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色生香》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二）

    六年前。
    颜玉主仆三人一路南行，她望着祥云山庄渐行渐远，想着可能终身无法再见的夫君，突然失力倚靠着车壁缓缓往下滑。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单清单夏连忙搂住她，为她喂温水，轻轻抚摸她的背脊。
    单清红了眼眶道：“姑娘，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您一定要说出来，单夏医术高明，定然能让您舒适些！”
    单清、单夏被捡回恭王府时，分不出大小，二人这些年便是这样直呼其名的。
    温水也不能缓解颜玉心中的荒凉，她说不出话来，蜷缩着身体，捂着心脏打冷噤，四肢八骸泛起的冷意，如何也不能缓解。
    “单夏，我好冷。”她的声音直打哆嗦，听在单夏、单清耳中，实在是心酸。
    “姑娘，你放轻松些，不要跟自己过不去。若是无法离开殿下，不若咱们回京可好？”
    “不要.不要”
    “好，可您要心境宽和些才行，不然我就带您回京了。”
    直到颜玉缓缓陷入睡眠，单清才敢哭出声来：“单夏，姑娘这是怎么了？浑身哆嗦，姑娘莫非病了？”
    “不是，姑娘不过是伤心至极，才会如此。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
    “那你如何能确定是伤心？”
    “我祖师爷留下来的医经有提到过。只要姑娘情绪稳定下来，定然不会再犯。我就怕姑娘沉溺其中，时日久了伤身。”
    她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看着姑娘睡着了，仍有眼泪顺着光滑的肌肤滑落，都陷入沉思。
    相思当真如此痛彻心扉？
    还好自己心里没人，不然，这般难挨，如何受得了。还是不要碰“情”之一字的好。
    几日后，颜玉日日茶饭不思，眼看着憔悴了许多，虽不至于如同前几日般骇人，可这样下去，身子定然是会跨了的。
    单清急得想回京，可连“京城”二字都不敢说出口。
    单夏没了法子，即使心中还没有把握，也还是硬着头皮去找姑娘坦白。
    颜玉正在客栈的小院里仰望星空，单清寸步不离地跟着。
    姑娘貌美，客栈的小二隔三岔五过来送殷勤，单清只得故技重施，手中握着匕首比画了几下，那小二便夺路而逃。
    颜玉难得看到单清这样调皮，不由露出了微笑。
    “单清，好端端的，吓唬人家干啥，不过是个孩子。”
    “姑娘，我这是帮他，他不好好干活，掌柜的肯定会骂他的。”
    “狡辩！”
    单夏一步步走进，突然跪在了颜玉面前，“吨”的一身，颜玉都为她感到痛。
    “单夏，你这是干嘛？快起来。”
    单夏不肯，示意单清扶着姑娘坐下，才缓缓说道：“姑娘，我来您身边，不仅仅是殿下安排的，还有其他隐情。”
    颜玉、单清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茫然。
    “姑娘，您可能不知道，我有一个师傅，是宫中的一位老嬷嬷。她年幼时，曾得光国真人照拂，她于医术一道上，领悟颇深，光国真人收了她做入室弟子。不过，当年宫门破时，师傅为了活下去，自毁容颜，且不再轻易泄露医术。是以，当初您重金求医时，她身处深宫无法出宫，也不敢来为您医治。不过，她知道您是大善人，就如同当初的光国真人一般，她便命我找机会来您身边，为您医治。”
    光国真人是大善人？
    他帮着妖妃铲除异己，毫不手软，充当妖妃的刽子手的事，流传了几十年，他如何是位大善人。
    “师傅说，真人连续数年，在冬日收养无家可归的孩童，还教他们医术，只是不为世人所知罢了。师傅就是真人收养的孩子。”
    “看来世人对光国真人的评价未免过于偏颇了。”颜玉为自己看人过于偏颇有些难为情，不过，她还是拉起单夏，说道：“单夏，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编出这样曲折离奇的故事来安慰我。谢谢你，我心领了。”
    她欲转身回房，单夏却拦着她的去路。
    “姑娘，你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单夏有些焦急，自己的话真心实意，姑娘怎么还不信呢？
    “单夏，你说的师傅，是不是夏嬷嬷？我曾听你说过，那位嬷嬷年事已高，怕一身医术无人继承，她挑中了你，继承衣钵？”单清顿悟了，单夏说的，难道都是真的？她可瞒得真紧啊！
    “当然是，单清，你快劝劝姑娘。”单夏拽着单清的手，拉她向前，单清却不动如松。
    “单夏，你若真能医治姑娘，你说说，多久能治好？”
    “我近日为姑娘把脉，姑娘脉象极好。当初几位太医为姑娘放血，歪打正着，配上我为姑娘研制的汤药，竟是事半功倍。姑娘如今的身子，于常人一般无二。”
    “既是如此，姑娘为何还无身孕。”
    “单清，你一个大姑娘不懂，怀孕讲究机缘，有的人几年怀不上。可一旦怀上了，三五个孩子接着生。况且，姑娘年幼”
    颜玉渐行渐远，单清单夏在那儿讲双簧，她如何听不出来。
    单夏不过是哄哄她罢了，这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她一中毒，就有光国真人的传人前来为她医治。不过，她的心里，到底还是升起了一些希望。她坐到塌边，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若是真如单夏所说，也许自己的身子真的好了，将来这里面也能揣上玄越的孩子呢。
    她想起自己的夫君，此时，他恐怕已经知道自己失踪了吧。他定然茫然失措，甚至悲痛欲绝，可长痛不如短痛，若是她身子不好，经年累月下去，孩子的问题定然会让他们都痛苦不堪的。而他们之间，怎么会没有裂痕？
    如果真有那一天，她更不能原谅自己了。
    还不如，一切就此画上句点。
    她躺在床榻上时，迷迷糊糊想道：没有了玄越，日子照样要过。明日起，好好收拾心情，做回从前的颜玉吧。莫要让担心自己的人忧心了。爹爹、娘亲在天之灵，若是见她这般不爱惜自己，定然会心痛的。