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你非得把这个委托交给我?”
在询问任务的详细情况之前,林格先问了一句。
“哦,不,不是非得是你,林格先生,只是你恰好满足我备注中的所有要求而已。”奈薇儿如此回答,让林格脸上不禁浮现出无奈的表情:就你备注的那些条件,整个云鲸空岛上都找不到第二个人吧?
“好吧,不开玩笑了。”
女伯爵微微一笑,出了真正的理由:“其实是因为,上次蕾蒂西亚轮回的时候,你曾用女神《教典》中的话语为她祷告吧?但是她轮回之后并没有失去这段记忆,仍保留着模糊的印象。我原本以为这是少女王权与创世女神间某种神秘的联系,因此才建议圣夏莉雅姐为她传述《教典》中的教义,希望能帮蕾蒂西亚找回过去的记忆。可惜的是,目前为止尚没有取得明显的成效,所以我猜测,真正特殊的地方不是女神的教义,而是你,林格先生。”
“我?”
林格微微皱眉:“为什么?”
“实话,我也很想问为什么,但这世界上有许多事情便是如此不讲道理,尝试深究是没有意义的,林格先生。”女伯爵看了年轻人一眼,略带深意地了一句:“或许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蕾蒂西亚呢?让她即便轮回,也不愿遗忘那些话语。”
在这一刻,林格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名词:金苹果。
这玩意儿就是促使他踏上这趟旅途的最重要原因,但大半年的时间过去后,林格反倒有些忘记它了,仿佛它不知不觉间已经从自己的生活中抹去。关于金苹果的来历,他只知道是创世女神遗留在人间的圣物,但具体有什么效果?应该如何使用?女神为什么要将它留在人间而不是保存在之圣堂内?这一切问题的答案,他都不知晓。
看来,有必要去找圣夏莉雅问个清楚了。
虽然,她也未必知道多少信息。
作出决定后,他略过了这个话题,向奈薇儿询问正事:“既然如此,请告诉我任务的具体要求吧。”
“要求?没什么要求,只需要你这几跟在蕾蒂西亚的身边,等满月出现、她开始轮回的时候再次为她送上安魂的祈祷就够了。”奈薇儿道:“虽然不一定有实际效果,但至少,能给她一点心理安慰,也就足够了。毕竟,她还只是个孩子。”
一个在死亡、记忆与未知的世界中挣扎了漫长岁月的孩子,并不会因为习惯了死亡便习惯它所带来的恐惧,也不会因为失去了记忆便失去当时的痛苦。
就像林格上次对蕾蒂西亚的那样,每一个人都需要有人为他祈祷,无论是家世显赫的王公贵族、街道上奔波劳碌的平民、亦或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死亡是残酷的,但也是公平的。
林格沉默了一会儿后,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这确实很简单,唯一的问题是,我要以怎样的理由陪在她身边呢?据我所知,蕾蒂西亚一直都很抗拒与我的接触,在这件事上,恐怕连梅蒂恩都无法改变她的心意。”
“那就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奈薇儿似笑非笑地看了林格一眼:“根据委托饶要求,自己选择用什么方式来解决困难,最后给委托人一个满意的答复,这不就是所谓的冒险者吗?”
不不不,我可从没听过这种职业,你该不会信了爱丽丝的胡言乱语吧?
连身份尊贵的女伯爵阁下都陪那家伙玩起了角色扮演的游戏,这让林格感到深深的无力,他到底应该怎样做,才能阻止金毛女仆传播污染呢?莫非只能同流合污了?
没有从她这里得到建议的林格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他向女伯爵告辞,然后转身离开了这片被枯黄色秋烬草覆盖的矮坡,向森林外走去,准备找任务目标当面商量一下,或许她看在奶奶的面子上,愿意通融也不定?
至于女伯爵,则往风车塔房的方向离开了,她要去找依耶塔商量修建茶园的事情,相信那位善良大方的使姐应该不会拒绝。
关于茶树的种子或幼苗该如何获取,她心中也早有方案:空岛上不是新来了个炼金术师吗,号称只要给够钱什么东西都能帮你炼制出来,既然如此,帮她炼制一些快速生长的茶树应该不是问题吧?虽然前提是给够钱,但女伯爵什么时候缺过钱了?她缺的只是花钱的地方罢了。
至于为什么要请萝乐娜炼制茶树而不是直接炼制成品的茶叶……只能林格的建议勾起了女伯爵的兴趣,让她忽然想要体验一下茶叶从生长、培育、收获再到加工的完整工序了。她品茶多年,还从没体验过这种玩法呢。
……
林格从偏僻的林间径回到大路上,沿着厚实的木板路往回走,打算返回妖精深眠旅馆找蕾蒂西亚,但偶然间,一次不经意的抬头,让他看到了那栋伫立在绿草地上的二层建筑,他下意识停住脚步,脸上罕见地浮现出怔然的神色,恍惚中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
人字形的倾斜屋顶、长条石铺就的瓦片、略向外挑出的精巧门廊、散发出淡淡木槿花香的窗格与窗棂、窗台下悬挂的几盆吊兰与藤萝、还有为了营造出庄严气氛而常常在白也遮上的厚重窗帘、以及粉刷得雪白的外墙……但缺少了那几道熟悉的裂纹,看不出过去岁月所留下的痕迹。
正是这微的差别使年轻人忽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站在那条狭窄逼仄的街道上,面对一间自拥有记忆以来便无比熟悉的教堂。它不过是个复制品罢了,堂而皇之地屹立在这里,却早已不具备原本的功能,如今只是……
“但是王子执意要让灰姑娘来试一试。父亲只好去叫灰姑娘,她先洗干净了脸和手,然后很有礼貌地走过来向王子行屈膝礼。王子将金舞鞋递给了她,鞋子好像为她专门定做的一样,她一穿就穿进去了。王子走过去看了她的脸一会儿,认出她正是那个与自己跳舞的姑娘,立刻兴奋地:她才是我要找的新娘!”
隔着窗户,传来林格很熟悉的声音,正在将故事书中的童话娓娓道来,向未谙世事的孩子们证明,这个世界是依旧有美好与善良的存在。
林格听着听着,逐渐有些入神了,却也因此回过神来了。
没错,它不是心教堂。
如今只是一间教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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