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圣教》前传 龙门 十二，死，或孤寂或徇烂（3）

    造化弄人，命运不公。
    阿常仿佛回到那个黑暗阴森的地狱十殿，心中充满绝望和不甘，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流过他无法改变的笑脸，点点滴滴落在龙惊寒的衣襟。
    龙惊寒低声道：“你杀了赵适、彭胜那些人，我收到消息,
    就知道一定是你。不过……不过，少爷，手上的血沾多了，很难回头。所以剩下的罪孽，就由我……我来承担吧。”
    他勉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四方瓷瓶，说道：“你……你去喂霜衣姑娘服下，快，快。”
    阿常轻轻放下他,
    走到霜衣身边，扶起她的上身，捏开她的嘴，将瓷瓶里的药丸倒出，喂到她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
    霜衣的脸色依然青紫，幸好鼻息沉沉，尚有呼吸。
    阿常返回龙惊寒身边，龙惊寒已经气若游丝，口中含混不清发出细微的声音。
    阿常俯下身，将耳朵凑近他嘴边。听见龙惊寒说道：“少爷……少爷，你和霜衣去关外吧，离开龙门，离开中原……嗯，真好……真好，你活着真好……”
    龙惊寒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他的脸上安详平和，双眼紧闭，好像睡着了一样。
    阿常抱着他，呆呆不动。屋里安静极了,
    外面的打杀声也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怀里死去的秋哥儿。
    而龙鲲鹏呢？他真的死了吗？
    不，龙鲲鹏当然没有死！
    刚才他寂然不动，一直进入假死的龟息状态，运用数十年中正醇厚的内力修为压制体内的奇毒，表面上他与死无疑，实际上他的真气一直在四肢百髓间流转，内力逐渐地在丹田累积。
    但付出的代价是：毒性遍布全身，再也无法驱除，他的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生机渐渐消逝。
    但他还活着！而且暂时回复他的绝世功力！
    凭他的绝世功力，他还能坚持一时三刻。或者根本不能坚持多久，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龙鲲鹏张开双眼，霍地站起。
    阿常抱着龙惊寒的尸身，默默无言。
    龙鲲鹏道：“你是何人？”
    阿常慢慢说道：“我姓方，我叫方渐飞。”
    龙鲲鹏道：“方渐飞？你是方维侠的儿子？”
    “是。”
    “你来龙门，为了报仇？”
    “是。”
    “你为什么不动手？难道因为你的武功,
    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你根本没有杀人的勇气？”
    “是啊，我怎么可能是龙大侠的对手？”阿常抬起头，冷冷说道：“但在我心里，早已将你杀了千遍万遍。”
    龙鲲鹏道：“今日死的人够多了，我不杀你，你去罢。我已经杀了一个父亲，我不想再杀他的儿子。”
    “呵呵呵！”阿常大笑道：“或者当日，你应该不放过任何一个，统统杀个干净才好。”
    龙鲲鹏道：“方维侠的儿子，果然有骨气！今日老夫便以性命，还你方家一个公道吧。”他抬起头，自语道：“我死了那么多的儿子，前尘旧事，新仇旧恨，一起都打发了好吧？”
    他昂首发出长啸，内力沛沛然、醇醇然，龙吟从地面升起，迅速往四面八方扩展。
    山庄内的众人听到了，山庄外正在厮杀的正邪双方也听到了。
    那是天下最强悍的高手，正在发出战斗的呼号。
    即使强如七绝、百胜、烈火、万化千变等人，亦觉得心惊胆战。
    龙吟似奔雷，似狂风，迅速扫荡每一个角落。
    龙鲲鹏瞬间从小院里消失，龙吟仍在四下里扩散。
    阿常放下龙惊寒尸身，轻轻道一声“放心吧”，抱起昏迷的霜衣，大踏步走出门去。
    惊风十六骑也听到了响彻天地的龙吟声，薛一破浑身一震，眯起双眼张望。不过他等来的却是从天而降的惊世一爪！
    嗤嗤几声，薛一破、向二摧、顾三折、任四安四人脑门被龙爪手破入，嘴巴张开，双眼圆瞪，惨死当场。
    其余众人骇然散开，因为场中多了一个人。
    龙鲲鹏眼光阴冷，负手站立。他的腰间，鲜血仍然流淌不止。
    费总管带领数十人，出现在他身后。他被龙老爷子救出来后，随即组织人手，迅速肃清山庄内一切外敌与内奸。
    龙鲲鹏淡淡道：“睚眦，交给你了，一个也不要留。”
    惊风十六骑余下的十几人人人脸色惨白，手脚打战。
    龙惊寒既然背叛龙门，惊风十六骑做为他的亲信，只能毫不留情的清除。
    费总管狞笑道：“遵命！”右手一挥，数十名龙门弟子杀气腾腾，团团围上。
    云旗山庄内外，激战仍在继续，魔教中人没有放弃，正道武林的豪杰也没有放弃。大厅内尚未恢复功力的高手，都已尽数加入战场。
    双方竭力厮杀，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杀声震天，尸横遍野。
    直至一个人的出现！
    龙鲲鹏来了，大袖飘飘，足不沾地，龙卷风一般横扫战场！
    天下至刚至强的龙爪手，所到之处，杀得魔教人仰马翻，魂飞魄散。
    百胜神煞、万化千变神煞逃得远远，不敢接战。萧妖、镜妖躲闪不及，顷刻毙命于爪下。
    七绝神煞先前被铁无常杀得锐气全无，损失了两件宝物，此时勉强接了龙鲲鹏几招，被一爪击中肩膀，吐血败走。
    烈火神煞刚刚击毙雪山派的大长老封玉门，还来不及得意，龙鲲鹏已然杀至！
    列长虹大惊，全力运起无妄火神功，内家真火喷涌而出。
    龙鲲鹏挥出一爪，气劲如山如海，无妄火倒卷，烧得列长虹衣衫起火，须发焦黑，在烈火堂众人护卫下，狼狈逃窜。
    龙爪手刚劲笼罩两三丈范围，真气嗤嗤而响，中者非死即伤。魔教中人倒也顽强，不断向前冲杀，掩护教中高手后撤，死尸不断地堆积。
    龙鲲鹏忽然一声狂啸，内力蕴含在啸声中，身边数十名魔教教徒目瞪口呆，身躯僵硬，七窍流血，竟然被活生生震死！
    呜呜呜，远处响起阵阵号角声，那是在后方镇守的魔教总管兀摩罗、巨灵神煞望见形势不利，吹响了撤退的信号。
    魔教中人纷纷罢斗，徐徐后撤。
    龙鲲鹏也不追赶，大袖一挥，天神一样挺立阵前，望着魔教如潮水一样退去。
    魔教众人望向龙鲲鹏的目光，都带着恐惧和敬畏。
    这个人太强了，一如传说中那样强大无敌。
    “龙大侠威武！”“龙门万岁！”山庄这边，各大门派齐声欢呼，各路英雄劫后余生，人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龙鲲鹏在众人簇拥下返回大厅，站到主桌跟前，他环视一周，血战后的群雄脸上带着疲倦，身上带着伤、带着血，然而大家眼神坚毅刚强，斗志不减。
    各大掌门、帮主、会长、总舵主、数百高手，正在静候他的命令。
    龙鲲鹏朗声道：“诸位，老夫在此立誓，龙门今后和大家同心协力，生死相依，除魔卫道！”
    群雄欢呼呐喊，但欢呼声马上嘎然而止。
    因为龙鲲鹏缓缓坐回椅子上，含笑而逝，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龙易水、龙潜渊抢上前去，跪在龙鲲鹏身前，抱着他的双腿，痛哭流涕。
    众人震惊、战栗、颤抖、茫然，渐渐地大厅内响起了无数的抽泣声、哭喊声。
    名门正派的神，陨落了。
    在大战最后关头，他用自己的生命，挽救了云旗山庄，挽救了龙门，挽救了正道武林的无数精英。
    一百余骑在一个小山岗上，远远眺望龙门方向，山庄那边浓烟仍在滚滚升起。这是幸存的门派帮会的其中一撮人马，人人心头沉重，悲痛难忍。
    魔教还在四处埋伏阻拦，返程之路艰难重重。
    龙门血战，各大门派损失惨重，无数高手死伤。
    而龙鲲鹏死了，龙门五条龙五去其三，九大龙子折损过半，龙门从此一蹶不振。
    大树已倾，长堤已溃，从此名门正派，再也没有与魔教一战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