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媪一句话,大家都愣了住,而一听这话我来了脾气,咧了下嘴说:“媪,我发现你就一神棍,成天说这个有死相那个有死相的。你也这么说过我,我这还不是好端端的待在这儿?”
我话一出口,就见媪慵懒地瞥了我一下,啧啧了两声说:“你不说话我还没注意,小马啊,你的死相……又重了……”
我懒得理它,没想到小茹却笑了笑,走过去在媪的旁边坐了下来,抚了抚它的头说:“媪,你总说什么死相死相的,是不是所有人脸上的死相。你都能看得出?”
“那倒不是,想看的才会看,不想看的,即便看见了我也不会说……”
媪说着懒洋洋抬起眼皮扫了小茹一眼,但只那一眼。表情却忽然僵硬了住。
小茹似乎察觉到了媪的变化,就又笑着问:“媪,你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没有……”
媪连连摇头,赶紧又把头低了下去。不说话了。
倒是小茹又问:“媪,其实我很想知道,做一只像你这种存活千年又能洞穿他人生死的灵兽,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人命苦短,你却能活这么久,想必一定很自在吧……”
听小茹一问,媪只是苦苦地笑了笑,没回答。
小茹等了一会儿,见媪不理她于是也有些尴尬,站起来就想走,但刚站起来,媪的声音已经从她背后传来:“寂寞。”
“啊?你说什么?”
“寂寞。你以为活得久就是一件好事吗?你错了,世间万物这一生,并不会因为短暂而悲怜,更不该因漫长而欢喜,也许你觉得我活得久。见得多、遇到的多这是一种好事,但这寂寞,并不是谁都能承受得来的……”
它说着一声轻叹,又苦苦一笑说:“也许你不相信,我这一生曾经爱上过三个女孩儿,而这些女孩儿全都是人类……”
“你,你爱上人类女孩儿?”
小茹愣了一下,而媪突然道起了苦水来,更是一下就将我们给吸引了住。
就听媪又接着说道:“没错,很可笑吧,在你们眼里我不过是个活得久的畜生,而我,却爱上了人类的女孩儿,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又何尝不想和一只漂亮的母媪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策我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呢?可命运这玩意儿就是他妈的这么可笑,世间万物皆分阴阳,青鸾有火凤相陪,豺狼都有老狈作伴,而我呢?自睁眼一来却孤孤单单,甚至连父母是他妈什么玩意儿都不知道……所以我恨,我恨这世上所有的出双入对之物,就因为这恨,我才看不惯那对陈宝的卿卿我我,结果惹了它们结了冤仇……”
媪说着一声长叹,千年前的往事似乎已历历在目。
“可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女人,我已经忘了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只记得那时还没有什么天师道,连你们的老祖师爷张道陵还没出生,而那女人是当时中途赫赫有名的除魔高手,一捕,就捕了我六年,六年间,每次她将我逼进绝路我都能化险为夷……那时我开始有种想法,我想了解她,于是就每天偷偷跟着她,看她的一举一动……”
“上厕所也看?”三哥一句话就破坏了气氛,害得大家纷纷瞪了他一眼。
媪撇了下嘴,又说:“总之在那之后,我偷偷跟了她将近十年,即便她容颜改变,我却依旧对她痴心一片,直到有一天,我在她脸上看到了死相,我跑去提醒她,只想能帮她逃过一劫,可惜事与愿违,她最终在捉妖时惨死于一只独角怪鸟的利爪之下,我想为她报仇,但你看我这熊样,说句实话,能打得过谁?于是我放弃了报仇的想法,满世界寻找,只想等她轮回来世,再续前缘……”
“那然后呢?你找到她了没?”小茹赶紧问道。
媪点了下头,微微笑了起来。
“找到了,她接下来的两世光景我一直暗中陪伴,但没跟她正视过一眼,也没让她见过我一面,因为……”
媪抬起蹄子在小茹眼前晃了晃——
“你也看见了,我,是个怪物……”宏东宏扛。
“那两世之后呢?难道你这千年光景之中,她只轮回了两世?”
“当然不会,世道轮回不惜,只要魂魄不灭总会坠入六道之中,但我亲眼看到她第三次死去时,我……杀死了她出窍的魂魄……”
媪的话,听得我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小茹以及跟媪认识多年却从未听过这些的杨道爷都愣了住。
媪却笑了,笑得满脸悲怆。
“你们肯定不会想到,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痛苦……正因我爱她,所以她每次轮回重新开始,我都会千方百计的到处去找她,找不到她,我会心慌,找到了她,我会开心,但那开心之后,我终有一天会看到她的死相,会亲眼看着她离去,看着深爱的人死去是多痛苦的一件事,你知道吗?而那种痛苦,我却他妈的连续承受了三次……从那之后,我再不去理会任何人,到处作恶发泄,到处结仇,可渐渐却发现,原来……寻找她每一世的轮回竟早已成为了我生命中唯一的信念,我亲手杀了自己的信念,从此浑浑噩噩的,就像是个行尸走肉一样,一直至今……杨小茹,这种痛苦,你能体会吗?”
“我……”
小茹一阵语塞。
是啊,谁能体会?即便能够体会,谁又能有它这存活千年的灵兽体会得更加透彻呢?
而就在这时,猴儿哥已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坐到了媪的身旁,哽咽了两声说:“媪,我,我能体会……我,我也喜欢过三十来个姑娘,却至今单身一人……”
猴儿哥突然情绪失控,杨道爷臊得直捂脸,媪刚刚酝酿起来的浪漫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可猴儿哥似乎依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又哽咽了两下,突然嚎啕大哭着说:“何止是爱情,媪,我的人生也不比你幸福多少啊……”
“你的人生?”
媪不屑地咧了下嘴,笑呵呵问:“小猴子,你敢在我这千年灵兽面前谈什么人生,你胆子可真不小……”
猴儿哥却并没理会媪的话,竟自说自话地发泄了起来:“我跟你一样,一出生就没见过爹妈的模样,到处都是水,到处都是黑乎乎的,吓得我哇哇大哭,小时候的事虽然不太记得了,但我隐隐约约还记得,小时候的我走到哪里都被人打,被人用锁链锁,用石头砸……”
猴儿哥越哭越厉害,说到这里忽然回头感激地扫了杨道爷一眼,又哭着说:“我吓得躲起来不敢见人,都不知道躲了多久,后来多亏遇到了师傅,他老人家把我从山里带下来,抚养我长大,我才,我才终于有了一个家……”
见猴儿哥哭得厉害,杨道爷赶紧走了过去,弯下腰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孩子,别说了……现在不是有师傅在呢,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
“师傅……”
猴儿哥一把搂住杨道爷的腰,将脸埋在道爷的裤裆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时间,伤感的气息在整个囚室里弥漫了起来,竟然连三哥这种铮铮铁汉都感染了,偷偷抹了把眼泪说:“好,既然大家都敞开了心扉,那我也说说我的童年吧……”
三哥正仰天四十五度角酝酿时,我忍不住在旁边揭短说:“三哥,您的光辉历史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咱俩小时候住对门我还不知道?我小时候天天偷看大寡妇洗澡,都他妈你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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