顺撕裂到纹丝不剩。
    她很委屈。
    人为什么可以变这么快?
    前一秒还好好的,为什么下一秒便这么讨厌我?
    因为我没给钱吗?
    可……
    我爸给你钱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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