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英雄殿》156

    “假装成……一对情侣？”
    “是的，对小晴而言，这不过就只是玩乐而已。所以，如果小晴的死因不是生病的话，我想或许会跟这一点有关。……抱歉，净讲些模棱两可的话，可是我又觉得不说不行。本来我也向那个自称是小晴弟弟的男生说的，但到最后还是说不出口。虽然听来有点愚蠢，要是我当时有说的话，也许他就不会死了。那个男生当时感觉起来好像已经走投无路了，就像是会去自杀似的。”
    “我想告诉您的就是这些了。”女学生向刑警行个礼后，便快步离去了。
    ——自杀吗？
    其实，警方根本没考虑日积是他杀的可能性。如果不是病死的话，就是意外事故，最糟的情况下，他们也只是将连锁自杀效应纳人考量范围之中而已。要是还有其他可能性的话，对警方的颜面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赤鸟美晴是病死的。不过那个小情人……至少是自认为如此的日积亨无法接受这样的死因，所以谎称是她弟弟，追随着赤鸟的足迹展开调查。他大概想像了意外事故或他杀的种种可能性吧！十来岁的男生，能杜撰出来的故事情节可多着呢。
    然后……日积失望了吧？
    ——即使经过调查，也没得到什么情报可以肯定自己的妄想，于是，他抱持着最后的希望潜入坑道，不过，在那种长年封闭的地方，自然找不到什么有意义的东西。这么一来，就算他还想紧抓着妄想不放，也无计可施了吧？
    和反抗全世界相比，让自己的人生谢幕来得简单多了。
    正当刑警走出大学校园的时候，手机响了。是他的搭档打来的。
    “饭店那边怎么样？”
    “不行哪，没什么了不起的收获。听柜台的人说，当时日积表示要缅怀故人，所以想投宿同一间客房，而饭店也答应了，不过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之处。刚好现在那间房间空着，所以我就进去查看了一下，但也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我这边也差不了多少，没发现他杀的线索。”
    “唉。”电话那头传来搭档疲惫的叹气声。他用无法理解这项任务意义何在的口吻，继续抱怨着：“话说回来，就算换了一个改革派的市长，署长未免也太在意了吧？……我们不是都有按程序在办案吗？”
    “就是啊……。”
    虽然感觉事有蹊跷，但就是找不到线索拼凑出事件的具体样貌。即使现在已经出现了三具尸体，但仍不见串联这三人的因果关系。刑警叹了口气。
    ——没办法了。还有其他得要侦办的案件。
    “这样应该就够了。待会署里见了。”
    “就这么办。”
    “放电人，等着瞧瞧我们的厉害吧！”
    满脸胡须的主编高举着拳头，大声地这么喊叫着。仿佛在回应他的这番宣战布告一般，悬挂在肮脏天花板下的日光灯，突然一闪一灭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啊……？”
    坐在对面的栅马朋康随口敷衍着，心想：“主编又在讲奇怪的话了”。
    皮肤晒得黝黑，体格精悍，理着小平头的栅马有一张圆圆的脸，让人感觉好像有点不太相称。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他穿着黑衬衫、牛仔裤，外表看起来就是一副行动派的模样，但其实，他一天中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日光灯底下渡过，是位室内型的特约撰稿记者。
    这里是位于某栋住商混合大楼地下室的编辑部。
    编辑部的这间办公室，原本是大楼的锅炉室。随着时代的演进，锅炉被淘汰后，这里只重新贴了壁纸、铺了地板，便成为重新利用的一个空间。又低又脏的天花板上，除了日光灯外，还盘踞着裸露在外的管线，空间狭窄到只能勉强挤进四张桌子，就再也塞不下其他东西了。尽管每次来这里，栅马都对自己的职业与业界的前景感到忧心，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里还是他负责执笔撰稿的电玩杂志编辑部。
    这本杂志名叫《PressStart》。
    简称《prsta》，号称发行数量两万册，定价九百日圆含税，是一本由主编和一名编辑，外加多位特约记者所共同筹划的A5小尺寸双月刊。看见栅马的反应，主编拍了拍手，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喂喂，栅马老弟，别摆出那种臭脸，专心听我说啦！”
    “我有在听啊。……你说什么？放电人？”
    “我们——《prsta》编辑部，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不用我说，伴随着网路的普及，杂志媒体普遍面临了认同上的危机！再这样下去，不要多久，我们准会沦落为企业的外包宣传机构，或是被坊间的八卦杂志给吸收了！”
    “这些在前年的尾牙已经听过了啦！”
    “没错！严格说起来，我从五年前开始就一直这样讲了。然而，世间的这股潮流到现在为止，都不曾出现变化的征兆，甚至可以说，情况是越来越糟了。今后能存活下来的，就只剩能成功建立品牌的杂志了！这论调或许悲观，却是毋庸置疑的吧？但是，各位觉得这样好吗？的确，电玩游戏的攻略，从网路上找网友写的‘WiKi网志’（译注：日本Livedoor网站提供的简易型部落格，专供撰写游戏攻略之用。）就够了！电玩的新商品资讯，看制造商的官方网页也就都有了！在我们《prsta》的存在意义沦为专业的商品型录之前，电玩早已获得世人的广泛拥戴，现在就连一般性杂志，都有介绍主要的电玩资讯了！”
    “所以说呢，将心力投注在担任次文化先锋时曾经留下回响的那些笨蛋特辑上，这才是咱们《prsta》当下应该采取的策略啦！”
    “主编说的是！”
    “话虽如此……但，我可不想受伤或是进警局喔。”
    栅马之所以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是有理由的。
    目前，《prsta》最受读者欢迎的特辑有两个，一个是在闹区人为地引起打群架，然后报导其实况的“RealityStreetFighter”，另外一个则是将电玩中的魔法或现象在真实世界里加以重现，名为“科学重现神奇魔法！”的专题。
    然而，当负责报导前者的记者强忍着在拘留所被传染的感冒前往采访时，在公车站被人殴打，结果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急救，伤势显然无法在下一期出刊的截稿日前复原。而后者在半年前，为了重现火焰魔法竟然将公共厕所烧个精光，负责报导的记者也因纵火焚毁公共设施，而在日前被判处有罪。
    “就算有缓刑，我可不想要前科纪录啊！”
    “说到这个，流川先生还真是不得了啊！他完全学不乖啊。如果当时有人在厕所里面拉屎的话，那何止是公共危险罪，最糟糕的情况下，搞不好还会被判死刑哪！结果他到现在竟然还敢笑嘻嘻地说，下次要试试爆破魔法呢！”
    “这样会被警察盯上吧？”
    “不，事实上是已经被盯上了。”
    “真的吗……？”
    “我们公司原本是为了合法掩护极左派的宣传活动才设立的……咦？你们都不知道吗？”
    栅马的脑中浮现了出版社的名称——“接世书房”，不禁觉得主编的说词很有说服力。在杂志的执笔阵容当中，有不少高手就算拥有一到两个前科也不足为奇。这点纯粹是事实。
    “才不知道呢。”
    “是吗？那是我的不对了。——呃，总而言之，流川先生下一期要重现起死回生的魔法，自制‘自动体外心脏去颤器’。啊，不，他说‘自动’在判定上有困难，因此可能只是单纯的心脏去颤器。”
    “那要占几页的篇幅？”
    “八页。”
    “有没有搞错？……我们可是电玩杂志耶！”
    “好说、好说。流川下次要是再被逮捕的话，恐怕就要服刑了。因此，就算他的报导有点离题，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我常常在想，流川先生这么厉害，怎么不去找份更吃香的工作呢？为什么要窝在这里写稿？该不会公司握有他的把柄之类的吧？”
    主编只是打了个哈哈，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