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之国的爱丽丝》第一百二十四章 终于如愿以偿了吗？

    深海中传来咚吣轰鸣声，犹如巨人行走在大地之上，但那并非形容，而是事实。
    站在云鲸空岛的边缘往下望，可以看到一头庞然威严的巨兽正承载着背上的城市，拔地而起，他的身躯仿佛仿佛是远古时代的矮人神匠们用黑曜的岩石铸造而成的、雄伟而恢宏的造物般，光是屹立在那里，便给人一股难以逾越的压迫感，甚至足以填平海渊、俯瞰火山；在他那铁铸的身躯表面，名为岩层实为甲壳的曜岩一层层裂开，撕张的裂缝迅速扩张蔓延至整个山体，其中流淌着粘稠滚烫的血液，那些血液即便在冰冷的海水中也熊熊燃烧，宛如火山喷发后的熔浆般，散发出肉眼可见的热气，蒸发着四周的海水，使雾气升腾，渺茫了整个海底平原。
    他从沉眠中苏醒，覆满岩石与海底植物的头颅既像龟类，又生长着鲸类的独角；缓缓睁开双眼时，暗红色的眼眸中沉淀着铁一般的沉默与肃穆，无声地凝视着百年后他苏醒的这片海底世界；直立而起的身躯带动背上的城池也拔高了一截，八根缠绕着荆棘的巨大蟹足从甲壳下探出，两只比山岳还要沉重的蟹钳轻轻挥舞了一下，光是这动静便已分开了海水，在平静的深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令守卫着城市的士兵们感到惶恐与敬畏，而这片海底平原上的其他生灵则早在他苏醒前便已仓惶逃离，来不及逃离的便将自己埋在泥砂之下，仿佛这样就可以避开他的视线，争取到些许微不足道的安全福
    城内所有被驯服的海兽都臣服于这股威严之下，海马兽颤栗着不敢出声，堡垒般坚固的巨舰螺壳兽正瑟瑟发抖，连巨大的贝乌螺兽都缓缓降落至地面，生怕自己触怒了这位伟大的存在，因为它们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巨大体格，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是渺的一粒灰尘罢了。
    因所有活着的生命都感到震撼、无法用言语表述自己的心情，于是世界一时间陷入了漫长的寂静，只能听到甲壳上攀附的壳类、珊瑚与藤壶等生物不断剥离脱落的声响。
    “那就是涅瑞伊得斯的守护圣兽，石蟹神海之佩特罗德……”
    云鲸空岛上的众人可以俯瞰这头伟大圣兽的全貌，因此最感到震撼，连此前嘲笑过石蟹神之名的爱丽丝都发出了啧啧的惊叹声。
    苏醒的石蟹神仿佛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抬头看了逐渐飞远的云鲸空岛一眼，并没有什么动作，而是缓缓迈出脚步，朝着另一个方向前进。他的身躯如此庞大，因此步伐也如此沉重，每次迈步都会以落脚点为中心，掀起猛烈的烟尘与波涛，海底平原亦随之颤鸣不休，迎来了高频的地震周期，倘若不是大陆架足够坚固的话，恐怕狰狞的裂缝早已遍布这片伤痕累累的大地了吧。
    甚至极远处沉睡的海底火山亦被这股震动影响到了，山体内发出低沉的哀鸣，仿佛随时都可能喷发。然而，作为震源中心，石蟹神背上的城市却没有丝毫颠簸，城内的居民们只在他最初苏醒的时候感到过些许震动，很快便彻底平息。若不是从靠近城市边缘的地方向外张望，可以看到海底的一切景色都在以极快的速度向后掠去，他们准会以为自己还待在原地，没有任何变化。
    这头伟大的圣兽将会托着他背上的城市，沿着制定好的迁移路线一路前进，直至抵达遥远的外海。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横穿平原、跨越山脉、乃至从其他强大的深海魔兽的领地经过，可以想象会遭遇怎样的艰险。
    但没关系，有人会保护这座城市，保护这颗由海之英雄涅瑞伊得斯传承给他们的明珠，或许是为了责任，或许是为了血脉，又或许是为了遵守与友饶约定……但总之，这次迁移一定会很顺利的，即便少了一位海栖公主也无关紧要。
    这是萝乐娜的直觉。
    “呼！”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靠在轮椅的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对于自由的感觉她早有体会，譬如在洛特丹娜市生活的那六年，可那并不是真正的自由，因为她知道自己总有一必须回到涅瑞伊得斯，而母亲也总有一会呼唤她回到涅瑞伊得斯。如果自由被加上了期限，那么可以预见的未来反倒更加灰暗了。
    这一次则不同。
    她终于得到了彻底的自由，可以抛开心中那么多顾虑，去追寻一直以来的梦想了。炼金术、少女王权、魔女结社、之圣堂、还有创造世界的女神……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物在这条道路上等待，并且这一次，她不再只是一个人窝在那间狭的工坊里，每对着防波堤上腐败的海风与污秽的海水怅然失神了。
    她会有一些同伴，他们会互相帮助，互相关心，有时会闹别扭，有时也会一心里话，并且将来一定还会遇到更多的同伴。这就是旅途的意义：永远在前进、永远在追寻、永远在邂逅。
    “所以，”旁边传来了一个失望的声音：“这就结束了吗？”
    是爱丽丝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叹了一口气，随手拔起一根无辜的草，然后又把它插回去，如此重复，消磨无聊的时光：“我还以为会打起来呢，结果那个石蟹神苏醒后就真的只是搬家啊？女王陛下也是，女儿都逃跑了，居然还以大局为重，一点都没有派人来追赶的意思，这时候应该不惜代价把女儿追回来，才算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吧？”
    够了。
    你这家伙真是唯恐下不乱啊。
    众人看向爱丽丝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样的意味。
    萝乐娜则笑眯眯地道：“海之佩特罗德大人并不喜欢争斗，母亲大人可能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才纵容了我的任性。好像让爱丽丝姐失望了，真是十分抱歉呢。”
    爱丽丝瞥了她一眼：“你的语气中没有半点歉意哦？”
    “那么，需要我重新一遍吗？”
    “不用了。”爱丽丝丢掉手中的草，站起身来，拍了拍女仆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故作洒脱地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随风消散吧——哦不，在这里应该，随水消散才对。总之，我已经想到了一件更有趣的事情，为了欢迎新同伴萝乐娜的加入，让我们来搞点热烈的欢迎仪式吧。”
    梅蒂恩歪了歪头：“吃大餐？”
    谢米双手叉腰：“开宴会？”
    蕾蒂西亚若有所思：“杀杀杀？”
    “不不不，你们的想法都太肤浅了。”
    被爱丽丝一一否决，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模样，林格心中忽然产生了一股不妙的预感，仿佛有一件被他忘掉的事情、明明不应该忘掉的事情、但总是下意识会忘掉的事情……正在归来。
    它就像石蟹神海之佩特罗德一样，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了。
    那就是——
    “泳装回啊泳装回！”
    爱丽丝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海面，气势汹汹地叫嚣着：“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还有美好的泳装假日！”
    “我们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