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是林德志二伯家的四堂哥的媳妇儿,应该叫一声四堂嫂。
四堂嫂老家在中原一带,来这边的大城市打工认识四堂哥,结婚后就跟四堂哥回镇上给自家亲戚打工。
一晃眼,四堂嫂在这边也生活四五年了。
她前头生了一儿一女,现在肚子里又怀着一个,才四个多月大。那俩孩子她没带在身边,丢给住在乡下的公婆带着。
据四堂嫂说她妯娌四个的十多个孩子都在乡下婆婆那里,公婆忙不过来没有关系,大孩子能帮忙带小孩子,安安稳稳的比跟在父母身边吃饭都没个准点儿的好。
说实话,鞠敏对这边的情况挺惊讶的。
以前总听人说越穷越生,越生越穷,可这个地方并不穷,相反的,跟全国大多数同等级的乡镇村屯比起来还很富裕。传统如此,就是计划生育在这一块儿好像都失灵了,人们照生不误。
鞠敏看着眼前的四堂嫂,心开始慌起来。
她怕自己的未来也会和四堂嫂一样,每天坐在这种闹哄哄闷热又难闻的房间里做着机械重复的工作,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下班还要洗衣服做饭照顾丈夫,完全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谢谢四嫂,我知道了”,鞠敏对四堂嫂客气的笑笑,低头又干起活儿来。
不管未来怎么样,眼巴前儿的活总得干好,先把钱赚到手里再说别的。
鞠敏忙着赚钱的时候,鞠灵正在哄被雷电吓哭的小折腾。
今天的雨下的又急又大,雷电轰鸣,屋内黑沉,别说是小折腾,就是鞠灵也觉得害怕。
鞠灵有些焦躁,她一边哄着小折腾一边朝窗外看去。
密密匝匝的雨幕遮挡视线,屋外几米之外的景象都十分模糊看不清楚,鞠灵根本看不到张永丽的身影。
这种雷雨天待在外边有些危险,可没办法,猪圈摇摇欲坠,张永丽实在不放心只得出去想办法加固。
又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昏暗的房间骤然变白又迅速暗淡下来,小折腾知道接下来会有巨大的雷声传来,先哭哭唧唧的猫进鞠灵的怀里躲起来。
“不怕不怕,咱们小折腾最勇敢才不怕打雷呢”,鞠灵低低的哄道。
又长又响的雷声之后,屋门突然被推开,两道人影裹挟着风雨匆匆走进来。
只披着一块塑料布的是张永丽。这么大的雨塑料布根本不管用,她浑身上下早湿的透透的。
跟着她一块儿进来的是个穿着警服的男人,看着有三十多岁,一米七多的身高,不胖不瘦,长相普通,换句话说就是个大街上随处可能遇见的普通人。
他进屋后先把雨衣脱下来扔到门边,抬头看到坐在炕上的鞠灵笑着问张永丽:“这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张永丽一边拿毛巾擦身上的雨水一边回答道:“这是我大姐家老三,在县城上学。小不点儿,叫冯叔,这是咱乡派出所的民警。”
鞠灵乖乖的叫人,把乡派出所的民警挨个扒拉个遍也没找出这个冯叔,所以鞠灵猜测他是新来的。
在屋里躲一会儿,雨势减弱,雷电也不打了,冯叔说自己还有事先离开,走之前还嘱咐张永丽道:“你这猪圈早晚得修,老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回头我帮你想想办法吧。再下这么大的雨你可别出去了,不安全。头前儿那场雷雨西山屯的水田里不有个人让雷击了么,多加点小心总没错。”
张永丽客气又疏离的表示猪圈的事儿不用他操心,她会想办法解决。那冯叔张张嘴还想说话,抬头瞅一眼鞠灵和小折腾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
送走冯叔,鞠灵很是八卦的问张永丽他是什么来头。
冯叔本名叫冯广全,去年从部队退下来,现在是乡派出所的民警。
他有些显老,其实跟张永丽年纪相当。
为着林万民的事情张永丽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一趟派出所打听情况,原先派出所里的人一开始还挺同情她,后来她来的次数多了又都有些烦她,嫌她磨叽,所以见着她能躲就躲。
那会儿只有新来的冯广全特别耐心的接待张永丽,跟她解释情况安抚她的情绪。
后来冯广全来林场一村处警,忙完正好看到张永丽一个人苫猪圈顶就过来帮了把手,从那以后每回他路过林场一村都要绕过来看一眼,见着张永丽干活就帮一帮。
“他也挺可怜的”,说起这位热心的民警,张永丽的话照比往常多起来,她道:“他挺小的时候爹妈就没了,兄弟姐妹几个去了几个亲戚家,他是跟老舅长大的。还没来得及报答老舅舅妈呢夫妻来就出事儿走了,房子啥的归老舅的儿女,他啥也没有,不好赖在家里他就出去当兵了。在外头这么多年回来除了工作还是啥也没有,想说个媳妇都说不着。”
“他有工作,攒点钱盖个房子想找媳妇还不容易?早晚的事儿,就怕他自己没那个心思。”鞠灵接话道。
鞠灵心里隐隐觉得冯广全对她小姨有那么点儿心思,不过看小姨坦坦荡荡的她便不好意思多问,只攒着一肚子的问题等着回家问爸妈。
经过一场大雨,猪圈更加不成样子。
猪圈里面灌进不少水,几头猪在里面打滚儿弄的脏兮兮。四周一圈围栏东倒西歪,多拱几下就能拱开,实在不能再撑。
鞠灵见张永丽对着猪圈发愁便提议道:“小姨,要不这样,反正我暑假也没什么事就搁这儿帮你盖一盖猪圈,咱俩人干活总比你一个人干活还得看折腾省劲儿吧。”
两个女人盖猪圈?张永丽想都没想过。
说起来容易,这里面的活儿可不少呢。先不说砖瓦水泥这些能买到的东西,沙石木头这些东西也都得准备着,这里头不仅有瓦匠活还有木匠活,张永丽对这些一窍不通啊。
鞠灵当然也知道盖猪圈不容易,可她觉得所有的困难都可以克服。
能够压垮固执能干还心性坚毅的女人的困难可不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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