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海思玄录》第137章 永别与相聚（下）

    
    千狸带着锦胥来到另一个世界的卧凰宫中，妖王凤凰早已在等待。
    几个侍从见千狸进来纷纷唤道：“郡王！”
    千狸拉着锦胥来到凤凰面前，凤凰见她的模样，以及嗅不出一丝妖息，便明白了她是谁。
    “你也是幻川郡主？”凤凰问道。
    锦胥抬起头，眼前的另一个妖王的确如千狸所说，神色和蔼淡定，看着令人心安。
    “妖王，”锦胥一拜，脸上还有泪痕，但神色坚毅已不似不谙世事的少女，“想必千狸已经和您说过，双界合一，已成事实。
    妖尊在我们的世界现世，我们的妖王，我叔父尧临，他……以精元献祭妖尊，我才得以脱身。”
    说着有些忍不住哽咽，但立即收拾起感伤的神色。
    千狸沉默一会也道：“叔父，那边世界的妖族之数，和我们这里不相上下。一旦双界合一，两边妖族都要受苦。现在锦胥那边刚失妖王，锦胥回去后……”
    “我自然会继任妖王之位，担起责任，”锦胥坚毅说道，“但，我们面临妖尊，我没有把握，想请凤凰妖王相助。”
    凤凰长叹一口稍侧过身去，不看锦胥也不看千狸。良久才道：“千狸，你随我来。”
    并对锦胥道：“锦胥郡主在此稍候吧。”
    “是。”
    ……
    千狸随着妖王凤凰走入内殿。
    内殿中只有妖王的一个忠仆，见到千狸行礼，气氛凝重。
    凤凰拿出一份诏书，诏书的书卷很小，他拿在手中却似有千斤之重。
    他缓缓闭上眼睛又睁开，对千狸道：“接我的旨意。”
    “父王，您要不要再斟酌一下？”千狸抢先一步按住妖王的手，不让他将诏书打开。
    凤凰深邃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一时间有无数回忆闪过。
    良久，凤凰的眼睛里更添坚毅之色，将千狸的手缓缓推开。
    “父王知道，你不忍父王这么做，”凤凰说，“但我想的没错，同样的事情，在两个世界都会相似地发生。”
    “但朱雀妖王是被迫无奈，才牺牲自己的精元献给了妖尊，父王您……”千狸眉头紧锁，声音中不禁哽咽起来。
    凤凰慈爱地笑：“千狸，我的孩子，难道在你心中，你父王还是冲动少年不成？我这道诏书，自以为下得正合分寸。”
    千狸强忍声音中的哽咽：“父王的雄才，千狸不及万分之一。可是正因为这样，父王才……”
    “千狸，你虽非我亲生，却是我最欣赏的儿子。说实话，父王也反复思索过，幻川江山交到你手上，该当如何，直到……”凤凰顿了一顿，展颜一笑，“直到，我适才见到锦胥郡主，这颗心便放了下来。”
    千狸不解看向凤凰。
    “父王相信，没有我，千狸一定不会一蹶不振，反而会像锦胥郡主那样，迅速成长起来。”
    千狸还想说些什么，凤凰却将诏书以一股掌风托在空中。
    “父王！”
    千狸跌了一步喊出声来，只听一阵风过，妖王凤凰的身影瞬间消失。
    内殿中父王常坐的案前，只剩他惯用的笔，未及批复的卷轴。
    老仆接下诏书径直走到千狸跟前：“郡王，妖王闭关了，这诏书还请您过目。”
    他的脸上稀稀拉拉的毛发已经几乎褪尽，深深的沟壑里满是岁月的沧桑。
    千狸颤抖着手，接过诏书。接过的那一刻，老仆用自己冰凉的双手握住年轻郡王的手，仿佛交付的不是一卷诏书而是整个世界。
    从这一刻起千狸不再是郡王，两个幻川有着相似的命运，年少的小主人，必须从他们的父辈那里接过整座河山。
    千狸缓缓打开诏书，热泪终于滴落其上。
    这份诏书言简意赅，写的是妖王凤凰先前就和千狸商讨过的事：
    “为我族久远之计，命尔即刻承袭王位。竭我元力以安十三岭，保双界城邦于未危之时。”
    和锦胥一样，刚刚继位为妖王的千狸，也瞬间失去了伤心这种心情。
    他将诏书重新合上交与老仆，自己走出内殿，手有些颤抖，步伐却沉稳。
    见到正殿中等待的锦胥，只觉得恍若隔世。
    妖王凤凰与千狸一起入的内殿，出来时却只有千狸一个人。
    锦胥见到他眼中的神色，便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还不等她问，千狸道：“其实，我瞒着你和我父王禀报过双界合一之事。”
    “什么？”锦胥惊道，不理解千狸的背叛，“可你明知道，这样势必会引发两方妖族争夺灵力的战争！”
    “这并非背叛于你，”千狸强忍心中的波澜，“原谅我瞒着你，但我比你更了解我的父王。”
    “他如何说？”
    锦胥决定听他说下去，但凤凰若有决策，为何这时不出来直接和自己说，要千狸转述？
    “他的话，都写在传位的诏书里。”千狸道。
    “你是说你父王他……？”
    “对，父王已传位于我，而他……”千狸眼睛红了一瞬，但立刻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神。
    锦胥急切地看着他，妖王凤凰，他想干什么？
    难道……
    “我父王，将自己关进了焚妖台，他身上有四十九万年精纯妖力，”千狸胸口不住地起伏，“我会将他四十九万年妖王之力，储存在青羽崖。日后，双界合一，若世间灵力不得以维系全部妖族的生存，青羽崖所存的妖王之力，将成为天下妖族灵源。”
    话音刚落，锦胥无声的热泪落满脸颊。
    千狸也终于忍不住失去父王的痛苦，泪洒衣襟。
    这一天，少年与少女终于成为真正的王，真正的战士。
    千狸泪中含着锐光：“我父王嘱咐我，和你携手共护两界妖族太平。天劫就在眼前，我父王与你叔父，都是天劫中牺牲的英雄。”
    锦胥应道：“十三岭这么美，若是被战火烧了，岂不可惜。我们绝不能让英雄失望。”
    两位妖界最伟大的英雄陨落了。
    朱雀的炽焰燃烧自己，凤凰的金羽也化为灰烬。
    但这不是永别，而是相聚——是为了将来更好的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