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辅贪狼》第二百一十八章：记忆（中）

    “不要！”左道几乎是下意识就喊出来了，这一幕太过熟悉了，他能够感受到程芳的震动，因为这一幕也让他无比震动！
    当初程芳就是因为那一双无法洗净的双手背负太多罪孽，最终救了左道，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尽管程芳已经失去了记忆，但是这一幕的对程芳的刺激还是无比剧烈！
    “那你们把净魂草给我啊！”林公子的脸上依旧在流着泪水，他自己的手也在颤抖着，尽管一直在罪恶之城，他从来没让自己堕落。可是，如今为了云儿，他仿佛着了魔一般，他渐渐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些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折手段！可是这有什么办法，这又有什么错，为了自己最爱的人，哪怕是变成魔鬼，又有什么错！
    “你！”左道紧紧捏着自己的拳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婴儿，一个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女人，左道在内心深处，更偏向后者。
    “是呢，其实我也是破釜沉舟了，只不过是最后赌一把，谁又会为了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婴儿舍弃那么珍贵的净魂草呢？”林公子笑了，笑得凄厉，笑得惨然：“就算你们救了他，将来谁能够来哺育他？在这种随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人在背后捅你一刀，在这种大人随时都可能给饿死的世界里，他要怎么活下去？所以，不如不救，不如不救，与其让他继续这么痛苦下去，不如早点结束他的生命啊！”
    “他要怎么活下去，他要怎么活下去？”程芳忽然抓着自己的头发，整个人的眼眶里面出现了一条条血丝，一种困惑与迷茫出现在眼中，甚至带着一丝绝望！
    林公子笑得牙龈都完全露出来了，泪水一滴滴滴落在地上，整个人的身体在慢慢蓄力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婴儿的脸上。那是一张有些枯瘦的脸，没有正常婴儿那种肥嫩，明显他已经饿了很久了。但是他的眼睛很有神，尽管饥饿，那个眼神依旧有力地盯着他的脸，里面有着连他也无法直视的光芒。
    所以，林公子的手紧紧往下一按，不但捂住嘴巴与鼻子，连眼睛一起按住！本就开始蓄力的淡粉sè肌肤上露出了一条条青筋，尽管林公子并没有用全力按下去，可是，他手中的青筋却一条条浮现起来，伴随着鸡皮疙瘩，是那么清晰。
    “哇……呜呜……”在那一双有力的手掌之下，婴儿忽然发出了挣扎的哭声，被紧紧按住导致不能呼吸的他想要发出求救，尽管是那么微弱，却还是那么清晰。
    林公子的手颤了一下，那一双不沾染过一个善良之人血的手，那一双只想守护自己所爱之人一辈子的手，在这婴儿的哭声之中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林公子的五指渐渐收紧了，暴露出来的青筋仿佛随时都可能爆裂一般。他在与自己抗争，他在控制着自己的手不再颤抖，可是，它还是不听话地颤着，为了那个幼小的生命。
    “啊！！！”林公子发出了一声凄厉的狂吼之声，他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某种信仰在寸寸粉碎：“为什么不能够把净魂草给我，为什么不能够把净魂草给我！她们都是无辜的，她们都是无辜的啊！”
    “呜哇……”又是一声哭声透过指缝传达了出来。或许是因为林公子的吼声，又或许是因为不能呼吸的痛苦，原本已经饿得没有力气的婴儿忽然踢出了自己的脚，踢到了林公子的手中。尽管林公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可是他还是继续踢着，踢着。
    “他挣扎得很有力呢。”林公子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如果我不是按得这么紧，他一定大声哭出来了。想不到他这么厉害，或许如果他能够长大，应该能成为一个不错的修者。你看，他的手拍得那么有力，他一定很想活下去呢。只可惜，他来错了地方……”
    “哇……哇……”婴儿的脸先是涨红，随后变成了青sè，可是，他的哭声却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响亮，那有力的手掌，也遮盖不住他求生的希望。
    “啊！！！”终于，这一声婴儿的哭号彻底击碎了左道心底的防线，左道可以狠心，为了自己身边的人，左道可以无视一切。可是这一幕，为什么，为什么和当初那么像，程芳那如yù撕裂一般的容颜，那嚎泣的灵魂在他的心中烙印得是那么深刻，那么深刻！
    “住手啊！住手啊！”原本还在抓着自己头发的程芳，当听到了那婴儿的哭声的时候，整个人直接跪了下来，她忽然摘下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露出了原本绝sè的容姿，让一旁的叶晟都感到窒息。
    泪水一滴滴滴落在她的手掌，她的眼眶仿佛已经要撕裂了，里面写满了痛苦，写满了忏悔！
    “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婴儿，他比谁都更想要活下去，哪怕他会经历各种痛苦，可是，他还是想要去，人生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他还来不及看到，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去剥夺他的权利！人之所以纠结迷茫，之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努力前行。不正是因为心存着美好的向往，却在罪恶肮脏之中挣扎求存吗！那么，就让他活下去啊！无论是在罪恶之中沉沦，还是在肮脏之中磐涅重生，那是他的选择，想活下去的心，谁也不能够剥夺啊！”
    “我也想干干净净活下去啊！我也想让云儿快快乐乐活下去啊！为什么，为什么啊！”林公子比起程芳还要更加痛苦，他那纠结的容颜已经扭曲在了一起，他的心如刀绞一般，他不愿意这么下去，可是，可是谁又有谁能够拯救他，又有谁能够拯救云儿！
    “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程芳忽然抬起头来，眼中的迷茫尽失，那一刻，一种异样的神采在她的眼眸之中出现。
    左道腰间的长剑忽然被抽走了，而原本跪下去的程芳整个人忽然站了起来，手中的剑高举到头顶，左手往前伸出，右手握剑与左手平高，整个人的腿弯了下去。
    而就是下一秒，绝sè的程芳就像是一根弹簧一般，一下子弹了出去。仿佛如仙子一般，以一种超越常人的速度，只带着白sè的残影飞向林公子！
    而叶晟的瞳孔则猛然缩了起来，这样的爆发力，这样的速度，若是这样发难，他自问自己绝对是挡不住的！
    几乎就是在弹出的一瞬间，程芳就已经站在了林公子的面前，她那看似瘦弱却又蕴含着特殊劲力的臂膀平稳地握着手中的长剑，一丝一毫的颤动都没有，剑尖所指，正是林公子的咽喉！
    只需要轻轻往前一推，剑尖立刻就可以洞穿林公子的咽喉。但是程芳却那么停了下来，眼眸之中有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情感，看着林公子手中的婴儿。
    “活下去……哈哈……活下去啊！”林公子忽然跪了下来，将怀中的婴儿轻轻放到地上，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双肩不断颤抖着。
    “我的手已经沾染了太多的血，已经有了太多的怨恨，也许一辈子都洗不干净。”程芳的脸上泪痕依旧，她的每一个字依旧带着一丝哭腔，可是她的脸上却有着一抹笑容，发自真心：“但是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人就是因为向往着美好的一切，才在罪恶之中挣扎求存，无论多么痛苦，无论多么沉重肮脏，我也会让自己活下去的！”
    “程姐姐果然很强！”阮儿眼睛jīng光闪闪。一旁的左道却满脸震惊，程芳恢复了实力，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这代表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