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Chapter 59

    因为钢琴考试来临,云薇练习钢琴越来越晚，有时天已擦黑,她还待在刘老师那边练习钢琴。
    云蔷因为对钢琴感情有限，已经很久不去了。云微漾一个人走夜路，父母又不放心，因此不准她练琴到天黑,而云薇却固执地不肯低头。饭桌上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一时陷入了僵局。
    “不如由我每天接薇薇回家。”还是那个大男孩笑着提议。
    “这样不好吧……你的晚自习怎么办？”云薇咬着筷子问道。
    “东临哥成绩这么好,晚自习早退不会影响他学业的。”云蔷随意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
    “嗯。也不差晚上这一点时间。”云东临点了点头。
    “东临我不是听你说过晚上竞赛班有补课不是吗？你晚上不听课跟得上吗？”云教授开腔道。
    “没问题。”他自信满满。
    “可是那个竞赛不是很重要吗？如果拿了奖，就有机会保送进你一直心仪的x大……本来我或者你们妈妈都可以去接薇薇,但是恰好这段时间我们要去国外参加课题交流会议。”
    “爸爸不要担心了,以哥哥的水平，不去上课也可以拿奖的。”云蔷笑嘻嘻地说着。
    云薇拨着碗中的米饭,总觉得这样不妥，却又不愿放弃练琴的机会。所以也只能一直沉默。
    “那麻烦你了。这丫头太倔了。”颜教授看了低着头的云薇一眼，无奈道。
    云薇正想抬起头来向云东临道谢，却见云蔷向他眨了眨眼，他笑了笑，她便住了口。
    高三的课业重，八节大课之后的晚自习对于云东临这种尖子生来说是参加竞赛班的时间。但他摆平了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可以从竞赛班早退回家。云薇对他能怎么说服那个恐怖的教导主任一直很好奇，问了他，他却表示山人自有妙计。
    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知道他是签下“军令状”的，如果在随后的模拟竞赛成绩无法保持前三，就会收回这样的特殊待遇。
    他每次去接她的时候她都还在那里弹琴，她的表情那么认真，灯光下侧脸秀致静谧，少女的娇美和柔软在琴声中一览无余。在他的目光里她越来越秀致安静，跟她活泼跳脱的姐姐完全不同。
    她的余光里，满满的都是他靠墙凝视的身影。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她转过头来看着他道：“今天好像来早了。”
    “没有吧。”他摸了摸鼻子走了过来，对她说：“走吧。”
    他从光影中走来，那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挺拔的少年如同一支翠竹，让人仰视。
    “哥，我想跟你说个事。”
    “什么？”
    “就……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接我了。”
    “这是为什么？你不练琴了？”他挑高了眉头问道。
    “我们班班长苏衍也来这里练琴，他家离我家不远，可以顺路送我回家。”她慢吞吞地说着。
    然后他的眼神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她避开了他的锋芒。转过头收拾的书包就当先走了出去。回去的一路两人各自都不说话，似乎都暗自较着劲儿。一回了家，云蔷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笑着问道：“你俩怎么了？”
    “没事。”
    后来居然连着一周都不说话，云蔷看着别扭的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指着她道：“你呀你呀你呀，真别扭。”
    “你不就是怕影响他学习吗？”双胞胎的姐姐多么乖觉，一语道破她的心思。
    “反正……现在这样挺好。”
    为了答谢苏衍日日相送，云薇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准备请他吃顿好的。选的地方是离学校三百米远的一个口碑不错的小饭馆。那地方不远不近，既不会被相熟的同学看到惹来不必要的误会，也可以不必浪费来回时间。
    但无巧不成书，上帝总是喜欢开玩笑。当他们坐在靠窗的位子刚点好菜，却见一大帮男生谈笑着走了进来。
    当先走在前面的就是这些日子一直不曾说话的那个人。
    云薇头下意识的一低，但云东临和吴明磊却早早就发现了她。苏衍见她神色不对，转过头来一探究竟，然后与云东临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他们七八个男生，老板娘迎了上来问是不是要包厢，但见为首的男生直接向一桌走去。一群大男生也都跟着她涌向那靠窗的一男一女。
    “哎哟，薇薇在这里跟朋友吃饭啊。”吴明磊吹了一声口哨，然而他的怪腔怪调也让云薇有些尴尬，本来就平常的请帮了自己的同学吃个饭，在他的嘴里好像变了层味道。
    所以她也只是“嗯”了一声。
    倒是苏衍笑了笑道：“几位学长也来这边吃饭。”
    “是啊。刚考完试就出来轻松一下。”吴明磊热络地答道。
    “嗯。这边的菜很不错。”苏衍老道而又从容应对。
    两人说着，那边云东临已经越过他们选了一张比较大的圆桌。
    云薇听着椅子拖动的声音，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你们要不要跟我们拼一桌？”看了一眼大圆桌又看了看面前这两人。
    苏衍看了看云薇，待看清她眼中神色便转过头来对吴明磊道：“不用了，谢谢学长。”
    “怎么不说话？”吴明磊笑了笑走开后，苏衍见对面的女孩沉默不言，不由笑着地问道。
    苏衍有时候体贴的如同中世纪的绅士，比如刚才他自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抵触拼桌的信息便乖觉地拒绝了明磊；而有时候又有些孩子气的狭促，比如现在故意问这么一句。
    “我在想班长大人为什么要替我省钱，刚才好像没点饮料吧？” 她抬起头笑着顾左右而言他。
    还不待他说话，她又扬手招来服务员。
    “要喝什么自己点。”她接过服务员手中的菜单放到苏衍面前。
    “你要喝什么？”
    “我？你不用管我。”
    “好吧，那要两听椰汁。”苏衍匆匆扫了一言酒水单就抬起头来对服务员说道。
    云薇闻言看了他一眼，笑着说：“班长大人真是替我省钱。”
    身后明磊他们那桌几个大男生就嚷着点啤酒，云薇想着这几天他好像有些感冒，心里忽上忽下，眼神都不知该落到哪里。
    “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你为什么要考十级。别告诉我是为了高考加分啊。”苏衍随口扯了一个话题问她。
    “额……这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从小一直练琴，那么久都坚持下来了，就想着拿了十级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
    身后的嘈杂成了他们交谈的背景，直到菜慢慢端上来，云薇一直故作认真地同苏衍聊天。
    “刚才那道压轴题我辛辛苦苦纠缠半天也没做出来，结果收卷的时候看到东临写的满满的。明明这个家伙没参加培训居然会做这题。真是差距啊差距。”有个男生的声音比较大，说话内容一丝不落地传入了云薇的耳中。闻听此言，她不自觉地就露出了笑容。
    “人才和天才之间还是有差别的。他不上课也能轻松拿第一，去听了课那还得了。”有人附和道。
    “就是因为这样老头子才同意他之前不参加培训的要求啊。拽成这样也是要有资本的兄弟！”明磊笑嘻嘻地说着。
    “那怎么后来又跟我们一起上课了？”有人好奇地问道。
    “这个……你就要问当事人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吴明磊意味深长的一笑，口中却是语焉不详。
    云东临抬眼瞄了瞄吴明磊，说：“你话真多。”
    苏衍抬眼看了眼对面的云薇，笑着说：“原来如此。”
    云薇快速地夹了一筷子菜，对那眼中都是揶揄笑意的少年说：“吃菜，吃菜。”
    苏衍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最后也只是笑了笑说：“真是盛情难却。”
    “东临，你那个小妹妹对她的小男友不错啊。还那么体贴的夹菜。”有人看到了那边学弟学妹的互动，对着云东临打趣道。
    云东临眉头一剔，给自己倒了杯酒，笑着说：“她一向体贴。”
    “体贴”二字念的如同呢喃。然而他的眼中，却并没有多少笑意。
    云薇正心不在焉跟苏衍谈笑，却见云东临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多谢你平日里照顾薇薇，作为她的哥哥，我敬你一杯。”
    云薇抬头看着他的脸色，蹙起了眉。
    苏衍神色诧异，飞快地看了云薇一眼，笑着接下了冰啤，道：“没什么，同学之间就该互帮互助嘛。再说云薇平时也照顾我不少。”
    云薇却忽然开腔：“你不是脾胃虚吗？还是别喝冰啤了吧。”苏衍肠胃不是很好，作为同桌的云薇一直知道。
    旁边有人起哄，“女生果然外向。”云东临若有似无看她一眼，指了指苏衍手边的椰汁说：“拿这个代替应该没事吧。”
    苏衍摸着鼻子笑了笑:“恭敬不如从命。”
    后来，苏衍对云薇说：“我觉得我今天成了炮灰。”
    云薇说：“没有的事。”
    后来云薇和云东临结束了莫名其妙的冷战，他先开的口，他说：“你怎么那么倔，非得要我先开口？”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话。被他打断了：“算了，我投降。”
    他说，我投降。
    现在，他吻着她，说:“我投降。”
    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更，抱歉。生活不易，大家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