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界仙辰纪》第二百七十八章 殒身与绝路

    霍长门等人边打边退，沿大街一路退到了荣耀殿前。丫丫电子书
    这里，是霍家兴起的地方，是霍氏家族统治鹿鸣寨，乃至整个银杏山谷的心脏所在。
    从鹿鸣寨高大的城门到城内荣耀殿，短短十数里路而已，霍长门的心却是越来越凉，人也越来越沉默。
    他无法再强迫自己去组织反击，甚至不忍再喊出哪怕一个命令与口号。
    败了，真的败了。
    一路退到荣耀殿前，天色已黑，跟在霍长门身后的鹿鸣寨武士只剩罗辑、马上飚等寥寥几人，北境的人马早在奇城冲进鹿鸣寨时就被倪渣龙、倪斩沙兄弟俩率领突围出去，避开了被包围死战到底的局面。
    但沐完美没有走，他陪着霍长门守到了最后。
    北境的人马可以走，但总要有一个人留下给霍长门一个交代。他们是盟友，既然是盟友，就要在一起站到最后，对得起结盟的义气。
    裘采蜂发觉这一路来几乎一个百姓没有遇到，显然霍长门早有安排，为了防止无辜百姓被误杀，他退回来的这条大街上早就疏通干净。
    裘采蜂、叶知秋、武天彪等人站起大街中央，周围是十几个主要武将，其余武士四散开追捕残余抵抗的侍卫们。
    霍长门站在荣耀殿门前，默默的盯着武天彪等人，没有说话。
    他身后的罗辑有些难过，可又不能说什么。
    往日繁华的街道现在除了这几个奇山南界第一流武士外空荡荡的再无别人，高大雄伟的荣耀殿寂寂寥寥，在夜色里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门口只有一只忽明忽灭的火把勉强照明。
    武天彪大手一挥，几把金刀扔在地上。
    “长门老板，这是你丢的金刀。”武天彪缓缓说道。
    霍长门看了地上金刀一眼，没有捡起，也没有操控它们，任他们躺在自己脚边的石板上。
    “长门老板，矫情的话我不想多说，这一幕想必你早前就能预料到，何去何从，你自己定吧。”
    武天彪脸色依旧苍白，身子极其虚弱。
    他站在霍长门前面和其他几位首领都有半丈多的距离，霍长门甚至只要一个念起，地上的金刀几乎立刻就能刺穿武天彪的心脏。
    但武天彪没有在意，依旧站在距离霍长门两丈的距离上，默默看着霍长门。
    霍长门也丝毫没有要操控金刀的意思。
    正如武天彪所说，当他率领鹿鸣寨武士赶到银杏村，看到奇城驻扎在银杏村前的庞大阵容时，心里隐隐就猜到了此刻的结局。
    只是没想到猜测成了真。
    武天彪又看了霍长门身后一眼，慢慢说道：“长门老板，你是条汉子，你身边的兄弟也都是汉子。抛开阵营不论，其实我很敬佩你们，甚至想着在另一个世界咱们能够举杯同醉，畅饮欢笑，呵呵。”
    霍长门干笑一声，声音沙哑道：“武兄，现在说这些还有意思吗？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投降，也不会做奇城的附庸，你说的这些，真的只能是在另一个世界发生了。”
    武天彪摇摇头：“老夫先前说过的话依旧有效，只要你下令所有人放弃抵抗，长门老板，我绝不会为难你手下的兄弟，也不会妄杀任何一个银杏山谷的百姓，甚至可以目送北境的武士们安然离开。这是我最后的善意。”
    霍长门凝视武天彪，迟疑了一会儿道：“明明你们可以一鼓作气强行占领银杏山谷，甚至可以拼杀掉大部分北境人马，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什么要送给我这份善意？”
    “难道是打的久了，和我惺惺相惜？哈。”霍长门说着自己也笑出了声。
    武天彪看了逻辑一眼，罗辑轻轻摇摇头，武天彪只得叹口气：
    “你就当做是惺惺相惜吧，不单是和你，还和你身边的兄弟们，你们都是奇山南界的汉子，值得老夫付出善意。”
    霍长门点点头，回头看了罗辑和马上飚一眼：
    “两位兄弟，你们……走吧！去约束下还在顽抗的兄弟们，就说……就说我霍长门认输了，不
    必再打了。”
    罗辑二人无声的点点头。
    霍长门又道：“不论你们想去哪，过了今晚，你们都离开吧，鹿鸣寨的历史翻篇了，埋进历史的……只需要我一个人即可，不需要再多的人了。”
    罗辑心里一动：“大哥！”
    忽然，身后荣耀殿内冒起浓烟，不知为何竟着了火。
    火势来的突然，起的迅速，不一会儿火光迅速扩大，被烤裂的木梁劈啪作响，火势有往四周宅院扩散的趋势。
    马上飚惊道：“怎么着火了！”
    霍长门不理身后的大火，拍拍罗辑二人肩膀道：
    “咱们兄弟十人一齐学艺，陪我最后一程的，只剩你俩。人生数十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能有几个好兄弟，足够了！”
    罗辑二人显然意识到霍长门的想法，眼中皆有不忍。
    正这时，一个青年从荣耀殿的大门缓缓走出，正是阿达。罗辑皱眉道：“阿达，火是你放的？”
    阿达看了霍长门一眼，默默点点头，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霍长门等人。
    霍长门道：“是我安排的，你们不必多说了，立刻离开吧。早一点去叫停兄弟们，或许能多救下一条人命，陪我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已经欠了够多的债。”
    霍长门最后看了罗辑等人一眼：“请给我保留最后的尊严。”
    罗辑身子猛的一震，紧抓着霍长门的双手不由得缓缓垂下，任霍长门转身朝荣耀殿内走去。
    裘采蜂沉声下令道：“通令全军，停止追捕屠杀，全部撤到鹿鸣寨城外待命。”
    裘禁道：“明白！”
    裘禁看了一眼身影渐渐消失在荣耀殿大门里的霍长门，默默感慨一声，转身迅速离开。
    火势越来越大，渐渐覆盖整个荣耀殿，并朝外围的霍氏家族宅院烧去。
    隐约可以听到四周的宅院里发出惨呼与尖叫，来不及撤离的霍氏家族子弟免不了也要葬身火海。
    他们就算逃出来，也难逃奇城武士的毒手。
    正如武天彪所说，要想银杏山谷百姓能够安然生活下去，霍氏家族必须彻底消失，复仇的种子必须被铲除干净，显然霍长门也知道这一点。
    武天彪看着罗辑和马上飚道：“罗辑兄弟，我遵守了诺言。奇城和银杏山谷的战争结束了，你……你要去哪？”
    罗辑看了看身旁的沐完美，眼中隐隐闪着火苗，不知道是不是被火光所照耀：
    “武城主，北境的兄弟还没有离开，请你言而有信，让他们走。”
    “当然，我们和北境的胜负日后再说，今天足够了，我说了，到此为止。”
    沐完美点点头：“武城主，你是条汉子。”
    以现在形势，武天彪身边的这些武将足够围杀沐完美等人十次，但他愿意信守和罗辑的约定，霍长门认输，他便真的一个不再多杀。
    “沐完美，现在，你可以离开了。”武天彪冷冷看着沐完美道。
    沐完美点点头，又看了罗辑一眼：“罗兄弟，你打算何去何从？你不会是要留在鹿鸣寨吧？”
    罗辑笑了笑：“沐兄弟，你放心，我不会寻短见的。我答应了一位小兄弟，这里落下帷幕后我会随他离开银杏山谷，或许……或许咱们还有再见的机会。”
    沐完美心里一动，但没有多说，只是深深看了罗辑一眼：“那我便先走一步，后会有期！”
    沐完美向罗辑、马上飚、阿达拱了拱手，仰头阔步穿过武天彪等人，朝城外离去。
    武天彪等沐完美离开后轻咳一声道：“罗辑兄弟，我说过了，霍寨主和你们都是我最敬佩的人，这里翻篇了，银杏山谷的百姓我会善待，不如你们……”
    “不。”
    罗辑忽然有些怒意，握紧拳头道：“武城主，这里翻篇了，但新的篇章里我绝不会和你站在一个阵营！相反，霍大哥的仇，我日后一定会报回来！”
    罗辑眼里仇恨的火苗跳动，他看了马上飚等人一眼，轻声道：“咱们走！”
    马上飚和阿达点点头，两人跟着罗辑快步离开。
    武天彪自嘲的摇摇头，看罗辑三人离去，不由得暗道一声可惜。
    与此同时，在荣耀殿的深处，霍长门一步步踏进火海，眼睛已经迷离，神志开始混沌，热浪烤的他脸上皮肤迅速干透，身上的衣服甚至自己燃起了火花。
    “结束了……”最后三个字出现在霍长门脑海里，他一只脚迈进了熊熊燃烧的荣耀殿正殿。
    但一股浓郁的黑雾莫名的涌出，迅速包裹住霍长门那并不太高大又有些肥胖的身躯，这黑雾似乎能够隔绝烈火焚烧，霍长门已经失去了意识，紧接着他和黑雾也消失不见。
    鹿鸣寨的战争已经结束，在罗辑等人的劝说下所有鹿鸣寨的武士都放下武器，不再顽抗。
    奇城追捕残余的武士们也在裘禁的严令下缓缓离开，全部撤出了鹿鸣寨。
    天明之后，他们将以新的统治者身份，光明正大的从其他没有倒塌的城门进入鹿鸣寨，成为这座城，乃至整个银杏山谷新的主人。
    ……
    在这个月明星灿的夜晚，天空没有一丝乌云，原本繁华热闹的街上终于也罕见的寂静下来，整个鹿鸣寨大城似乎空荡荡的，城里的百姓全都锁好门窗，一家人藏在家里最深的房间瑟瑟发抖，等待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刻到来。
    整个银杏山谷内的战争已经近乎结束，鹿鸣寨的武士正在解除武力，而奇城的大军也逐渐撤到城外，并且有多路密探连夜出谷，把信息传到奇城、铁帽城、冷家堡和无极观，并且加派更多侍卫前来银杏山谷守护秩序。
    但并非一切都在往和谐的方向发展。
    在鹿鸣寨南方巍峨的群山里，一个少年背负着少女爬到了最高的那座山上，他们身后依旧紧紧跟着几十个百里黄沙的武士，居中一人正是唐有新！
    纪隆君终于累了。
    他背着朱紫藤在群山里躲躲藏藏，偏偏唐有新像是长了狗鼻子一样每次都能寻到蛛丝马迹，每次都差点捉住纪隆君二人。
    纪隆君只得背着朱紫藤一次次逃命，从前一天的夜晚直到现在，整整一天一宿过去了。
    纪隆君二人还好带了些清水，不然绝对支撑不到现在。
    这里是群山之中最高的一座山，甚至比之两界山也低不了多少。山顶极冷，纪隆君呼出的气息变成两团白雾，饶是他和朱紫藤都是内力深厚的习武之人，长时间身处这种高寒之地也有些吃不消。
    山顶是一片碎石，面积不是很大，面向银杏山谷的地方是一片树林，背后是莽莽群山。
    只是可惜纪隆君再也不能跑了，因为这座山和更南方群山之间是一道断崖，近乎垂直的断崖。
    无路可跑了。
    纪隆君小心看了看，断崖下黑漆漆的，劲风吹拂，虽然今晚月光很亮，但根本看不出下面到底有多深。
    纪隆君背着朱紫藤逃到了死路上。
    “殿下……我……”纪隆君歉意的想要说些什么，但被朱紫藤拦住。
    “隆君，你已经尽力了。”朱紫藤轻轻拍了拍纪隆君胳膊道：“放我下来吧，我……我不愿再逃了。”
    纪隆君点点头，扶着朱紫藤从后背滑下，缓缓靠在了一块岩石上。岩石上沟壑斑驳，似乎刻有什么字体。
    纪隆君借着月光皱眉读道：“百……丈……陨……身……崖！”
    “殿下，原来这里还有名字，只是……只是这名字不甚吉利。”纪隆君神色愧疚的说道。
    朱紫藤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二人脸色都不是甚好，自从丢弃马车钻进青山里，被追杀的这一天一宿二人几乎得不到休息的时间，但凡能歇息片刻纪隆君都在努力用无极真气给朱紫藤治疗腿伤，可唐有新等人就像是不知道疲累一样一停不停的追赶，终于，纪隆君自己逃到了死路上。
    朱紫藤刚下来，周围的密林里一阵嘘嘘索索声音传来，三四十个恶狠狠的黄沙城武士掀开眼前的枝叶，从林中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