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武》第六八九章 逆位

    禹昆仑结印之刻，四大祖尸无不眼现喜色，建元帝同样心神一振。
    月馨儿唇角上扬的弧度更加明显。
    这条蛰龙没有做任何额外的动作。
    这颠倒阴阳之法的阶位，高达上位永恒，只要开始循环运转，接下来就问题不大。
    即便禹昆仑想要反悔也无可奈何。
    接下来的局面，已经由不得这条蛰龙了。
    随着阴阳鱼图的轮转，初代望天犼与龙气的方位已经开始互换。
    三代圣皇望见这一幕，面色却是一阵晦暗，难看到了极点。
    自从离开凡界之后，三代圣皇就一直隐藏在星空之中。
    他为对抗对源力的饥渴，常年处于入定沉睡的状态。
    然而每当他醒来的时候，他都会仔细看下面神州，看凡界的一切。
    他知道这条自以为聪明的蠢龙，为人龙二族的存续做了多少事情，付出过多少代价。
    十六万年前，他们更曾并肩作战。
    所以三代圣皇坚信蛰龙的人品与意志。
    因此哪怕蛰龙用他的梦幻之法，让整个河洛二州的百姓陷入梦中，三代圣皇也仍坚信，这条蠢龙一定没有背叛人龙二族。
    他只是蠢了一点——
    然而这一刻，三代圣皇的眼神无比失望。
    所以，你还是忘记了初心？
    “李文皇你对他似乎很失望？”
    远处的神般若笑吟吟的看着他：“你其实可以阻止他的，刚才我已给过你机会了。”
    三代圣皇本是十六万年前，李氏大赢皇朝的藩王庶子。
    那时大罗血蚁跨过绝壁山脉，肆掠神州。
    他们先是模拟侵夺神州的一应朝臣与上层武林人物的身份，掌控了整个大赢皇朝的朝堂，将所有大赢子民视为血食；随后又掀起战乱，使得整个北方化为白地，十室九空。
    就在人族处境最衰微最惨烈的时候，这位三代圣皇举旗起兵，在一系列艰苦卓绝的战斗之后，终将整个大罗蚁族驱赶到西北方加以封印。
    自三代圣皇于凡界退位之后，历代皇朝都追封其为文皇帝，以昭显追崇其文治武功。
    三代圣皇从蛰龙那边收回视线，冷冷的凝视神般若：“我为何要阻止？”
    初代望天犼破封，对人族来说是个噩耗。
    然而将望天犼转阴为阳，对人族而言又是好事。
    三代圣皇只是痛恨蛰龙的助纣为虐。
    “果然人之悲欢喜乐并不相通，这望天犼落在阴阳二神之手，可是大麻烦——”
    神般若叹息了一声：“不过你放心，那条蛰龙其实确如你之料，他一直没有背离初心。”
    三代圣皇神色一愣，眼神狐疑：“何出此言？”
    他们两个虽然在谈话，却一直没有停手。
    随着三代圣皇完成第八次蜕变，二人周围虚空崩灭的范围已扩散到二百里外。
    神般若虽然将玄黄始帝化身的赤色雷霆，陆续镇压到那三足巨鼎之下，可他的背部肩部，却在三代圣皇力量轰击下，不断的崩散出血粉碎肉。
    “智叟一死，他怎可能还不知自己这三千年来，都被我玩弄于鼓掌之上？”
    神般若一声哂笑：“他接下来做的所有一切，不过是对我的反击而已。”
    三代圣皇不由深深呼吸。
    这桩事他也有责任，为对抗源瘾，他不得不常年陷入沉睡，未能体察及时神般若的阴谋，与蛰龙的异常变化。
    他冷冷的看着神般若，含着无限杀机：“你是在向我炫耀你的替天之法？”
    就在他们交手的这段时间内，神般若不止一次的‘替换’了三代圣皇的力量。
    明明是他全力蓄势的一击，却被神般若替换成了松散的天规劲力，对神般若的威胁极其有限。
    这位欺天万诈之主，如今还是替天之法的圣者与创道者。
    如果他没猜错，神般若应是在某个时间段，代替了智叟与蛰龙，甚至是他这个三代圣皇的身份。
    将他们这些人龙二族最后的支柱，玩弄于他的鼓掌之间！
    智叟应该是在最近一段时间内有所察觉，在无法与蛰龙有效联系的情况下，干脆另起炉灶。
    然而智叟的一应所为，一样在神般若的掌控下。
    如果不是楚凤歌在他生命的最后关头察觉异样，做出了真正超乎神般若意料之举，他们人龙二族都将遵循神般若制定的命运轨迹，滑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并无炫耀之意，我确实是用替天之法做了一些事情，可最终不还是棋差一着？”
    神般若感觉到三代圣皇第八次蜕变之后，那崩天伟力，已经覆盖着他周围的每一寸空间。
    他现在越来越难将三代圣皇的力量欺瞒，欺诈，替换。
    还有玄黄始帝，随着他的第二次封印快要完成，那边的抗力越来越大
    如果不是包括太阴太阳在内的几位祖神，也不愿见玄黄始帝破封，以各种方式提供助力，他几乎就已经支撑不住。
    神般若面上却毫无异色吗，嘿然笑道：“我只是劝你，这可能是你最后保下他性命的机会，那条蠢龙，他可是想要做傻事——”
    就在这个时候，那巨大的三足金鼎，蓦然发出‘咚’的一声重响。
    随即一阵山摇地动，这巨大的三足金鼎，竟被那遥空轰过来的‘岁月神枪’，轰到完全移位，往南面偏离了三里距离。
    许多本已被封入鼎下的赤色雷霆，随后腾空而起，再一次窜入空中。
    神般若的眼神顿时有些阴翳。
    那黎山老母无法锁定他的真身方位，就转而对玄黄用于自封的‘玄黄金鼎’出手，
    神般若对之无可奈何。
    黎山老母的力量，结合大律朝的龙气，在这个距离秦淮郡不到五千里的范围，确实是哪怕祖神层次也需全力以赴的力量。
    虽然有好几个呼吸才能完成蓄势，然而在神般若与三代圣皇激烈对抗之际，他很难分出力量去化解这岁月神枪。
    三代圣皇也可以分出些许心力，去关注禹昆仑。
    他随即皱了皱眉头。
    三代圣皇没看出那边的形势有什么变化，那‘颠倒阴阳’之法正在完成。
    “李文皇你是他的至交，应该能猜得到他的想法。他一定是在想，现在去求楚希声原谅，或者能够借助你三代圣皇，还有那姬阳青龙的美言，或许能让楚希声放弃报复。
    可如此一来，楚希声正在进行的睚眦秘仪，却不完美了。楚希声的神意触死刀，是人族唯一能够平衡诸神大军的手段，他的睚眦刀，必须越强越好，越完美越强大！”
    神般若很快就再一次稳定住了金鼎，同时收拾起了心情。
    他眼神戏谑，又含着几分期待：“李文皇你可是他的至交，他的战友，今日莫非要眼看着他走向绝路？嘿，无情无义之辈——”
    神般若说到这里的时候，察觉到三代圣皇心绪丝毫未乱，那崩天灭地的力量有条不紊，驾驭自如。
    他不由摇头感慨。
    人族的历代圣皇都是枭雄心性，意志坚韧不拔，心肠冷硬如钢。
    无情呢——
    不过，不愿出手阻止的三代圣皇，更合他意。
    也就在这一瞬，那颠倒阴阳大阵上方的阴阳鱼图忽然停住。
    月神大祭司月馨儿当即眼神凶厉，冷冷的凝视着主持大阵的禹昆仑：“你意欲何为？”
    建元帝同样眼神惊怒：“国师！”
    四位正全力拦截诸神的祖尸，也不会用刀子一样的目光，扫向了禹昆仑。
    这是颠倒阴阳即将完成的最后时刻！
    主持此阵的禹昆仑，却停止了阵法的运转。
    照世魔灯宗神化则默默的想道果然如此。
    这条与诸神做对了十几万年的蛰龙，岂会这么容易就彻底倒向诸神。
    禹昆仑已经停止了结印，将双手负于身后。
    他的神色阴沉，气息森冷：“是我对不住陛下，望天犼可以破封，也可以转阴为阳，却不能由陛下掌控，也不能落入阴阳二神之手。”
    建元帝不由瞳孔一张，脸上浮现出一抹青气：“望天犼不能掌握于我手，那么掌握于楚希声之手就可以了是吗？所以你也认为楚希声比朕更适合统御天下，更适合做人族之主？当初你向朕的许诺，对朕许下的誓言，可不是这么说的。”
    “所以我破誓了，也愿意付出违誓的代价。陛下可能不愿承认，然而楚希声确已是人族的第四代圣皇，一手挽回人族的衰微之局，他确实是人龙二族的天命之主！”
    禹昆仑抬起自己的双手，一层不正常的血气，在他身上浮现。
    为建元帝效力二十余年，他这一双手染了不知多少血腥，也凝聚了大量的血煞。
    他本可以用梦幻之法解决这些煞灵，让他们在梦幻中消除怨恨。
    禹昆仑却没这么做。
    这是他必须背负的因果，必须付出的代价。
    禹昆仑随即又抬起头，眼神决然，又万分期待的看着望天犼：“陛下，当今之世，葬天神尊虽已陨亡，李文皇却已踏入盘古主宰之林，更有南极长生大帝崛起于南天之极，战力直追祖神。
    而今只要楚希声掌握了望天犼，那么凡神两界，都将再次由人族执掌，人龙二族的复兴，就在今日。这些年来，你我为解封帝娲，让许多人族英杰作出牺牲，那么现在，也不妨由你我二人为人龙二族的未来，牺牲一次。”
    他们是楚希声的仇人，是害死楚希声的父母的元凶，
    他们非死不可，否则楚希声的睚眦刀就不完美，会有缺憾。
    然而他这条性命，若只是这么静静的等待死亡，等待楚希声将他埋葬，岂非可惜？
    禹昆仑忖道自己还是得做些什么。
    比如阴神月羲与神般若一直在谋取的这件针对诸神的兵器。
    建元帝闻言却是脸色铁青，已气得浑身发抖，一身衣袖都在震颤。
    月馨儿却一拂袖，示意身旁的几个术士，前往几个阵枢方位，代替禹昆仑主持法阵。
    就如她之前的判断，这上位永恒级的阴阳颠倒之法一旦开始，形成了循环之势，就很难结束。
    其势就宛如车轮，滚滚向前。
    现在的禹昆仑，就是车轮下的小石子，他能够稍稍阻碍这车轮向前之势，可一旦有人在车轮后面推一把，加一点力气，就可以将之碾过去。
    而他们太阴神教供养的几位术士，虽然在术法造诣上不如禹昆仑，甚至也不如大宁朝供奉的几位术师，却有着足够的能力让这座阵法，继续运作下去。
    “果然是一条养不熟的狗。”
    对方毕竟是战力强大，让许多上位永恒都忌惮万分的存在，月馨儿没有贸然动手，她一手持剑，冷冷的看着禹昆仑：“我其实很好奇，我确定你没有在法阵做手脚，那望天犼的复制体也很干净，里面除了阴神认可的禁法，其余别无他物。
    阴神与阳神的力量也一直在照耀此地，你的梦幻之法也绝无可能让我们陷入幻觉。我不明白，今日你究竟怎么阻止陛下，阻止阴神，拿你这条命？”
    随着几位术师的接手，天空中的阴阳二气，再次开始了循环运转。
    禹昆仑没有尝试阻止，他抬头看着天空：“我没有做手脚，是因没有必要，只因这颠倒阴阳的源头，一直都在我的掌控当中。”
    月馨儿闻言一愣，颠倒阴阳的源头，那是什么？
    此时不单建元帝疑惑不已，四代祖尸也纷纷凝眉。
    照世魔灯宗神化则心神微动，想起了一事。
    ——禹昆仑所说的‘源头’，应是大宁朝的龙气！
    原来如此！
    宗神化却不知为何，他面色冷硬，始终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
    禹昆仑也是默默无言，他就这么背负着手，直到阴阳鱼眼中的初代望天犼，还有十二赤龙完全逆换方位。
    他才开口道，一字一句的说道：“是龙气！陛下现在聚集的龙气，是依靠我的梦幻之法，迷幻河洛二州附近数十亿人族，还有北方诸州众多文臣将官，从而凝聚起来的人心意志。
    可陛下就没想过，如果有一天，我如果解除了我覆盖神州之北的梦幻之法，那么这即将完成的颠倒阴阳，又会出现什么情况？”
    这一瞬间，建元帝与那四大祖尸，还有月神大主祭月馨儿，全都脸色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