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传》第一百四十九章守候

    
    养心殿中，刘元昭对着那些太医们冷冷地道：“若是救不下皇贵妃的命，你们都不必活了。”
    太医们胆战心惊，身体瑟瑟发抖。
    那太医院医正龚太医向前道：“请陛下稍移，待小臣将凶器拔出。”
    刘元昭却并不移动，冷冷道：“不必顾忌朕，只管做你该做的。”
    龚太医只得同旁边另外一个太医一齐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剑柄上，深深吸一口气，一拔而出，鲜血喷薄出来，溅了众人一身。包括一旁坐着不动的刘元昭，那鲜血喷在脸上，先是热的，之后变凉。让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如同那喷出的鲜红一样慢慢地凉下去，那是阿拂的血……
    血流了很多，染红了一盆盆热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感觉自己的眼睛也要红起来。
    早有准备好的太医压住伤口，向伤口上撒药，然后用白布紧紧包扎起来。
    宝珠躺在床上，身子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刘元昭因为眼睛一直盯着，故而瞬间察觉，脱口叫了一声：“阿拂怎么了？”
    龚太医忙回道：“这是身体正常反应。”
    刘元昭喃喃道：“因为很痛吗？”
    龚太医答不出来，硬着头皮道：“或是如此。”
    刘元昭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你们动作轻些，不要弄痛了她。”
    这却是强人所难了，太医们都苦了脸，但是只得放轻了手脚。
    然而刘元昭却又看得不满了：“你们速度如此迟缓，别要耽误了伤势。”
    太医们苦笑，重不得慢不得，又要轻又要快，怎么是好？
    如此在刘元昭的一番监看之下，太医们好容易将伤口处理了，一个两个头上都渗出了密密的冷汗，风一吹，集体激灵灵打个冷颤。从内殿出来才松下一口气。商议了一下内服用药，便由龚太医进去回禀了。
    刘元昭听过只问了一句：“如此皇贵妃多久后才会醒来？”
    龚太医颤了一下，身体有些儿僵硬地道：“小臣们一定竭尽全力保得娘娘性命！”
    那么重的伤势，能不能活，真的只能看天意！
    刘元昭听了这话，冷冷地向之瞪来，语气虽然轻淡却也残酷：“朕要的不是竭尽全力，是必须，如果皇贵妃有何闪失，不仅你们自己，连你们家人，都不必活了。”
    龚太医哆哆嗦嗦，扣头不止：“陛下饶命。”
    刘元昭道：“只要皇贵妃无碍，尔等自然活命。”
    一时煎了药来，刘元昭亲自喂宝珠喝下，屏退众人，便一直守在床边，一刻不离。
    贾诠出来，翠儿小芬两个丫头忙近前问：“公公，我们家娘娘怎么样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伺候？”
    贾诠道：“圣上在里面亲自看护，用不着你们，且先回宫去等着吧。”
    小芬道：“我们是娘娘的人，娘娘如今重伤在身，我们不能回去。”
    翠儿更是哭哭啼啼地道：“娘娘若是有个万一，我也不想活啦。”
    贾诠便对旁边的小桂子道：“你去配殿收拾一个房间出来，让她们暂时住下。”
    小桂子答应了，安置好了两个人才转了回来，问贾诠道：“师父，我看着有些奇怪，怎么陛下对皇贵妃娘娘如此在意？”
    贾诠摇摇头，其实他也看不明白，陛下今次的伤心，不亚于当年大长公主死去的那日。想起当年种种，贾诠心下也不免伤感起来。
    他跟在皇帝陛下身边多年，虽然陛下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但是城府再深，经年累月的看下去，也能看几分明白出来。陛下当年对大长公主的感情的确十分深厚，尽管大长公主做的一些事情伤尽了陛下的心，但是陛下也并不能下定狠心痛下杀手，当年给大长公主下的不过是让她身体虚弱的药物，想让她远离朝政，但是却不知道当中究竟出了什么差错，最终竟导致了大长公主的一命归西。
    他永远忘不掉，得知大长公主的死讯，陛下眼中充满的那种愤怒，似乎要毁灭所有的绝望。之后陛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他将大长公主的住所改为佛堂，从杭州搜罗能工巧匠造了大长公主的佛像，日日在佛像前坐立，槁木死灰一样地活着。
    在外人看来，陛下忌惮大长公主，对其不过是面子情，大长公主死了，陛下一定心情甚好，只有他知道，事情并非如此，大长公主死了，陛下的心也死了，那活着的，不过是一副躯壳罢了。
    “唉！都是造化弄人啊！”贾诠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这时候有人过来，问如何处置贵、德二妃，贾诠晓得这两位主子此次必然不会有好下场，不过他却也并不想落井下石，毕竟这宫里的人活得都不容易，于是只嘱咐了人将二妃好好看管，待陛下空闲时再做处置。
    如今陛下守在皇贵妃身边，皇贵妃若是不好，只怕陛下根本不会有心情过问别的事情。但愿皇贵妃福泽深厚，能够尽快好起来，如此，陛下或许便不会总是沉浸在大长公主死去的悲伤之中，可若连皇贵妃也不幸命尽，恐怕陛下……
    贾诠不仅又叹了一口气，在这宫里待的日子久了，看的不幸多了，便让人觉得无论发生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想到今日的宫变，至今让他胆战心惊，倘若让那些贼人得逞，如今恐怕连他自己的脑袋也不能安稳地待在头上。宫廷中还不知道要怎样地血流成河？也不对，即使那些贼人没有成功，宫中的这次血流成河还是没有幸免。如今宫里的那些尸体只怕已经堆积如山了吧！接下来，只怕要清扫不知多久。
    不一会，又有人来问，那些死去的人要如何，还有那些活捉的叛乱兵丁又要如何？贾诠想说，都看管起来，想想又不对，那么多人，如果都看管起来，那得派多少人去看管，要么杀，要么饶，这却不是他能做主的事情了，只得乍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内殿，悄悄看去，却见陛下坐在床榻旁，用手轻轻抚摸皇贵妃的头发和面庞。
    贾诠一时便觉得这个脚有点迈不动了，此时进去，只怕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