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越云川》第一百二十五章 荒山凌冢

    远峰带云没，苍山含翠微。
    穆紫彦一袭淡蓝衣裙在湖山绿林间飞越。不到一个时辰，便觉得自身无力，飞落在一片竹林之中。
    林中清泉流淌，日影斑驳，倒是凉爽。远处人家犬吠，炊烟隐隐。
    穆紫彦坐泉边石台上，喝了一口清凉的泉水，洗了洗脸上的汗水。心道：“许是近日吃得少了，气力不足吧，”想着晚上要攀越那高耸入云的雪山，得寻些吃的饱腹了才好。
    “汪汪...汪”犬吠声远远地由远而近，直奔穆紫彦停靠的山泉边。
    “熊猫，熊猫，别跑”一个男童的声音紧跟其后，脚步在铺满树叶的山道上发出“飒飒”声响。
    穆紫彦转身看去，一只长得跟北塞狗熊一般的猎犬，从竹林后串出，站定在穆紫彦面前，发出“汪汪汪”喊声。
    “熊猫...”男孩追了上来，也看到了泉水边的穆紫彦，方才明白他家的狗——熊猫为何会莫名地喊叫。原来是山里来了陌生人。是一个美丽的姐姐。
    “阿姐，你是从哪里来的。”男孩蹲下抚摸着已经不叫的熊猫，走了几步上前看着脸色有些虚弱的穆紫彦问道。
    “我是...”总不能说我是从天上飞来的吧。穆紫彦犹豫了一下。
    “从天上飞下来的吧，”男孩却先开了口。他觉得眼前的女子简直跟天仙一样的美丽，尤其是她的眼睛，她的声音。
    穆紫彦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这山里么？”
    “嗯，我叫凌冬”孩童指着身后山坡下掩映在一片树林中的几间木屋。“阿姐，您是不舒服吗？”
    “哦，小冬子，阿姐就是饿了”穆紫彦看男孩弯弯的眉毛，直直的鼻子，灵巧的小嘴很是可爱，伸手在他头上摩挲了一下。
    “阿姐，却我家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如何？我母亲做的饭菜可好吃了，今天我还挖了许多新鲜的竹笋回去。”父亲是猎人常不在家，他一直只有熊猫陪伴，今日见到有人到山里，很是开心。
    穆紫彦看着那木屋升起的炊烟，肚子顿时觉得更饿了。“小冬子，这山里就你们一家人住么。”
    “嗯，自从爷爷去世后埋在了山顶上，父亲就带我们住进了山里，父亲去山里打猎去了，母亲午饭快做好了，咱们快去。”小冬子说着拉起了穆紫彦，就往山道上走去。生怕穆紫彦不愿意去他家似得。
    山顶之上，萧沐冲身姿轻掠，站在了一块石崖上，一路追来他看着穆紫彦的身形落在了竹林里，远远地看着小冬子牵她的手，便不急着追上。
    山上绿树苍翠，草木繁盛。到底是秋高云阔，一阵风吹来，让人顿时神清气爽。萧沐冲立在石崖上，饶有兴致地四下观望，却见风吹草底只见，山崖上隐隐约约一座墓碑孤独地立在草木深处。
    如此偏僻的山崖竟然有墓碑？萧沐冲好奇地走上前去，拨开那没过人高的荒草，只见墓碑上郝然写着：“上章凌莫海之墓”。
    “什么人？”萧沐冲刚看到了墓碑上的字文，却听身后一男子冷沉浑厚的声音响起。转身望去是一个身挎猎弓，眉目浓郁，皮肤黝黑，双眼炯炯有神的汉子。见他接近那墓碑，双手执弓甚是警惕。
    萧沐冲一袭紫衣临崖站立，对来人恭敬一礼“见过凌家大叔。”
    “你知道我谁？”男子见萧沐冲退到山崖对他施礼，缓缓放下手中弓箭问道。
    萧沐冲看了一眼那墓碑，狄通跟他说过，叶师父在琼南扒过凌莫海的坟墓，大概就是眼前的坟了。
    “这位身前手持上章剑随穆连城征战一方、为了统一天下，不惜与琼川老皇帝为敌的凌老将军，既没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又不能带着家人平静地生活在琼川，死后亲人都要隐藏在这山林深处。着实令人扼腕。”
    萧沐冲看着那荒草摇曳，虽然知道那墓碑里只有凌老将军几件衣服，但依然对那墓碑肃然拜了一拜。
    “你是谁，怎知我父亲事情”凌思诚走上前，拔出腰间的刀，开始割那墓碑前的草。不一会儿功夫，墓碑前后就被修理整齐。
    “我是叶南光的徒弟，萧沐冲”萧沐冲直接表明身份。
    凌思诚望了他一眼，“原来如此，两年前有人来过这山崖，还扒了我父亲的坟，应该就是你师父吧。怎么，你今日来还要扒一回？”
    他多年没有出过山，并未听说过新一代火云是萧沐冲。
    “不管凌老将军是生是死，都是值得晚辈尊重的，我只是路过，与老将军有缘，能够拜见他罢了。”萧沐冲笑了笑，目光看下山下，穆紫彦已经进了那山坡上的木屋里。
    “既然有缘，便到寒舍喝一杯吧，这山里许久未曾来人了，”今日一来就是两位，萧沐冲与他说话时，眼睛看向那女子不止五次，凌思诚心里叹道，世间最打动人心的莫过这年少时的情爱了。
    “恭敬不如从命”萧沐冲求之不得，“不如我且猎些深山野物来，给凌家阿哥下酒如何？”
    “随你”凌思诚寻思着，今日一早出门，竟然没有猎得一只猎物，难不成这山里来了贵客的缘故，山中的野兽门都不敢出洞了不成。既然这萧沐冲要去猎一些，就让他去好了。
    “我先去挖出那两坛老酒来。”就凭刚才萧沐冲对阿大的一番话，他今日也要与这萧兄弟一醉方休。
    木屋之中，凌冬子的母亲乔氏端着一碗热汤，递给坐在竹椅上的穆紫彦，“阿妹，你且喝碗新鲜的鱼汤，饭菜马上就好，瞧你嘴唇发白的。”山里来了这样的俊俏的女子，小冬子开心，她也开心。
    “多谢阿嫂，”穆紫彦不客气，接过汤碗，声音清婉地回答，她自己有些纳闷，怎地这身体越发地虚了。
    “阿妹你的声音很是好听，你打那里来的，怎么会到了我们山里？”乔氏一边麻利地添柴，炒着菜，一边探头往山道望去，看这日头，丈夫该回来了。但熊猫还是没有叫唤。
    “我是去般若寺的，想走捷径就翻了山，没想到饿得没了气力”穆紫彦喝了口汤解释道。
    “哦，今日中秋月圆了，上般若寺的人多。但阿妹你这样虚弱，别说今天晚上了，不走半个月是到不了的。”乔氏说着盛出了一碗竹笋炒鸡丝。看着穆紫彦咽了两下口水。
    “阿嫂，为何你们一家人住在这深山里，”穆紫彦一边等着一边问起了闲话。
    “这里安全，”阿嫂一边炒着菜一边不忌讳地回答她。
    “莫非你们有仇家？”穆紫彦问道，看着冬子一个人跟熊猫玩，她忽然觉得孩子很是孤独。
    “仇家？”阿嫂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算是吧，当初他爷爷参加了火云军，那是多么风光，家族里以为他爷爷定会随穆将军统一天下，给百姓们安宁的生活，却不想半途而废，那穆将军放弃了火云的身份，火云军也解散了，”
    “穆将军为何要解散火云军呢？“穆紫彦以前不关心这样的问题，没想到在深山里碰见了父亲的旧部，忍不住问道。
    “说是他妻子放弃了赤羽剑，火云剑便也自动离弃了穆将军，”阿嫂盛出菜，坐下来继续说，大概是在山里太久了，她很想跟人说说话，“这让曾经站在荣光里的火云军，一下子坠入到了平庸的生活，是多么地痛苦。他爷爷回来后，还被琼川曾经的的人追杀，我们只好搬来了这里。”
    “放弃赤羽剑，”穆紫彦小声嘀咕，母亲为何要放弃赤羽剑。
    “都说慕容予是为了，哎，不可能”阿嫂想说什么，却自己也不愿意相信一般，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为了什么”穆紫彦眼睛一亮，看向阿嫂。
    “不说了，定是不可能的，”阿嫂拿出碗来摆桌，“你去般若寺，那里有个贵人在出家，她对百姓很是亲和，有什么困难去求她，兴许她会帮你呢。”
    阿嫂说的是尹王妃吧，穆紫彦想着，她不想告诉阿嫂尹妃被劫的事，反正人已经被救，徒然让阿嫂担心。
    “哦，如有机缘见她一面定是我的福气了。”穆紫彦也起身帮着摆盘，阿嫂转了话题，她也不好多问，但尹妃应该是知道原因的，她心里想着，有机会还是要问问她的，不知为何，听了阿嫂的话，她心内有些沉重，放弃赤羽剑，火云剑便会离火云而去，火云军的人，他们的后人便会面临这般境况。那些火云旧部应该是心里恨父亲的吧，父亲是因为这个才时常一个人闷坐书房暗暗叹息的吗。
    还有，她想起了萧寒，燕池修凡他们，都跟萧沐冲一样意气风发，有着凌云壮志的吧，她摸上了自己的玉佩，心里想着，倘若自己毁了这赤羽剑，是不是就毁了萧沐冲的梦想，不，不仅是他，不止是他，还有萧寒，修凡燕池他们，是整个火云军。想到此，她后怕一样地握紧手中的玉。
    既是这样，母亲当年因为什么原因，宁愿负了这许多人而毁了赤羽剑？她有什么样的苦衷？母亲为何什么也不告诉自己。
    “阿妹，你没事吧”穆紫彦手上拿着筷子，站在那里愣了许久，阿嫂瞧着她脸色不好，已经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羊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