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案》一百七十八章 大江东去

    也许是经历过一次死亡又日夜兼程，王玥之的眉宇之间带着饱经风霜的深沉。
    面对桑眠及其党羽，挥剑指戟，浴血奋战。
    这座权倾天下的宫殿见证了太多荣辱兴衰，沧海桑田。
    短短的一炷香时间，方才还是即将颠覆朝堂的不羁少年，这会儿就已经沦落成了阶下囚。
    叛党被王玥之带来的兵顷刻压制，桑眠直到被押解起来的时候都还未想明白这一切。
    风水轮转，一切都改变地太快，也结束地太快。
    方才还阴翳雷鸣的天，这会儿就晴空万里了。
    王玥之微跛着右脚，将太子安德一步步送上了皇位。
    其实不要说是桑眠等叛党未能完全明白这当中的来龙去脉，就是连带吴清任在内的百官也有些云山雾罩。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扶嬴与王玥之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为的就是让谢桑眠的诡计可以早一些露出马脚。
    扶嬴假意与王恭桑眠合作，交出兵符作为诱饵，引桑眠上钩。
    建议王玥之随军出征，只有王玥之离开建康，桑眠才能在皇宫里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而王玥之与庾淮在北顾峰的一战，王玥之被围剿坠峰，都是扶嬴计划好的。
    抛剑就是一个讯号，早就等在峰底的凌相和云深会负责接应王玥之并给予他及时的救治。
    峰底都是江水，如果时间来得及，尽快救上岸就还有生还的机会。
    这一步凶险万分，但王玥之也毅然决然地答应了下来，如果他不死就永远不能让桑眠放松警惕。
    但跳峰的代价就是断了一条腿，凌相尽了自己所能帮他复原，但还是留下痕迹。
    这一辈子，可能都很难恢复正常，就只能有这个缺憾。
    王玥之一夜之间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严肃凝重，和他往日的放浪恣意完全不同。
    凌相想，这种缺憾可能真的是他心上玉璧无暇的一道裂缝。
    但时间不允许他顾影自怜，扶嬴和百官以及天下的百姓都还在等着他。
    恢复身体的第一时间，他的任务就是在所有人都被桑眠监视的情况下，拿着真正的天下兵马调令符奔赴各地，征调万军，护送太子入宫主持大局。
    时间一刻都不允许耽搁，稍有一点差池都可能被桑眠的耳目发现然后前功尽弃。
    最终重返皇城，王玥之已是历尽风霜，浴火重生。
    桑眠谋划一生的阴谋，转瞬之间就被瓦解，叛党大势已去，成败就此有了定论。
    谢桑眠及其党羽被全部削去职位，打入大牢，通敌造反之罪，祸及九族。
    男的流放为劳力，女的则为奴为婢，这辈子也别想翻身。
    这一日总算还是有惊无险，待所有事都尘埃落定，扶嬴心中还有一心结久久不能释怀，便决定亲自去一趟天牢。
    牢里阴森潮湿，暗无天日，关在这里的人整日与绝望为伴，早就精神失常。
    扶嬴让弄苒在外面等着，并不是怕这场面会吓坏她，只是有些事她想单独与桑眠有个了结。
    在一间最角落的牢房里，扶嬴看到了身穿清灰色的囚服，倚靠在干草上的少年。
    少年看到她也不觉得意外，清冷地勾起唇角。
    “桓姐姐来啦，来送我最后一程？”
    少年温和的笑容让扶嬴瞬间回忆起了林中小屋的一幕。
    少年笑容清扬，天真烂漫。
    她的眉心微动。
    “在哪？”
    这是她此来的目的，问桑眠要到当初他通敌的盟书，彻底为轻荨洗刷罪行，归还清白。
    “桓大人神通广大，何必来问我一个阶下囚呢？”
    “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这是你亏欠轻荨的。”
    桑眠低头轻笑
    “我亏欠……呵呵呵。”
    桑眠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为仰天大笑，眼睛笑地微微发红。
    “我亏欠你们桓家什么，那你桓家亏欠我的呢！”
    少年从干草上猛地站起来，狠狠戳着自己的胸口，目眦欲裂。
    “那是你家人咎由自取。”
    扶嬴知道他所愤恨的是什么，但一切因果报应，谁都逃脱不了。
    当年九霄宫殿前的威逼，是一切悲剧的开始。
    “是你哥哥陷害在先，怪不得旁人。”
    扶嬴也冷起了眼。
    “不怪旁人！我哥只是做一了个为人臣子应尽的事，倒是你爹功高震主，怎么可能不让司马氏忌惮。”
    “我爹也同样是在尽人臣的本分。”
    扶嬴照样吼了回去。
    “呵，人臣？”
    “他晚年不也是手握大权，凌驾于司马家之上么。”
    这是不争的事实，扶嬴无话可说，但造成这一切的人也休想摆脱罪状。
    “我阿爹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拜你谢氏所赐，所以我桓氏一门的血，你谢家也要偿还。”
    “哼”
    桑眠倒退了几步，模样颓唐。
    “那我呢，我究竟有什么罪，你们要来这样对我，你是，谢沉檠也是！”
    桑眠歇斯底里，扶嬴望着他也蹙紧双眉，深深叹了口气。
    “谢沉檠是你唯一的亲人。”
    “亲人？”
    桑眠笑出了几滴泪来。
    “他不配为谢家人，他自诩能不问世事，超脱恣意，可他实际上就是个懦夫！”
    瞬间眼前这个少年又声色俱厉。
    “谢家危机四伏时他在哪，谢家被灭门时他又在何处？”
    深深呵出一口气，他桑眠哽咽着继续说道
    “当年，我爹拖着病躯带着我去求他，跪在他面前乞求他出手挽救谢氏，可是他呢？”
    回忆让桑眠忍不住痛苦发笑。
    “一句因果报应就将谢家百余口人的生死视若罔闻，你知道爹娘在你面前被斩首，你的亲人在你面前被逐一灭口，血流成河是什么样子么？”
    他哭地双肩因发泄的嘶吼不住地颤抖。
    末了，少年扬起脸对扶嬴痛苦道
    “我哥的心计，只不过是死了公主一个，可你爹却对我整个谢家痛下杀手，司马氏懦弱无能抛弃我们，那时你爹哪怕有一刻的仁慈，他是想让我谢家上下都来给公主一人陪葬！”
    “谢沉檠救下你，不是为了让你活在仇恨里，你该珍惜你家人替你换来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