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少年游》南境篇（二十六）

    第九十五话——千秋儒释道，万古山水茶
    书接上回，先生胜过栖霞，更上一层，来到那天界三十又五，夺门进去。
    陆羽：“千秋儒释道，万古山水茶，来者皆是客，请下两盏尝！”
    先生踏入，即觉一阵茗香沁面，定睛一瞧，那玉台中央，竟立起一只茶案，两个蒲团，坐有一人，束发青衣，美颜如玉，左手衔着茶则，右手捻着茶拨，望着身侧红泥炉上，一只小小的紫砂杯，周身香雾萦绕，恍若仙人。
    先生：“阁下是？”
    先生作揖问道。
    陆羽：“在下陆羽，一介游民，大唐人士。”
    先生：“大唐人士！原来你我是同乡，我亦是唐人！”
    陆羽：“哈哈哈，有缘千里来相会，既是老乡，不妨坐下，与我共饮一杯。”
    于是那陆羽邀先生坐下，从身后拨出一个葫芦，道：“此乃长江之水，行前特取，今日正好，与阁下他乡共饮！”说毕，将葫中清水承到壶中。
    先生：“阁下唐人，为何在这南疆做了供奉？”
    先生仍旧站立，出言问到。
    陆羽：“南疆丰饶，好茶不胜枚举，与唐茶相比，别有一番滋味，我常往返两地，寻茶布道，故在此也某了个差事。”
    先生：“原来如此。”
    陆羽：“先生为何不坐？”
    先生：“实在汗颜，我于江湖之中放荡惯了，不善跪坐。”
    陆羽：“哈哈哈哈，无妨！”
    他遂将手一抬，从屏风之后用劲吸来两只竹椅，覆到蒲团之上，又道：“先生膝上有伤，不必勉强。”
    先生大奇之，又忙说道：“阁下好眼力，好内功！那便多谢了！”
    陆羽：“阁下，请！”
    于是先生落座，主客行礼，二人一齐备茶、温器、投茶、摇香、闻香、温杯、润茶、泡茶、分茶、请茶、品茶。十礼用毕，那先生叹道：“此茶醇顺，回甘绵长，初尝舌底便有鸣泉之感，再品更觉双腮脱涩，苦尽甘来，此茶可有姓名？！”
    陆羽：“哈哈哈，正宗的滇地普洱！初春含露采下，经十几道工序焙成茶饼，呈到阁下眼前！”
    先生：“雅，真极雅也，能饮南疆如此好茶，不虚此行也！”
    先生语罢，那陆羽又使内劲，从陶壶口汲出一缕玉带，满满斟上了一杯，笑道：“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但愿有这三尺檀台，几只瓷碗，一瓢江水足矣！”
    先生：“山河斗转一驹过，日月江湖一梦间，先生之境界，何等逍遥快活，纵然光阴似箭，亦不觉老之将至，但…”
    陆羽：“但什么？”
    先生：“但这天下纷繁，争扰之事频频，不胜其烦，众生皆羡这三尺一杯，却无办法，君民共盏，皆有这白雪绿玉。”
    先生摇摇头，望那茶盏说到，久做儒生之叹。
    陆羽：“不想先生还有这诸多牵绊，竟如此这般忧国忧民？”
    先生：“倒也不全是忧民，吾生于大族，家境殷实，自幼养尊处优，也曾纵情山水，游历天下，却逐渐明了，君舟民水，我等肉食之人，虻吸于黎庶之背，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今吏治渐酷，四野皆有举义之寇，又逢乱党…不说也罢，折煞了这一壶好茶！”
    先生愈说愈愤，讲到心坎处，却戛然而止，不再言语。
    于是陆羽再问，道：“倒是个实诚人，所言有几分道理，那先生此番闯阁，也是为了…”陆羽将眉一挑，双目向那先生一定。
    先生：“阁下明见，此番闯阁是…”
    他刚要答复，却心头一紧，迟疑片刻，又道：“不管所为何事，我都…我都必须登顶！”
    陆羽：“嗯，必须登顶！真好气魄！即是如此，那就再吃我一盏吧！”
    他言毕，将茶案一拍，临空抓住一只空盏向先生推去。那先生察觉，立刻运掌使内劲挟住，使之滞在案头中央，心想，终于动手了！又道：“虽是好茶，却不能再吃了，多谢阁下好意，但在下还要赶路！”说毕，又添力道，迸气排之。
    陆羽：“酒逢知己千杯少，茶遇良人万盏贫！阁下欲过此关，还是饮了它吧！”
    先生：“大师美意，在下心领了，但诗人卢仝有云：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比起这异国的奇葩，在下还是更喜欢大唐抹茶之格调！这做人，不能忘本！”
    于是二人临空推盏，两道真力排挤，糅作一团。
    陆羽：“阁下当真要一意孤行，在下行入长林，无烟火之时，可是曾只手温盏，这比拼内劲，恐怕…”
    先生：“但求一试！”
    先生答毕，震袖飘袍，腹炉添薪，再出气力。这一个内力雄浑，一个功法绵长，互不相让。好奇的法门！劲虽不烈，却如浩海汪洋，生生不息，陆羽暗惊，二人遂僵持一刻有余，仍不分伯仲。
    地龙吞，聚百川之气，厚积薄发，可我丹炉不殷，虽有妙法，也恐难长久！先生度到，霎时汗流浃背。
    先生力虚，眼见便要撤劲，那陆羽却及时将力一按，接住落下的茶盏，从那紫砂杯中引出一道清茗，淌在其中，又送到先生掌中，道：“既然阁下不愿相陪，那就饮了此杯，上楼去吧。”
    先生：“当真放在下离开，这…”
    此情此景，先生观之竟有些失措，遂疑之。
    陆羽：“阁下不是还有必需要做之事吗？这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之宴，有缘再会。”
    于是先生稽首长谢，礼道：“有缘再会！”遂痛饮一杯，丹田骤热，内劲奔涌，大步离去。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