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愿此生淡如风》422.生老病死

    还是回了老家，没有坐飞机，带了胡丽丽以及欧阳，开了一辆越野，直接穿过沙漠，朝东南而下。
    车上拉着爸妈，和欧阳胡丽丽三人轮流开车，马不停蹄往家赶。
    记得就在自己生日前后，爷爷去了的，这一阵子的忙，忘了这回事儿了。
    希望还能见上一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希望那个曾经温暖过善良过的糊涂老人，在死之前能有所明白，明白他亲手犯下的错。
    一路风尘赶到了老家，村口已经有人在迎着。
    有同宗的长辈们引着，缓缓行驶到爷爷家的小院。
    小院历经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更加的破败不堪。
    奇怪的是，按照传统的习惯，规矩将死的长辈是要入祖宅的，而这个封建大家庭的大家长还这么孤零零的躺在临时搭建的小屋里。
    祖宅是传统的三节院子，老两口的小院是隔开的耳房，脸朝外开了一个角门。
    说起来祖父这人也是奇怪，一向遵照祖宗规矩行事，祖屋却留给了小儿子，三进的房子中间夹开，前院留给了孙子。
    此时正因为这老头子该不该入祖屋，该不该进祖宅，展开了一场大战。
    老头的儿子们闺女们统一战线：入祖宅，入祖屋！
    老头的孙子——慕容晓东和老头的小儿子也统一战线：人都要死啦！安安生生的死不好吗？哪日魂魄归来，定是去自己熟悉的地方！人还有这最后的一口气，死哪儿不是死？
    可惜，瘦如骷髅的老头儿，气息奄奄，一张脸若金色的纸一般，没有表情，没有生息。
    慕容爸妈一路号哭着往小屋里去了。
    慕容楚楚下了车，叮嘱欧阳和胡丽丽：你俩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咱们去街上找住宿吃饭的地儿。
    跟随慕容远征往里走，院子里巨大的樱花站满了人，花开得茂盛，人也没有想象中悲伤，隐隐约约透着一丝喜气。
    乡邻亲戚，认识的不认识都颔首打招呼，第一次享受了对客人的客气和待遇。
    慕容楚楚一一微笑点头，回以同样的客气。
    这些村民大都记着有她这么一号人的，只是已经不是那个羞涩的破衣烂衫蹲在柴草垛边的女孩子了。
    上了年龄的更不是认不出，眼前过去的这个妙龄女子就是曾经那个流着鼻涕，穿露脚趾头单鞋的踩着冰碴子背行李卷的女孩儿。
    慕容楚楚慢慢走过人墙甬道，一低头进了小屋。
    冲门口摆了一张床，破旧的被子下，盖着芦柴棒一样瘦弱的躯体。
    大眼睛完全塌陷了下去，闭着眼和骷髅一模一样。
    大概是听到了儿子的哭声，一堆褶皱的眼皮勉强裂开一条缝，缓缓的抬起来了手。
    慕容楚楚跪在爸爸后面，低头不语。
    慕容爷爷的精神集中在儿子的身上，“——回——来——了——”
    “爸！我回来了，儿子不孝！让您老人家受委屈了。”
    老人的脸上泛出一丝喜气，“水——”
    “快拿水！快拿水！”一片的催促声。
    慕容晓东挤到床前：“我滴爷爷艾，你可吓死我啦！来，我伺候您喝水！”
    拿吸管往老头子嘴里滴了几滴：“爷啊！还是您孙子我对您好吧……”
    慕容楚楚实在听不进，悄悄站了起来，出门去了。
    院子里的人都听说老头子醒了，正儿子孙子一团和气的喝水吃东西，感慨了一会儿老人还是想念这个儿子的，慢慢的人群也都散了。
    慕容楚楚就是趁这个机会出来的。
    上车时碰见小叔叔，“妮子，你去哪啊？”
    “呃，小叔，我去找个住的地方，然后吃点东西。”说完扬长而去。
    小叔的脸一红，确实，虽然宾客都请来了，吃的住的地方都没有准备！
    这还是得怪老头子，这半年小死三四次了，每次都这么折腾谁受得了！
    本来以为这回是真的，可是，哪里知道还是假的！
    又空欢喜一场！
    正望着绝尘而去的越野发愣，忽然被慕容晓东拍了一下：“小叔！你看咋办？我瞅着老头子又精神了呢！我爸喂他喝水了，还吃了一块儿鸡蛋糕！”
    “你说呢？我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呢！”
    慕容晓东拉着小叔在条凳上坐下来，给小叔点了一棵烟：“小叔，我看我爷这是留着一口气就等我爸爸呢，见到人啦也就没有遗憾了，不如，咱就告诉他——”
    “我看行！你去说，他最相信你的，你最得他心意。”
    “那是！”慕容晓东得意的摇头晃脑，“先说好，以后你们都不准埋怨我！他是你们的爹，你们让我出头——”
    “嘿嘿。”小叔叔陪着笑，“哪能呢？你看我大哥不管事儿，你爸有你顶替了，老三家都没人了，不就咱俩爷们儿了吗？能者多劳，你去最合适！”
    小叔适当的给了慕容晓东一顶高帽子，“去吧，拿出你长子长孙的气魄！”
    小叔是慕容爷爷最小的儿子，是在哥哥嫂嫂们背上长大的，小时候去上学刮风下雨都是哥哥们轮流背着接送，就是跟人打架，也都是哥哥们冲在前面。再后来长大了，老头子已经没有什么能力了供养他，也是哥哥嫂嫂们凑钱供他读书，娶媳妇和在城里买房子的钱都是大伙儿凑的。
    老两口在小叔跟前的贡献就是给他生了几个好哥哥，还有就是给了他一条生命。
    慕容小叔不能理解，我干干净净的老房子，处处透着古朴精致，既然给了我就是我的，死在我屋里算怎么回事儿？
    以后总还是要叶落归根的，自己到时间带着满堂儿孙归来，想想房子里死过人，该是多么晦气！
    慕容晓东抽完一支烟，去抱了之前就准备好的，死后要穿的长袍马褂。
    “爸妈，你们出去喝水吃饭，我跟我爷说几句话。”
    慕容爸妈答应一声。
    此时慕容爷爷面色好看多了，半靠在床头，冲着儿子摆手：“去吧，我，等你，回来再说。”
    慕容爸妈低头出门，慕容晓东大大咧咧的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大声说：“爷！你看我给你挑的装板里的衣裳，都是最好的料子，纯正的江浙丝绸，来你摸摸，你摸摸！”
    说着拉扯着慕容爷爷的手，放在光滑的布料上。
    慕容爷爷还真的去摸摸，眯起眼晴笑了。
    “爷啊，你还有啥不满意的呀？你看我啥都置办好了！你缺啥跟我说，我去办！叔叔大爷们就把您交给我啦！您老要是没啥事，就赶紧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